樊建威说道:“这么多银子我一个人也拿不走,你先收着,等我把唐万仞等人叫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你的一团豪气。d——m”叔宝收了,就安排下人摆酒摆饭,招待众人。正吃着饭,只见尤俊达与程咬金来辞别。先前程咬金和尤俊达在路上阻拦柴嗣昌,程咬金又杀败金甲、童环两个,后来虽然认了朋友,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到程咬金认了杀官劫掠时,明明供出个响马来了。咬金倒无所谓,尤俊达觉得太没意思了,勉强撑到拜寿结束,就要起身。程咬金说道:“再等等,看看叔宝的结局再走吧,不能连累人家。”等到柴嗣昌、李玄邃两人说了情况以后,知道叔宝可保无事,尤俊达又担心前天晚上在贾润甫家谈话的时候,走漏风声,被人缉捕,所以要先回去。贾润甫也不想让他俩连累自己,也没有十分相留,所以两人特来告别。叔宝命人摆下送别酒。
因为樊建威在坐,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叔宝说道:“本想再留二兄住几天,因为我后天就要起身,所以就不留二位了。”临走的时候,秦琼又到里面取出一些礼物,原来是秦母送给程母的。尤俊达、程咬金和单雄信等又回到贾润甫家。到五更时,尤俊达与程咬金先起身回去。
第二天早晨,秦叔宝知道刘刺史那里只要赔赃,就放心了,起身去感谢来总管的周全。来总管说道:“我先前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让你受了许多凌辱,现在你就去吧。看在罗老将军、李玄邃分上,回来以后我还要重用你。”叔宝叩辞了来总管,回家以后又大摆宴席,招待北路来的朋友,樊建威、唐万仞、连巨真陪着。这三人对柴嗣昌真是感恩不尽。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秦叔宝,柴嗣昌如何肯下这么大的力气?叔宝又央求李玄邃写三封书信:一封托柴嗣昌回唐公;一封附尉迟南,答谢罗公,并且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他的姑娘姑夫;一封是给罗家表弟的。一班意气相投的朋友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比先前更加畅快。
众人吃酒一直吃到天明,还没有散伙的意思。就听见外边人马喧闹,是那五百名军人来参拜。叔宝换了戎装来到大厅,吩咐让队什长进见。总共十个队长五十个什长,院子里站得满满的,都叩了头。叔宝说道:“巳时都到西门伺候。”众人应了一声散去。单雄信对叔宝说道:“先前我说求荣不在朱门下,如果是这样也无妨。”叔宝说道:“遇到了李、柴二仁兄,可谓因祸得福。”李玄邃说道:“大丈夫事业正不可估量。”众人都表示祝贺。伯当说道:“叔宝这几天很忙,我们就不要在这里鬼混了,也让他去收拾收拾行李,跟嫂子讲两句话儿。明天叔宝兄从西门出去,刚好从我们住的地方经过,明天在相互送别吧。”众人一笑而散。
叔宝在家收拾收拾行李,又办了些家事,叫樊建威众人把赔赃的这项银子取走。第二天还没到巳时,队长什长都全副披挂,前来迎接,请叔宝起身。叔宝拜别了母妻,头戴缠综大帽,身披红色铠甲,骑上黄骠马。这五十人列着队伍,跟着叔宝从西门出来,与先前穿青衣戴小帽在州里过堂的时候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
出了西门来到吊桥边,五百名军士正围在那里等候。旁边有座迎恩寺,叔宝下了马,来到寺里。恐怕有还没有到的,取过花名册一一点名。又拿出自己的银子:队长每人三钱,什长二钱,散兵一钱。犒赏众位军士总共花费了五六十两银子。又选二十名精壮的做家丁,随身跟用,另有赏赐。这些事情刚刚办完,先是他当旗牌官时的同事来送别,敬了三杯酒就走了。接着是单雄信一干,也递了三杯酒。叔宝说道:“承蒙诸位远道而来,本来应该送诸位先上路,然后我再启程,无奈因为玄邃兄的美意,让我得了这份差事,期限紧迫,不能延误。”又对柴嗣昌说道:“柴大哥,刘刺史那里还要多多周旋,不要连累了樊建威等兄弟。”柴嗣昌说道:“小弟还要为他取执照,不必兄长费心。”叔宝对着尉迟兄弟说:“请代我向姑父致意,公事在身,不能亲自去看望。”对伯当及众人说道:“难得众兄弟聚在一处,正好谈心,想不到又要分别。”对贾润甫,樊建威说道:“家中老母,还望二位照看。”秦琼和众人辞别以后上了马,带领着五百军士向西而行。
柴嗣昌在齐州办完了赔赃的事情以后,大家一齐起身。柴嗣昌自往汾阳。尉迟兄弟、史大奈他三个都是官员,不敢担搁太久,只得和张公谨、白显道一同回幽州去了。金国俊、童佩之两个是衙门中人,恐怕衙门有事,也先告别,赶回潞州去了。单雄信、王伯当、李玄邃,他三人是无拘无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逢山玩山,逢水玩水,一路游览。不知不觉,出了临淄界口。李玄邃说道:“单二哥,小弟本应该送兄回府,恐怕家中有事,只得在这里分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重新相聚?”王伯当说道:“小弟也离家很久了,明年小弟再来拜望单二哥。”单雄信有点依依不舍,说道:“二兄如果不肯到我小庄去,也不是这个别法,不如到前面找一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喝几杯,然后分手。”伯当、玄邃说道:“说得有理。”大家骑着马慢慢行走,雄信用手一指,说道:“前面乃是鲍山,是管鲍分金之地。弟与二兄情虽不足,义尚有余,就在这里痛痛快快地喝几杯何如?”伯当、玄邃应声道:“好。”举头一望,只见:
山原高耸,气接层楼。绿树森森,隐隐时间虎啸;青杨袅袅,飞飞目送鸳啼。
这鲍山脚下,只不过三四十户人家,中间一个酒肆,外面斜挂着一个酒帘。三人下了马,来到酒店门口,店主人出来接住,命人把马牵到草棚上料,把三人接进草堂,端汤倒水。三人洗了脸以后,雄信看草堂简陋,就问主人:“马在外面草棚里,客人在哪里吃酒啊?”店主用手一指,说道:“就在左边一间洁净的房里饮酒。”雄信正要去看时,只见侧门里早有一人探出头来。伯当一眼瞥见,笑着说道:“原来是李贤弟在这里。”李如珪一看,急忙喊道:“众兄弟快出来,伯当兄来了。”齐国远先走出来了,见过三人。伯当问道:“你们二位怎么在这里?”李如珪说道:“一会再说吧,里边还有一位好朋友,待我把他请出来见了才说。”李如珪向里面喊道:“窦大哥出来,潞州单二哥在此。”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人,身材魁伟,气宇宣扬。李如珪赶紧介绍:“这是贝州窦建德兄。”单雄信说道:“前年刘黑闼兄曾到我庄上来过,提到窦兄不但很重义气,而且英雄气概,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雄信提议,六人八拜为交。伯当对李如珪、齐国远说道:“你二位在少华山快活,为何来到这里?”李如珪说道:“自从长安分别以后,我到清河拜访一位老朋友,想不到被一个叫卢明月的占了老巢,齐国远又打不过他,只得弃了少华山,迁到桃花山来了。派人到清河通知我,直至前天我才回山,齐国远听说单二哥传令,邀请众朋友到山东给秦伯母拜寿。窦大哥久慕叔宝与三位兄长的义气,恰好窦大哥也要到齐州看一位朋友,想顺便见各位兄弟一面,所以就一起来了。不知三位兄长是拜过寿回来,还是现在才去?”李玄邃说道:“叔宝兄已经不在家,奉命出差去了。”齐国远问道:“他又到哪里去了?”单雄信看见酒席已经摆好了,说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吃几杯酒,然后再慢慢说。”
大家入席,饮过三杯。李如珪问:“秦大哥有何公干外出?”王伯当放下酒杯,把豪杰备礼,同进山东;至贾润甫店,请叔宝出城相会;席间程咬金认盗,秦叔宝烧批文,一一说了出来。齐国远听见,高兴地手舞足蹈,拍案狂叫爽快。李如珪说道:“叔宝与咬金,真是天下一对爽快人,真大豪杰。天下的大丈夫就应当结交这样的朋友。后来又怎么样了?”王伯当又将李玄邃去见来总管,发文唤取;柴嗣昌去求刘刺史,勒逼赔脏,幸亏唐公送来三千银子,赠给叔宝,才能够完局起身。话音刚落,只见窦建德击案感叹道:“这些赃官,少不得一个个在我们弟兄手里杀尽!”李如珪说道:“又触动了窦大哥的心事来了。”李玄邃道:“窦兄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
窦建德说道:“小弟居住在贝州,薄有家业,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小弟性情粗豪,不会经营,只有二三千银子养家糊口。去年老婆也死了,初秋的时候我到河间探亲,想不到朝廷派官员点选绣女,贝州的市宦村民,都挨图开报,分上中下三等。小女线娘,年方十三,色艺双绝,好读兵书,特别喜欢舞剑,舞起来就像游龙一样。小弟只有这一个女儿,如同掌上明珠。那点选绣女的官员听说小女还没许配人家,竟把小女报在一等里边。小女知道以后,立即变卖家产,用二百两银子托人打点,希望免除点选。无奈那州官和阉狗坚决不允许,小女听说了以后,招集亡命之徒,竟要与他们对垒起来,幸亏被家中寡嫂与侄子制止了。小弟得到消息立即赶回,花费一千多两银子才允许免除点选,恐怕他们变卦,只得让小女与寡嫂离开了家,暂时寄居在介休的亲戚张善士家。后来在路上遇到齐、李二兄,正准备前往齐州。”单雄信道:“叔宝现在不在家,三位兄长就是去了也无人接待,不如到我的庄上去玩几天如何?”又向伯当、玄邃说道:“本来打算放二兄回去,现在遇到这三位,二兄就当奉陪三位,到小庄再玩几天。”伯当与玄邃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了。齐国远说道:“大家一起去比较好。我们正要认一认尊府,日后好常来相聚。”李如珪说道:“既然如此,快取饭来用,好赶路。”众豪杰用完了饭,单雄信叫人到柜上结账,连齐国远三人先前的酒钱,一并算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