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地下研究所。
铁忠偷偷模模地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走廊里静悄悄得一片漆黑,现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研究人员都已经休息去了,他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程叙坤,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前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铁忠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便开始往中心走,就像猫一样小心,通道里的声控灯是有一个触发标准的,铁忠巧妙地把自己的行为控制在那个标准之下,一路居然没有亮起一盏。
就在铁忠一只脚迈到中心区域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落在他的肩上,随之瞬间整条通道都亮了来。
铁忠:“!”
他转过头去,看清来人后惊异道:“叙坤?!你怎么跟来了?”
拿手拍铁忠的人正是他之前以为已经睡着的程叙坤,此时的程叙坤一脸精神,哪有半分困倦的样子,他说:“铁队,咱们还是一起吧,万一出事了我还能给你打掩护。”
铁忠恨不得拿脚踹他,可惜程叙坤是薛奕的人轻易动不得,于是只能压着火气说:“你快回去,我一个人才好行动,这会儿灯都亮了,再不走我们都要被发现。”
程叙坤再次确定道:“真的不用我跟着吗?”
铁忠像赶牲口一像赶程叙坤,程叙坤只能走了。
这会儿灯亮了,铁忠便不能够轻易行动,否则就容易打草惊蛇,万一走着走着迎头撞上一个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刚才从自己这边的通道模出来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下沿路而来的情况,发现那些房间里都是放着一些杂物和文件,并没有住人,所以在这一条通道里居住的人应该就只有他们这一行五人。只要没有人从其他通道口里出来的话,是不会发现这条通道的灯亮起来的。
铁忠屏住呼吸靠在墙上在心里一秒一秒的数,片刻后通道重新陷入黑暗中。
太好了,没有人发现。铁忠心中欣喜,他轻轻模出来,朝着脑海中记忆里的方向挪过去。
短时间记住画面对于铁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轻而易举地就模到了被要求禁止进入的通道入口,通道的尽头亮着很暗的光,那应该是把日光灯关掉了,只由计算机的显示器发出的光亮所致。
铁忠继续悄悄地走,那光亮越来越大,直到他走近了才看清,那些光是从一边的窗户里透出来的,铺洒在地面上如同月光一般。
四周仿佛变成更加寂静,寂静到铁忠几乎能听见自己呼吸声,他慢慢把头从窗户探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双狰狞且溃烂到一半的眼珠!
铁忠:“!!!”
铁忠差点叫出声来,他不是见不得这些残肢碎块,而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地下的研究所里居然也会有这个东西,不过墨松搞的就是这些,有这么个眼珠的标本也很正常就是了,铁忠一开始没有想到这方面,现在冷静下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这是自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再次探出头去,这回有了心理准备,于是没有被那对眼珠给吓到,那眼珠泡在装着福尔马林液体的瓶子里,铁忠看着它心想,原来眼珠居然有这么圆。
和眼珠放在一排的还有其他器官,铁忠很轻松就认出了那些东西,都分别是人类身上其他的器官,最末端赫然是人的大脑,它泡在药水中呈灰白色,早已失去了生前的活力。
里面有人影晃动,铁忠退回阴影处,他在再次确认没事后又伸出头去看,发现里面就只有一个人。
铁忠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人的话,那么他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况且深夜里人的反应力会降低,铁忠完全有把握能让那人完全不发现自己的情况下偷偷溜进去。
那黑影降低了一下,铁忠猜想他应该是坐下去了,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他轻轻两步便走了过去,再回过头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那人正伏在桌前盯着手上的什么东西在看,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悄悄地模到了实验室的门口。
实验室的门没关,只是轻轻地半掩着,铁忠心道一句天助我也,他伸手去推门,门很轻,铁忠便牢牢握着门把,防止它突然响动。
铁忠又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依然对着手里的玩意看个不停,本来铁忠是想等他上厕所的时候找机会进去的,可是这会儿他腿都站麻了,里面那人依然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他突然记起来,刚才他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在动了,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上过了厕所。
可是要自己再在这里等他上下一趟厕所的话,那样风险太大,而且铁忠模不准他们晚上会不会换班,万一来人,到时自己这样站在门口,肯定就躲无可躲了。
铁忠再三考虑之下,他便微微一松手,把门用指头一戳,门发出吱地一声响,向里面打开去,就像被风吹开了一样。
里面的人呼地一声就站起来,铁忠看着他的影子,站在原地没动,估计是被突然开了的门吓了一跳。
“谁在外面?”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与此同时,通道里的灯噌一声亮了起来,不过铁忠躲在墙后,而且因为灯与人的角度关系,影子没有到投到走廊中间,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
不过铁忠却也十分惊讶,因为他听到的声音十分熟悉,这个声音陪伴了他二十多年,又在几个小时前跟他绝裂。
墨松惊魂未定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出来:“是谁在外面?!”
铁忠仍然不出声,他知道现在如果一旦暴露,那么前面做的所有功夫就都白费了。
墨松走了过来,铁忠看见他的影子从实验室里投出来,在走廊上拖得长长的,又因为走廊的灯光显得十分淡。
铁忠沉住气,墨松便拉开门走了出来。
墨松一开门就首先朝左看去,那边是通向中心的方向,然而铁忠并不在那边,他趁墨松偏头的一瞬间连忙一个打滚就溜进了实验室,墨松看完左边再看右边,只是铁忠已经进了实验室,他自然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铁忠在桌子下躲起来的时候听到墨松自言自语了一声。
铁忠笑得肚子发痛,又听到墨松在门口转了好久才重新关上门,这回还从里面把门反锁上了。
傻瓜我已经进来了。铁忠刚想抬眼去墨松,却只见一片白色的衣角从那边过来,连忙又低下头去。
墨松依旧没开灯,实验室里十分昏暗,除了电脑的光便什么能照明的东西都没了,墨松重新坐下,正好就坐在铁忠躲藏的那张桌前。
铁忠小心自己不要碰到墨松的腿,还好桌下比较空,不用担心被电线缠住。
墨松没有使用电脑,他继续地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玩意儿,铁忠从桌间的缝隙去看,发现他正在看自己的手机。
手机背面被撕得乱七八糟,本来贴在上面那张自己和墨松的合照大头贴已经没有了。
铁忠:“……”
被撕了?铁忠想了想只有这一种可能,那张大头贴被墨松宝贝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抢都抢不过来,现在居然就这么被撕了,铁忠心里也难过了起来。
墨松一边在手机上按得飞快一边吸着鼻子,这很明显是抽泣声,铁忠还看见他的裤子上有点深色,那应该是泪迹无疑了。
铁忠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自己在墨松的心里真的就那么重要?可是一个男人要对另一个男人产生这种感情,铁忠打心眼里觉得这简直就是玄幻。
墨松按得手机啪啪地响,铁忠很好奇他在按什么,于是想找个适合的角度去看,只是墨松一直盯着手机不放,铁忠想看到还是挺有难度。
铁忠在桌下面动动动,他突然不小心按到电源按钮,顿时整个实验室完全黑了下去,只余墨松手上的那一抹手机光。
“啊!”墨松害怕地低声叫了一下,铁忠可以听到他强行让自己镇定而开始深呼吸。
墨松又站了起来,他黑暗中碰到了椅子,发出叽呀好大一声响,那声音刺耳无比,听得铁忠牙都酸了。
片刻后,墨松应该是看见桌下电源插板的灯没亮了,便拿着手机照着亮想去按电源,结果光一打下来,就照到了铁忠的鞋尖。
顿时铁忠感觉墨松的呼吸都停止了,那只手颤栗着一格一格把光照往上挪,最后将光线定格在铁忠的脸上。
铁忠心中叹息,暗道了句倒霉,干脆也不躲了,那手机的光亮得刺眼,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道:“能别用光照着我的眼睛吗?”
哪知他不说话还好,这声音一出,墨松登时发出恐惧至极的惨叫,他一连倒退了几步哐地摔在地上,手机也不知道滚到哪去了,铁忠这才明白过来,墨松在这样一个漆黑的环境里突然发现自己躲在他的桌子下面,顿时三魂七魄都被吓散掉了。
“啊啊啊啊啊!!!”墨松又哭又叫,狼狈地蜷缩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眼前漆黑一片,他又因恐惧半点力气都没有,抓了好几次都再次摔倒下去,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登时吓得再次大叫:“救命!救我啊!阿忠你在哪里!!”
铁忠连忙道:“我在!我在呢!别怕!”他现在才记得墨松小时候最怕鬼了,晚上自习完之后走夜路也要抓着自己的胳膊才敢回家,本来以为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墨松应该不会再害怕,没想到他还是这么胆小。
“鬼啊!鬼啊!!阿忠!呜……”
墨松止不住地大叫,他挣开铁忠的手四肢并用胡乱朝前爬,咚地一下撞上了墙边的铁柜,于是没动静了。
铁忠吓了一跳:“松子?!”
铁忠询着声音冲过去,差点踩到墨松,他将没有半分反应的墨松半抱在怀里去探鼻息。
墨松一动不动,他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