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经纬不知是怎么接过女友韩晴递过来的球拍的。
韩晴左手将羽毛球高高撂起,右手一挥,球便发到了吴经纬面前,准确无误,颇为老成,看来造诣颇深。吴经纬却心不在焉,一下子把球打飞了,搅乱了韩晴创下的经典球局。
韩晴不满地横眉怒目:“你今天是怎么了?魂被狗吃了吗?”
韩晴又是奋力一发,吴经纬却直愣愣地望着羽毛球擦肩而过,kiss地球一周。
“你是怎么回事?又没接着!是不是不想打了?”
吴经纬抱歉地笑笑,振作了一下精神:“哪能?好,接你的球还不是小菜一碟?来,你发吧!”
“小菜一碟?就是水果一盘,你今天也接不住。算了算了,我要走了,你自己玩吧。”韩晴用球拍当扇子,挥了挥,“看见没,那有一堵墙……喂,不是让你去撞墙!不用那副表情。这羽毛球弹力还不错,对着墙慢慢练吧。”甩甩头发就走。
被“抛弃”在墙边的吴经纬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海浪卷到岸边的咸鱼,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无奈地等待猛烈的阳光把自己慢慢晒干。奇怪,咸鱼是这么晒的吗?此时的心情也只能如此形容,感觉失落的吴经纬呆呆地站在原地,想着粉笔盒里的那条小蛇丝丝吐着信子,他声音很沉重:“韩晴,你说,我这个班主任能当好吗?”
韩晴停下脚步,回头藐了藐:“我以为什么事了?当好怎么样?当不好又怎么样?”
“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好不好?”
韩晴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你别那么心情沉重好不好?”
吴经纬望着这个好象是非人类的家伙,愣了又愣。
“当不好就辞职嘛?天下又不是当教师一条路。”
“你,不能这样说。”
“又说错了?以前怀才不遇牢骚满月复的人不是你嘛?”
“可是现在……”
“算了吧,我还真佩服你爸妈的逻辑。什么当教师有养老保险,稳定安全。真是谬论!人活一世,就是要闯一闯才甘心!上次那家公司不是给你发出邀请了吗?”
“哦,是的。”吴经纬答道。
“当不好就走人呗!我讨厌犹豫不决的人。”
“我总觉得我能当好一个班主任。”
“又来了,那好,你继续想怎么当好班主任吧!”
韩晴瞪大眼睛看着他,浓密的眼睫毛有节奏地闪着,吴经纬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不想了,咱们打球!”
吴经纬不想了,可刘宇宙还在想,他拿起粉笔,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谁在粉笔盒里放的蛇?站出来!”
写完,刘宇宙转过身冲几个在座位上同学喊道:“是谁干的?谁干的?是不是你?是你?那就是你!你说不知道?你也说不知道?你还是不知道?那好,都不知道?都给我站起来!不准坐下,不准说话,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不准眨眼,不准喘气!”
佟凡走过来,随手把刘宇宙写的字给擦了。
“佟凡,怎么给擦了?你别擦啊!”
这位班里的冷面帅哥,没有理睬他,继续擦。
“叫你别擦,你怎么还擦?”
佟凡回头笑了笑:“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隔壁王二不曾偷。”刘宇宙也不恼,回敬道。
这就是刘宇宙和佟凡的超级兄弟连。
乔梦扬也在想着那条蛇,她在走廊上拦住刘宇宙,斥责他:“你不要总是恶作剧,好不好?”
刘宇宙头一晃:“我又怎么了?”他望望天花板,“今天应该没有让蜗牛和蚂蚁打架呀?对了,你支持那一队?蜗牛‘贝贝’,还是蚂蚁‘宝宝’?”
乔梦扬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你从哪找来的蛇?亏你想得出!”
刘宇宙舒了一口气:“菜市场买来的。”他毫不隐讳。
“那条蛇你确定没有毒吗?”对于这种非人类,乔梦扬迅速决定改变策略,采用紧急b计划。
“吴老师不是说无毒吗?”刘宇宙若无其事。
“如果是有毒的怎么办?不要对我说‘反正它现在是无毒的’。”
“不知道……我的台词你都说了。”
“咱们班好不容易来了个班主任,你又这样!不要让大家总是因为你而遭殃,好不好?你爸爸是宾馆老板,你不在乎。可是,班里的其他同学在乎!一年一度的“青春show”职场挑战赛就要到了,如果是因为你连累到大家的话,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就业对你不重要,你不需要考虑求职应聘的事。可拜托你,最起码有一点公德心啊!”
“我说过,那条蛇不是我放的,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
“就是你放的,是我亲眼看见你放进粉笔盒的!”杨帆走过来,不依不饶。
“你看见?你看见当时为什么不说?”刘宇宙不屑一顾地反问。
“我没来得及说,老师就来了。”
“没说就是没看见。”
“还有同学也都看见了。”
刘宇宙抬头望望天,大发感叹:“啊,上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家伙当班长?”
“你,跟我向老师承认错误去。”
“你很适合当幼儿园阿姨耶!”
“你要不承认,我就告老师去。”
“告老师?你几岁了!告就告吧,谁不知道,你就有这本事。告呗,你以为谁害怕啊?告才好了,让班主任来查,查不出来,学生处,学生处查不出来,保卫科查,都这一套!弄得他们干着急,那才过瘾呢!看谁能斗过谁?”
高鹏对蛇也很感兴趣,他问吴经纬:“真的是一条蛇?”
吴经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谁干的?查出来好好治治他!”高鹏一猜便想到了刘宇宙,顿时义愤填膺。
“报告!”杨帆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吴老师,有件事我想告诉您。”
“好,什么事,你说吧。”
“是关于那条蛇,它是……”
“刘宇宙,是刘宇宙,对吧。”高鹏幸灾乐祸,插嘴道,“我就知道是他。”
“好了,不要说了好吗?”吴经纬早已深思熟虑,其实主谋是谁,他很容易搞清楚,毕竟高鹏坐在对面,而且对此话题饶有兴致。
杨帆不甘心似地:“可是……老师?”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从育人的角度出发,为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发展,吴经纬此刻的战略是:静观其变。
“什么?到此为止?要是我,就展开班级大调查,然后报告学生处、保卫科!”高鹏十分地不甘心,企图火上浇油。
杨帆愣了愣,果然和刘宇宙说得差不多。
“杨帆,你是班长,关心班级的事情是对的,但蛇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是旅游三班送给我的一件特殊礼物,我接受了,就这样。不要再说了,班里谁也不要再说了,好吗?”吴经纬打好了对抗刘宇宙的算盘,对于“毒蛇”事变,他虽然心存芥蒂,但也确实无可奈何。
杨帆诧异地看着吴经纬。
“还有什么事吗?”吴经纬下了逐客令。
杨帆不满地:“老师,我可以给你提个意见吗?”
“当然可以。”
“你这是在包庇歪风邪气!”
杨帆走了以后,刘宇宙也来到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刘宇宙回过头,看见吴经纬站在他身后,隐隐感觉他在咬牙切齿。
“刘宇宙同学,有何贵干啊?”
刘宇宙神情有些慌张地:“我?”
“怎么,有事?有事进来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刘宇宙造访,正合吴经纬之意。
吴经纬把刘宇宙领进办公室:“好,什么事,说吧。”
刘宇宙吞吞吐吐地:“我——没事。”
“没事你在门口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的,有话你就说吧!”
刘宇宙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老师,我想打听一件事行吗?”
“什么事?”呵呵,吴经纬自感吊胃口,悬念啊。
“那个蛇的事怎么还不查?”刘宇宙如吴经纬所料,终于沉不住气了。
“喔?你希望查一查?”吴经纬对持久战的战略感到很满意。
“呃,不,不,一般情况下都会……老师,您不查了吗?”
“我说过要查了吗?”吴经纬表情怪异。
刘宇宙自作聪明地:“你没说,那还用说?”
“那蛇的事就那么重要?”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吴经纬决定卧薪尝胆。
“当然了,这还不重要?班里同学都说要查,不信你去问问?”
吴经纬顾作思考地:“哦?这么说,还真得说说了是不是?”
刘宇宙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还是犯下了掩耳盗铃的错误。
吴经纬站在讲台上:“同学们,今天我想专门说一下粉笔盒里蛇的事。”
同学们抬起头。刘宇宙兴奋起来。
吴经纬说:“这几天,许多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到处打听,怎么还不查?是不是报告了学生处?你问我,我问你,连别的班都知道了,许多老师也知道了,有的同学还找到我,问,怎么还不查?对这事我感到非常奇怪,同学们,我想问大伙一句,蛇的事情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难道非查不可?”
吴经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前几天我已经说过,小蛇是三班同学送给我的礼物,它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心理,对这礼物,我已经收下了,事情就结束了,难道送蛇的人又后悔了,想再讨回去不成?要知道那样的话,咱们就该提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
同学们都笑了。
吴经纬说道:“今天,我要对大伙说,蛇的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也不要再议论了。没有人要查,也不会有人查的。因为,现在有一件比蛇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们马上去做。”
同学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