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吴语起来洗漱,完了准备去食堂凑热闹,看看“大革命”之后“国民政府”是否“民主廉洁”了。这时畜生张死狗般喘着就进了宿舍,手里拎着几个食堂做的菜包。吴语问他怎么没去食堂喝免费的汤,畜生张说,人都满了,排队都排到大门口,后来干脆不排队了,都乱套了,他一看不妙,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勉强买了几个包子就跑回来了。吴语到阳台,把着窗户往外瞅了瞅,食堂那边果然全是人,心想,算了,原来是不想吃,拒绝吃,现在想吃又吃不上了,他叹了口气,还是吃泡面吧。
中午张扬没回来,吴语用ic电话给他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去布特街喝点儿,张扬欣然答应。放下电话后,吴语突然特别想有个手机。
学校食堂的改善,虽然吸引了很多人回食堂吃饭,但是布特街上依旧熙攘不息。吴语发现,数日不见,街上又多了好多新馆子,有一家打着红色大横幅的新饭店叫什么川味庄,顾名思义是做川菜的,那么这条街上的八大菜系快俱全了。吴语问张扬吃辣的不,他说哥们不忌口儿,于是就进了这家川味庄。哥俩点了几个说得上的川菜,毛血旺、水煮鱼、香辣龙虾还有几个时新菜。秋高气爽,天气还是热烈非常,冰镇啤酒责无旁贷地首当其冲了。两个人掏着各自的心里话,热议了一顿刚刚有了结果的罢餐,后来吴语很关怀的问起张扬追求的那个叫刘丹的女生,张扬边说边美滋滋地喝了不少啤酒。张扬对吴语过去的事儿也特别感兴趣,包括在宿舍的卧谈会上,他总是想着法子的一段段的勾着吴语说,吴语也是尽力回忆,想起来就一段段的直白给他,张扬边听边评论,他给吴语下的结论最多的几个词是操蛋、牲畜、花痴和傻叉。晕乎乎的微醉,吴语看着外面这条像病毒细胞一样每天都在裂变的布特街,心里有一种过来人见证了里程碑般历史变迁的成就感。
这条街真可说得上是日新月异,翻天覆地。吴语记得他一来学校时,北面就是一条马路,两边就两排活动板房,清一色的小吃摊、大排档,从早到晚变换着各种吃食:豆浆油条小笼包、馄饨、拉面、鸡蛋灌饼、烧烤、麻辣烫……总之你能想得到的他们这都有,更多的吃食是连吴语自己都叫不上来名字的。吴语班里有个胖乎乎的富家子弟,全身上下肥膘乱颤,大伙儿都尊称他一声“红爷”,一说起北边那条小吃街,红爷就是一口地道的京腔“北边儿!布拉特—维森斯特!”,也不知道他哪学来的这句,后来被大伙广为传播开,从此那条街就有了这个很洋气的名字——布拉特维森斯特。(后来吴语才搞明白,那句“北边儿,布拉特维森斯特,是好多年前张国立和刘亚津合演的一个小品《推销》中的一句台词”)
当时学生们给布特街算了一笔账,计算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瞠目和激动不已。吴语所在的大学里学生最多时有近四万多人,平均每人每天在布特街消费五块钱(这是最保守的算法,实际上远不止这些),那一天就是二十万,一个月就是六百万,一年下来是六千万(寒暑假不算),四年就是两亿四千万。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让吴语或者那些有心做过统计的人都无比的印象深刻。
布拉特维森斯特街(简称布特街)的长度在吴语入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膨胀了三倍,一直绵延到边上的村庄里。第二年的暑假回来,这条街鸟枪换炮,活动板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两层到三四层不等的钢筋水泥楼房,小吃一条街应该叫做综合商业街区了,餐饮业继续繁荣不二,另外兴起了宾馆、洗浴、棋牌娱乐,甚至属于奢侈消费的酒吧、舞厅都开张营业了。在紧接下来的每一个昼夜,布特街就像它旁边大学围墙内的学校一样俨然另外一个建筑工地。记得在吴语大四那年,布特街已成气候,已经是纵横三四条街的商业区了,纵深宽广。临近的村庄也风生水起,迅速爆发,野鸡变成金凤凰的故事成了那一带的主旋律。
也许,这就是大学校园经济的卓越成就。
吴语张扬哥俩消磨到半夜,晃荡着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