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砺 第五十六章 意外变化

作者 : 寻叶

清晨,高墙外面的喜鹊和乌鸦不等红日从东方冒出头来,便按耐不住的叽里呱啦叫了起来,叫声中时而还夹杂着一些唧唧喳喳的麻雀声。白玉田揉了揉疲惫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铁窗外面射进来的几道暗淡光线,他躺在床上一边从声音中辨析着外面喜鹊和乌鸦的数量,一边想着小时候常常听老人们说的那句话,“喜鹊喳喳叫,喜事要来到;老鸹呱呱叫,厄运为你绕。”面对着眼前这三种混杂在一起的叫声,白玉田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喜鹊、麻雀、乌鸦一起来歌唱,会有好事还是坏事呢?”

白玉田是个唯物论者,但身在囹圄中,也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以便打发这漫长难熬的日子。这些天,他对自己的案子分析过无数次。在对他定性方面,究竟应当认定为过失杀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还是正当防卫,他认为怎么认定都有一定的道理,必定造成他人死亡这一结果。虽然自己当时确有防卫之意,但如果自己不提刀进入室内,这个事情就不会发生。转念一想,当时遇到这种情况,不临时找个防身武器,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吗?白玉田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一骨碌从床上起身下地,像过去一样麻利地整理完内务,接着做起俯卧撑,然后再来一套擒击拳,就在他全神贯注做擒击拳的时候,忽然想起轮刀砍死法警的场面,他反复做两下当时的动作,用出刀时的高度与自己的身高比量一下,他不理解,从刀的走向和高度来看,刀伤的部位应当在法警的肩部以下,为什么会砍到他的脖子呢?这一问题在白玉田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吃过早饭,看守所的干警打开牢门,态度和蔼地叫他:“白玉田,法院来人提你啦。”

白玉田跟着看守来到门口,见法院两名审判员不仅态度友善,还主动与他打着招呼,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白玉田按以往惯例主动将双手伸出去,让他们给其戴手铐,一名岁数稍大些的审判员笑着说:“这回就免了吧。”

白玉田跟着审判员上了警车,经过市区时,他欣赏着道路两旁十分熟悉的建筑和美丽的景色,预感到好的结果可能正在等他。警车很快开进法院,白玉田跟着两名审判员径直来到刑事审判庭。

这次开庭仍然是不公开审理。审判庭内的公诉人、辩护人、合议庭组成人员没有变化,还是原来那套人马。所不同的似乎审判长和公诉人的面部表情没有上次那么严肃。当白玉田的目光与郝嘉祥和董静怡目光相遇时,白玉田向俩人点了点头,然后站到被告席上。

审判长对白玉田说:“被告可以坐下。”等白玉田坐好后,他接着说道:“由于案件细节有些变化,本法庭有必要进一步开庭核实,这不但关系到对本案被告的行为定性,还关系到公诉机关是否需要对其他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责任问题,另外,本案的被告及其相关人员还要与被害人的家属协商有关赔偿事宜。”随后,他向各方征求意见,“公诉人对此是否有异议?”

两位公诉人同事说,“没异议。”

“辩护人是否有异议?”郝嘉祥和董静怡也说,“没异议。”

当问到白玉田是否有异议时,白玉田对审判长刚才说的“案件细节有些变化”心里有些犯疑,不知这种变化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他瞧一眼郝嘉祥,郝嘉祥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白玉田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回答说,“没异议。”

“好,下面宣布开庭。”审判长宣布开庭后,他对门口的法警说:“传孙洁到庭。”

孙洁步履蹒跚低着头迈着碎步在法警的引导下来到证人席。此时的孙洁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高贵的气质,华丽的服饰,光泽艳丽的容貌。只见她,面容憔悴,像得了一场瘟疫刚刚被抢救过来一般。白玉田见到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个曾经给过他丰富的物质享受,也带来巨大的伤痛;一度帮他官运亨通,又使他坠入万丈深渊;过去对她爱过、恋过、烦过、厌过,现在对她只剩下一个字—狠。

就在孙洁鼓起勇气想抬头瞧一眼让她日夜惦念的白玉田的时候,审判长开始讲话了,“孙洁,你再把那天案发过程向法庭陈述一下。”

孙洁低声说道:“就在崔泽平与我在床上发生不正当关系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屋开门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崔泽平刚要穿内裤,这时卧室的门已被踹开,崔泽平见状拿起毛毯就想把白玉田扑倒,我怕他伤到白玉田,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我就用双手抓住他的一只脚,他的身体往前一倾,差点没绊倒,恰巧被白玉田轮过来的菜刀砍到了脖子”

审判长打断孙洁的话,“行啦,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关于孙洁刚才陈述的这段细节,正好与现场勘查、法医鉴定,以及被告人的口供相吻合。对此,公诉人、辩护人是否有异议?”

公诉人和辩护人都说没异议,他又问白玉田,“被告人是否有异议?”

白玉田刚才在看守所还在想这个问题,现在这个疑团终于解开了,听到审判长问他,马上说:“没异议。”

“那好,有关这段案情细节就庭审到此。下面就损害赔偿一事进行调解。”审判长接着对法警说:“传被害人家属到庭。”

死者父亲在法警的搀扶下走到公诉人旁边坐下,老人一副踌躇悲伤的表情。当审判长核实完他的身份,问其是否愿意就有关赔偿事宜进行调解,他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声音“嗯”了一声。

审判长接着又说:“请把你的请求事项和事实理由说一下吧。”

死者的父亲吃力地抬起头,他看了一眼那个让他儿子鬼迷心窍并让他断送性命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崔家从此断了烟火的白玉田,当他看到这个一身正气,十分标致的年轻人,他的眼光里流露出那种羞愧、惋惜、悲痛复杂的眼神。他再一次低下头,低沉的“咳!”了一声,半天没说话。

审判长立即打破现场僵局,鼓励死者的父亲,“老人家,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只要您提出的要求合理合法,人民法院一定会对您的合法权益加以保护。”

老人在审判长的鼓励下终于用沙哑、悲伤的语气说:“说来惭愧,我是一名从事文化宣传工作多年的国家干部,由于对孩子管教不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儿子有错,可再有错也应当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呀!崔泽平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现在家里面就我一个人整天陪伴着没有工作的老伴儿,我活着还好说,如果哪天我先于他妈走了,他妈妈可怎么办呐?”说到这儿老人有些哽咽,用手擦去流淌的泪水,又一次无语了。

“我很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我必须提示您,您若没有明确的诉求,我们没法对刑事附带民事案件的民事赔偿部分进行调解,更没法下判,您明白吗?”审判长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具体赔偿数额,给他进一步明确提示。

其实,死者的父亲完全明白审判长的意思,他在事先也咨询过律师,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按照法律保护的赔偿范围,对于他有工作这样一个家庭,赔偿数额给不了多少,他之所以不说出索赔数额,就是想让被告方主动说出给付的数额。在审判长一再追问之下,他索性提出,“那就要求索赔十万、二十万吧”。

审判长见好不容易问出索赔数额,虽然数额不具体,但必定是在调解期,于是,不等让其说明理由和依据,便问白玉田,“被告对此要求是什么意见?”

没等白玉田说话,孙洁抢着说:“我跟白玉田是夫妻,他有没有钱我最清楚,虽然您提出的数额并不大,但您让他拿出这些钱是不可能的。”她本想为白玉田表白一下他是多么的清廉,从来不收受不义之财,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审判长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见孙洁憔悴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忏悔,她满脸流泪的说:“事情因我而起,责任就应当由我来承担。本来我想以死谢罪,既然没死成,我愿承担全部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责任。只要不追究白玉田的刑事责任,我除了将手头现有一百万的存款全部赔偿给您二老以外,我还请求法庭追究我的刑事责任。”

孙洁一番话出乎法庭所有人的预料,更出乎死者父亲的意料,他未免显得有些激动,睁大的眼睛张着大嘴下巴上的几颗稀稀拉拉的胡须在不停地抖动。心想,“难怪我儿子会喜欢上她,看来这不是一般的女子,实在是太讲究了。我这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呀!她把这大堆钱‘砸’过来,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审判长见状,问道:“您对她的赔偿数额是否同意?”

死者的父亲重复说道:“同意,同意。”

“您真的同意不再要求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啦?”审判长更加明确地追问一句,目的是怕将来反悔。

“还追究个啥呦!儿子没了,追究他们也不可能让他复生。更何况杀死我儿子,又不是有意的。说老实话,我早就不想追究白玉田的法律责任,其实他也是受害者,遇到这事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死者父亲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再一次深沉地“咳!”了一声。

“既然这样各方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判决书和调解书三日内下发。庭审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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