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主帅完颜充如今正是踌躇满志,金兵铁蹄现在已经兵进山东,一路昼夜兼程而进,虽然俱各多坎坷荆棘,不过在完颜充眼中,亦只是玫瑰有刺,到底花红难舍,终究还是见到分晓。自南下与大宋交兵以来,他的麾下精锐猛安谋克才进入中原,大宋诸部便已亦发不堪,闻风丧胆。眼见不日就要兵临三吴,实现他饮马长江,统一华夏的夙愿。此次南征历尽甘苦,朝中很多重臣都百般的反对,唯他完颜充何其明决,屡次上表陈述厉害,这才使得大金皇帝痛下决心发兵,方有了他完颜充近日之功。如此碌碌如何能猜透他的一个心思,他们只知唯唯而已,哪晓得身为上将军,却有比愚忠更加要紧的,便是独当一面,独辟天地,却要加上一个独字,忠心方能更有余地。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得意。
这一天,秋玉只带着玲儿在路上闷闷的走着,她如今已经换作男装,虽说少了些心花素笺,灯下美人的妩媚,却别有另一番羽翼流年,鲜衣怒马的气象,正经是水沉减杜若,琼瑰显红烛。前些日子,玄和来找,说是要回北方了,秋玉却不舍,执意要随他去,情语丝丝牵,馨香缕缕挂,流露在口边,流溢在眉头,流淌在心上,他却不解,又忒狠心,偏就只是摇头不肯。正是:有情偏遇无情种,种种各别思,思绪本来无端扰,扰无常,常处清香花灵枝,枝满叶稠,稠密似谁,谁解其中痴。
秋玉无奈泪水涟涟,玄和见了,只好安慰道:“今日此去不知将来如何,暂且欠下姐姐一份情谊,容后报答。”说完头也不回竟去了。秋玉百般不忍与他分离,于是只好草草收拾,扮作男装在后面苦苦追赶。碰巧金兵近日正四处寻找年轻劳力,几个身体强壮的金兵围随而至,抓起他们便要走,正在推拥扯拉之间,一个金兵手快,伸过手来“啪”的一下,打落秋玉的帽子,霎时间青丝如瀑,显出女儿本色。几个金兵见了大喜,胡乱喊叫起来:“快来快来,这里面有一个美人儿,跟我一同领赏去。”正说着呢,呼啦啦围拥上来一圈儿人,只见独那为首的军官将众人分开方罢,一把抓住秋玉便走,玲儿忙紧紧跟在他们后边。玲儿本是武林之中好手,但是秋玉一直给她暗暗使眼色儿,玲儿心领神会,与兵卒们计较,便是他们磕头作揖,也只是福气,全没有一点点道理。
一路无话,来到了金军大寨,完颜充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是从何而来,待要到哪里去?”秋玉并不觉惊慌,只慢慢的回道:“将军您有所不知,我父母都在北国,我要投奔他们去的。”正在说话之间,只见帘栊一挑,进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但见来人与周围熊腰虎背的金国兵将大不相同,此人生的面白如玉,说话并不匆忙,眉宇之间隐隐透出读书人独有的分寸。秋玉正自思忖,那完颜充见了来人,忙躬身施礼:“主公,刚刚抓住两个南人奸细,准备杀掉。望乞主公裁夺明示。”
“哦?”被他称为主公的正是金国章宗皇帝完颜璟,史上有名的大定之治,乃是完颜璟爷爷的手笔。完颜璟自幼不喜刀马,却对爷爷的文韬武略耳濡目染,对汉文化更是情有独钟,这是后话。这会儿完颜璟信步走到秋玉面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只暗暗点了点头儿。秋玉见他这么个样子,心里先就生出几分亲切来,忙装出花儿一般的可人模样儿说道:“大人明鉴,小女子本是一介素衣,无人依傍,要到北国投奔父母,还求大人成全。”
完颜璟听罢,一抹浅淡的笑藏在眼神之内,嘴上却分明只是淡淡的一声:“此二人想必有些来历,你不必再过虑,交由我来处置罢了。”说着便叫军中小校领着秋玉和玲儿下去了。大帐之内只剩下完颜璟君臣,于是二人仔细运筹谋画,完颜璟又吩咐一番,最后交代道:“近日军中塔塔儿部新定,今一惩之,当不复来也,但军中诸事繁杂,你要多多尽心才是”。完颜充听罢忙叉手施礼,道了一声“是。”目送完颜璟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