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新的消息,总是能很快地在京城传播开来,百姓们知道这件事以后,纷纷感慨皇权更替的频率之快,间隔之短,却没有想到为了促成此事,太子一派所做的努力。
楚国新立太子,自然是昭告天下,三国皆知,离国的五皇子也不例外。
局外旁观之人可以松一口气,优哉游哉地坐看接下来的进展,楚昱泽和他的手下们却没有放松警惕,也只有当事人知晓,世间万物有它的运行规律,其中的某一个细节发生变化,结果都会截然不同。
在他们看来,这个阶段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有人存心破坏。
养心殿。
用过晚膳,贤帝便坐在了批阅奏章的椅子上,堪堪翻了几页,就见布公公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他手上捧着的折子上,红色的标注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万岁爷,这是刚送来的加急密折。”布公公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送上,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顺带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因小跑渗出的汗珠。
他接到这东西的时候,就用最快的速度拿来了,到现在气都没喘匀呢,不是他夸张,而是自入宫侍奉先皇以及当今皇上几十年以来,他接到这种折子的次数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浸yin深宫多年的布公公心里明白,这种密折里的内容,一般都涉及重要事件或者皇室的秘辛,若里面的内容不够“震撼”,递折之人可是要问罪的。
虽说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却也和乐融融,一派海晏河清的景象,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再说皇室的秘辛,在布公公看来,当今皇上的后宫并不丰盈,在皇后的管辖下并没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要说实在有什么由头,也只有新晋太子楚昱泽的身世了。难道,那上面写的内容是,太子殿下在民间时的黑历史不成?
贤帝在看到折子上鲜艳的红色,瞳仁猛地一缩,随即强装镇定用极慢的速度打开。布公公不敢向前,只在桌案下垂首站立,他微微抬起眼角瞟了一下,只见折子长长的展开,他只能看到纸背上密密麻麻的黑点。
内容还不少嘛!
贤帝看到后面的时候,面色大变,布公公心中一突,不再多想,站到一边屏息站好,他可模不准万岁爷看完以后,会有什么动作。
没想到,贤帝看完后并无太大反应,不声不响,布公公却能感觉出,他强作镇定的眼底,是无尽的暗涌。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不同的人用不一样的手段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流出,送到他们的主子手上。
国公府,姜天将手上的纸条燃尽,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道:“下去吧,你的主子那边,我自会去说。”
一道暗色人影闪过,又迅速隐在黑暗中。
翌日,风和日丽,太子光明正大地拜访国公府,府里的主子纷纷出来迎接,从前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楚昱泽就很亲和,现下更是把这一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后来,太子以对弈为由,去了姜天的琼风院。
进了书房坐好,楚昱泽身边的侍从捧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赫然是上次对弈夺魁后,皇帝赏给他的玉棋盘。
棋盘是上好的白玉精工雕琢而成,棋子也是配套的,大小一致,手感极佳。
将东西摆放在桌台上,除了楚昱泽和姜天二人,其他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余心月复在门口守着。
“昨晚宫里的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姜天首先开口,对于这个他有自己的看法,“依微臣看,殿下流落民间的经历瞒不了皇上,有青衣卫在,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作为一国之君,手下都会有一批能人异士,或者说是死士,可以查探到各种消息,臣子的家宅秘辛都可以弄到,何况是有案底在民间的楚昱泽?
姜天率先放下一枚黑子,眼角的余光看到对面的楚昱泽,缓缓摇头:“你的容貌着实扎眼,想不被人认出都难。”
楚昱泽捻了一颗白子把玩,容色如玉,似笑非笑道:“可惜本宫没有薛家少主那般的勇气,为了不让人认出,敢于牺牲容貌,不过成效似乎不大。”
关于薛元瀚的身份,不该认出的也许没认出来,该认出的,倒全认出来了,比如姜天,蒋遥和姜珑,楚昱泽能从中发现端倪,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这话就有警告的意味了,姜天神色一敛,严肃道:“殿下尽管放心,虽然微臣有私心在,也希望国家能繁荣昌盛,长治久安。曦王为人和善,行事却优柔寡断,与明君二字差的太远,殿下出身布衣,深知民间疾苦,又聪颖好学、举一反三,必能带领我大楚走向太平盛世。”
一段连贬带捧的话让楚昱泽很是受用,他也权衡过,国公府的独大之势在曦王失去东宫主位后,便逐渐消弭,只要运用得当,他与国公府、姜天甚至是薛元瀚都没有利益冲突。
两人不再言语,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在棋盘上争锋相对地拼杀起来。
这几日姜珑的情绪好了许多,韩氏就将她拘在映雪堂,年岁渐大,老爷和自己不交心,儿子相隔甚远,也只有女儿能时常陪伴在侧了。
韩氏这会深深地感受到那句至理名言,女儿啊就是比儿子贴心,她更加坚定不能让姜珑远嫁的决心,想去北牧?她第一个不答应!
姜珑乖巧地坐在一旁,将帕子的边角抚平,一遍又一遍,用以打发时间。韩氏喝下一碗井水湃过的银耳莲子羹,舒心一叹,将空碗递给细柳,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见女儿兴致不高,甜汤也只吃了两口,韩氏好好的心情也去了一半,她想起一个半时辰以前,太子殿下拜访,去了大少爷的院子,再次一叹:“我从前真是看走眼了,谁能想到好好的太子就换了人做呢。”
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只能私底下说,被旁人听见就不好了,姜珑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她迅速从椅子上挺直脊背,轻声训斥道:“母亲,你胡说什么!”
韩氏也是一时口快,从前宫里可就这么一位适龄皇子,谁知道后面又蹦出来个有头脑有心计的三皇子,温厚老实的楚昱枫自然就没戏了。
苦了她的玪儿了。
同为母女那么多年,姜珑哪能看不出母亲的想法,她微微蹙眉,出声道:“母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前些天不是才见过大姐,曦王姐夫陪她的时间多了,大姐气色和精神也比从前在宫里要好。在女儿看来,做一个逍遥王爷的正妃,可比宫里那劳什子太子妃好太多了!”
韩氏显然不赞同小女儿的看法,但她还是按捺下性子问:“为何这么说?”
“即使曦王还是太子,日后坐上那个位置,大姐成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要忍受后宫无数的女人?而且历代皇帝对皇后的母家都是使劲打压的,曦王就不同了,他得倚仗父亲呀,大姐的地位就扶摇直上了!”姜珑一字一句地说出她的看法,说到皇帝打压外戚的时候,声音倏然放轻很多。
韩氏越听越觉得姜珑的话很对,她无比认同地附和道:“如此看来,你大姐的日子可要比以前舒心多了。”好吧,女儿过得好,其他的她也不过于计较了。
不过,韩氏扭捏了一会,试探地对姜珑问了一句话,后者美目一沉,气冲冲地走了,留下韩氏长吁短叹,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
她问的是:“珑儿啊,你觉得三皇子、现在的太子殿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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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正名事件让楚京热闹了一番后,又发生了一件震惊京都的大事。最新一批送往边城的物资出现了问题,军士配用的盔甲和棉被都是次品,盔甲很薄,根本没有防御的作用,棉被用的都是破布和发霉的棉絮,根本无法御寒。
贤帝前所未有地发了一通怒火,严令太子调查,一个官员带一个,最后查到了兵部尚书的头上。
得到父皇的批准后,太子楚昱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府抄家,兵部尚书林庆平被罢官,家眷收押天牢待审。
这一切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颇为雷厉风行,太子因此得到了贤帝的赞许。由于自知罪无可恕,当天晚上,林庆平在天牢内咬舌自尽身亡。
始作俑者以死谢罪,此事不了了之,贤帝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打算,其他有牵扯的官员,抄家、流放、罢官逐一进行。
蒋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吃晚饭,一家人围成一桌,只是气氛有些沉闷。姜冲没什么胃口,放下碗筷唉声叹气:“真是多事之秋!兵部尚书林大人虽然不甚好相处,但行事有度,断不会犯这种错误,怕是被谁给当靶子使了。”
韩氏赶忙打断:“依妾身看,林大人一定是招惹了不改招惹的人,才招来这横祸。晚膳时间说这个多不好,不说了。”
桌上的人却是没了胃口。
蒋遥放下筷子,一路心事地往浣秋院走,兵部尚书林大人,不就是林沫儿的父亲吗,她想起那个率真、不做作的姑娘,心中沉重。二公主成亲前,她们还一起去了宫里添妆,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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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拼命地填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