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抢过江,只能在鄂州庙鹅岭旅社歇一晚上。深更半夜,当东风货车载着近七吨重的油吃力的来回倒腾,好半天才停在旅社的院子里时,习惯促使我爬上了车厢,我想在临睡前检查一下看有没有破损的油桶,这一看可把我吓坏了:
“李斌,快把肥皂那上来。”做油生意的“油贩子”随时都带着大块的肥皂用于堵漏,李斌一听,知道不好,迅速扒上来,借着我手上手电筒的一注强光,他也看到了黄亮亮的菜籽油在密密麻麻的油桶间渗出:
“这是刚刚出现的,一个小时前还检查过,可能是刚才过一道水泥路坎时颠簸了一下,幸亏你细心,就是不知道是那一桶漏。”李斌接过我手上的手电筒在细心的查看,他很有经验,根据油的反光强度和油的流向判断着,不一会就找到了一个破了一道小口子的油桶:
“在这里,你看,就是这只旧油桶,装车时幸亏我叫搬运工把它放到旁边,如果放在车厢中间就麻烦了。”
我看了一眼说:“照这个速度漏下去,明天早上就会漏掉一大半,这趟辛苦又白费了。”
“打开车栏板,将这个桶转个方向,漏油处朝外。”李斌果断的作出决定,我连忙叫司机来帮忙,他们两个使劲推转着油桶,我用肥皂抹擦裂口处,不一会就堵住了。
“好了,你们先去开房间,我观察一下。”我点燃一只香烟,静静地看着,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我精疲力尽,阵阵睡意袭来,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努力睁大眼睛又朝车厢底部望去,不好!还有漏桶。刚刚洗漱完的李斌没有叫司机,过来和我一起在车上翻滚着一个又一个四百多斤重的油桶,终于又找到了一只漏桶才不至于让我们白辛苦。后半夜的提心吊胆让我久久不能入睡,每隔一小时我就悄悄地起床出来查看。这赚钱的劳累和辛苦天地可鉴,举头仰视浩瀚的夜空,璀璨的星斗在我眼里就像是月亮撒出的颗颗泪珠。
昨日桃花绘春色,
今夜繁星挂苍穹。
敢问范蠡君何在?
但愿风尘有人懂。
(范蠡,春秋末年杰出的政治家、大商人。)
“范蠡君是谁呀?”胖胖放下书桌上的稿纸问道,我瘫在沙发上一看手表,哦!是胖胖下班了,我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她的问话,转移了话题:
“中午别做饭了,李斌马上过来,一起到外面吃吧。”
“货卸完了?”
“一个点一个点的卸货,忙了一上午,都累了,李斌说中午在一起喝点酒好睡觉。”我把昨天晚上的事刚刚和胖胖说了一下,李斌就在楼下叫我,我们来到了我家对面常去的餐馆落座,餐馆的老板就是我同学孙小兰的父亲。
“这一趟赚了多少?”胖胖问道。
“除去费用还不到一千块,具体的明天再和你碰一下。”我回答着胖胖的问话,脸转向李斌。
“明天再说吧,现在是喝酒吃饭。”李斌应了一声,我向胖胖请示道:
“为了以后做生意联系起来方便,我想买一个bb机。”
“那得多少钱呀?”胖胖脸上没有不同意的表情,只是顺口一问。
“只能买个数字的,中文的服务费贵,也买不起,数字的也要一千块。”胖胖没吱声,算是默认了,有李斌在场,她也不好拒绝。
当年私人装电话还寥寥可数,初装费就要两千多元,但公用电话和寻呼机发展迅速。随着通信手段的改善,生意反倒不好做了,关于各地的粮油商品价格有心人打个电话就知道个大概。
“林利呀,现在长途贩运风险很大,也没利润空间了,不如你我去浠水收点稻谷加工成大米吧。”李斌也厌倦了,想换个思路。我欣然同意,就和他一起去搞了一批,结果也没赚到钱,但李斌的想法反倒提醒了我,大米?我反复思索这关乎老百姓饭桌上的主食,该如何下手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呢?从事粮食工作多年,这天天都能见到的普普通通的大米让我犯难了。
稻谷加工微亏,李斌还是和我一起贩油,这一天傍晚我们带着货车到达武昌等待过桥。时间还早,我信步来到一个自由市场,走走看看之间我忽然发现了一种大米雪白雪白的十分耀眼,这是什么米?我见过天津的小香稻、湖北京山的侨米、我们蕲春的珍米等好几种稀有品种,还没有我不认识的大米,我上请询问店主:
“老板,请问这是什么米?”
“是健康米,你要几斤?”老板从里屋出来,客客气气地回答着。
“什么什么?健康米,没听说过。”我已经看到了外包装上的三个大字,知道健康米不过是个品牌而不是什么品种,我弯腰顺手操起一把,经验告诉我这就是一级晚籼稻精加工的,但我没见过能加工成这样雪白的,一颗杂色都没有。武汉人做生意往往看人打发,老板一见我不像是买米的,马上收起笑脸:
“你买不买?不买别挡在门口。”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前几天思考的问题有了答案,对!大米生意就从名贵品种、稀有品种和精加工品种下手,要在黄州的大米市场上打开一道缺口,要做经销优质大米第一人,一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
“老板,这米多少钱一斤?”
“一块六。”嚯!是不便宜。老板不耐烦的回应着,我见不得武汉人做生意的做派。
“请问你这里有多少?”我拿出一个大老板的口气。
“干什么?有好几千斤呢。”
“不干什么,我全要了。”老板一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将信将疑的反问道:
“什么?你全买了?”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神经病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对!全部,价格一块五毛五,你要是愿意,请将货送到前面停车场。”我没有还多少价,不就是两千斤左右吗?我用眼睛一扫就知道。
“好好好!”老板瞬间脸上堆满了笑容,高高兴兴的跟在我后面,用小推车将货一趟又一趟的送上了车。
“林利,你疯了,这么贵的米黄州谁买得起?”没有和李斌商量,他下车帮着往车上扔这种三十斤的小包装,其实我知道他不会真的生气,在对市场的前瞻性方面他还是挺佩服我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配合得这么好。
“费什么话呀!待会我跟你细说。”
在汉口住了一晚上,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他,第二天我们装满了一车色拉油返回了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