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关的雪,停停落落,或急或缓,停留在一草一木之上。
今夜,雪很大,伴随着铜眼般大小的冰雹,砸在人身上,是刺骨的冷与疼。除了少数巡逻的兵士,其余人早早进了营帐。
主帐的灯火还在亮着,昊奇云彻夜不眠的审批军务。他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像剪纸画般美好却难于触模。
虽然夜寒风急,夏玉和小猴子等人,还是痴痴在帐外等待。他们革皮裹身,手持长矛,约有百人之众。
身穿铠甲的夏玉,看起来很是单薄瘦小,但由内而外的散发的霸气,却不容小觑。此时,她站冰莲之上,腰配长剑,身拔如松,双眸锐利的注视四周兵士,不怒自威。
她近身以方形围着四名士兵,那四名士兵身后又有十二名士兵。以她为中心,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分别设有四人,形成天覆、蛇幡、云垂、龙飞、风扬、地载、虎翼八阵。乾坎方位,又设游兵二十四人。
此阵,正是诸葛孔明发明的八阵图。
夏玉因对阵法之道颇有兴趣,因此在大学期间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此时摆出,自然是想得到昊奇云的赞赏和认可。
爱情,不都是由相互欣赏开始的嘛?
夏玉肃然而立,阵中的士兵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紧握长矛,随时待命。
寒风凛冽,三个时辰,夏玉没动,底下的士兵也未动。终于,四更时,主帐的门打开了。
昊奇云走出帐门,就看见一身铠甲的夏玉和众人。
他们头上、肩上都落满白雪,双唇冻的发紫,但没有人皱一下眉头。相反,那种肃杀之意很浓,就像利剑一样直刺而来。
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在看清了这士兵所站方位之后,在想起了玉灵从选人到出阵,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夏玉看到昊奇云出来,动了动僵硬的双颊,缓声道:“南王,玉灵再次打扰了!”
说罢,抽出长剑,身形不动,抬手往前直刺。只见八阵忽生变化,鸟翔高鸣,振翅奋羽,势临霄汉,飞禽伏藏。
夏玉转腕下劈,则蛇幡首尾相困,曲伸围困。虎翼前冲,变为无极。剑收腰月复,则方正有形,循环无端。
昊奇云是精通兵法之人,阵法造诣颇高,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大阵。此阵,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尽得兵法要旨,一时手痒,拔剑而出。
昊奇云向来沉稳,如此不经谋算,随意出剑的情形很是少见,可知这兵阵对于他的吸引,已经到了至高的程度。
夏玉见昊奇云衣袂翻飞,忽左忽右,杀向阵来,不由得心里紧张。毕竟这阵法是从书本上搬下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实用。甚至怀疑,摆这大阵,是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片刻间,昊奇云已经闯入阵中。他内功雄厚,剑道雄浑,青锋剑每一次刺出,都卷动周围风雪,形成千万剑气,横扫八方。剑招刚演练完一式,便破了天覆、蛇幡两阵。
见昊奇云身形潇洒,翻手间便破了两阵,夏玉不由得面上火辣,又羞又愧。羞的是这阵徒有其表,被他挑破,很是尴尬。愧的是,八阵这等精妙阵法,被自己当做表演工具,实乃愧对先贤。
心思恍惚间,昊奇云又破了云垂、龙飞两阵,八阵已去其四。如此下去,昊奇云很快就会近身,她这主将,只能灰溜溜的被俘。
北风刮在脸上生疼,看着昊奇云在阵中探囊取物般的来去自如,夏玉心中有了一口气,不服输的傲气!这口不服输的傲气,是因为对先贤的信任,对自己的信任。
她面上一寒,长剑再次变换,环绕平递,则八阵突变,以前为后,以后为前,隐显莫测,虚实难分。
昊奇云在阵中,突觉风云变幻,杀机四伏。如之前的横扫之势,尽数落到了虚处,身子所站之处,竟遍布寒意。
夏玉看风扬幻阵有了效果,不敢怠慢,龙飞在前,地载在后,以生门变死门,惊门变伤门,八阵中,只见人形影动,兵戈交错。
昊奇云突觉眼前景物又是一变,三千冰雪,尽成漫漫黄沙。而周围之人,也成了成千上万的沙影,源源不绝,死伤立生。若如此,也就罢,偏偏那沙影每一剑砍在自己身上,都是极疼。
夏玉自然看不到昊奇云眼前之物,只是见他在风扬阵中左冲右突近半柱香的时间,还不能冲出,心里隐隐有了高兴。
又过了半响,昊奇云步伐慢了许多,不断的喘着粗气,若要擒他,已是不难。夏玉才知道,阵法一道,真的高深莫测,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昊奇云武功高深,但在她全心投入时,却破不了普通人组成的八阵。突然有一种感觉,仗剑杀敌,决胜千里,她也可以!
心中豪气顿生,不由得停下,收剑回鞘,高声唱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夏玉收剑,幻阵顿失,昊奇云抬头,见到的是冰莲上的那女子。她一身铠甲,腰配长剑,目光坚毅。压迫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出,俯视着众人,就像睥睨天下的王。即便容貌可爱,圆脸大眼,却没减一分她霸气与威压。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昊奇云喃喃,此词磅礴大气,更有石破天惊之势。她一女子,竟有如此胸怀。
而夏玉,则已经缓步走到他身前,道:“南王领兵抗楚,寒冬腊日,冰冻三尺之时,犹不辞劳苦,保家国平安,真乃大英雄。此词与你,甚是相配,不知南王是否喜欢?”
看着眼前的女子,各样情绪在昊奇云内心快速的滋生缠绕,让他理不清,最终化成神色上的有一抹复杂:“玉姑娘身为女子,摆千古绝阵,词句更是恢宏大气,着实让天下男儿汗颜。”
夏玉脸上一喜,急道:“那你是不是很喜欢?”
如此女儿态,与刚才判若两人。昊奇云见她眼神灼灼,不由苦笑道:“云某自然也很是佩服姑娘,只是……”
他话没有明确说出,但夏玉已经领会他的意思,整个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啊……,还是不行啊?
昊奇云油盐不进,让她压力山大,一时间有些晕惚,于是道:“今晚就不多打扰南王了,明日玉灵再来。”——
北营,梁靖听取属下关于夏玉的汇报,皱眉沉思片刻后,犹豫的神色不再,而是勾嘴一笑。但他习惯喜怒不颜于表,依旧用冰冷的语气道:“成公公到了何处?”
跪地的黑衣人,见主子勾起的笑容,寒意直达脚底。他只是在做出残忍的决定后,才会浮起这样的笑容:“成公公已到长德镇,而且,属下还在岐山一带发现了昊苧郡主”
“昊苧?”
梁静闪过一丝冷笑,道:“传令独行者,好生护成公公与郡主的安全。”
那人领命告退后,梁静眼里笑意更浓。等他从刑场上救起她,就算完成对黑衣的承诺了吧。之后,他便会秘密派人送她到茗容手里。
“妹妹,不是我不肯给你幸福,而是你愿不愿!”梁静眼里的寒意很深,对自己是,对别人亦是。然后,他望向了南营方向,似乎可以透过层层峰峦,看到花样百出的夏玉。
“好好讨好昊奇云吧,最好让他爱上你,这样的你,才有价值,才不会让我失望”梁静喃喃,神色突然充满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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