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两个人的话很少,早上胖子也不招呼吴语了,早早起床去吃早饭然后上课。宿舍里的人也一下子规矩了起来,都自觉地定了闹钟,晚上熄灯后也不胡聊乱侃了。每天早上七点多,宿舍里的闹钟和手机铃声此起彼伏,然后就是轰轰烈烈地全民起床运动,洗漱换衣服,就跟外面吹了集结号是的。吴语想多睡会也没办法睡了,况且大家都叽叽喳喳地穿衣洗漱,自己躺在床上开始一阵阵地心发慌,脚丫子紧张地都冒出了汗。他干脆跟着大伙早起折腾。胖子见吴语也自觉起床了,便催他加快,然后等他一块下楼。两个人依旧话不多,肩并肩走着,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一个猪八一个孙猴子。胖子的体重确实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步伐,光下楼就比别人慢两拍。吴语三两窜就下完一层,然后站在拐弯处瞅胖子下台阶,等胖子到了拐弯处,他又三窜两窜地到了下一个拐弯处。吴语又想起刚到胖子宿舍那会自己老逗他玩的情景,便又逗起他来,“八戒,你快点,你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到得西天,取得真经啊!”
一开始胖子不怎么搭理他,吴语一次又一次地在前面挑逗,他终于憋不住火了,便瞪着眼睛追了下来,跑的浑身肥肉乱颤。嘴里嘟囔着,“你个猴崽子,看我不压死你。”胖子颤呼呼地追到出了宿舍楼也没法追上他,并且依照两个人的身体状况来说,胖子这辈子追上吴语的可能性都不大会有。实在追不上了,胖子就在后边频频摆手,“猴哥,你一个筋斗云就十万八千里,你赶紧飞到食堂去占座,我护送师傅随后就到。”吴语见胖子认输了,便连窜带蹦地跑向了食堂。
食堂吃饭的时候,胖子又问起了吴语考研的事。吴语暂时还没有个清晰的主意,就说考也行不考也行,它主要是嫌麻烦。胖子见吴语有了点眉目就趁热打铁地说,如果他也考研,就尽全力帮他,说他本来脑瓜就灵,稍微努力努力没准就有戏。胖子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语,你想想我对你咋样?不薄吧”?
“还行。”吴语边喝粥边答道。
“啥?就一个‘还行’?白眼狼啊你。”胖子等着牛眼。
“不薄。”吴语立即改口。
“我家里一个劲鼓励我考研,我问过了,宿舍其他人都没这个意思,我一个人上自习看书也没什么劲头,如果你要考,那我就不孤独了,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陪我考一回,行不行呀,吴少……”胖子说的言辞恳切。
“考研是不是很麻烦,还要花钱听什么考研班什么的?我这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花半天钱,最后再什么都考不上,白折腾呀,我心里是真没底呀。”吴语有点为难。
“只要你答应考,考研材料我包了,咱俩一块用,还有如果报考研班的话,我尽量多出点,保证不让你吃亏。哥们,干吧!此时不搏何时搏?现在大学毕业生底薪你知道多少吧?”胖子眼珠子瞪得更大。
“多少?”吴语停住了嘴里的咀嚼,似乎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800块。说实话街头的要饭花子都比大学生挣得多。你知道西大街吧?那休闲店里的鸡,干一炮最少都一百块,你算算吧。你说大学本科有什么用?”胖子似乎真的对考研做过了多方面调查,甚至连休闲店都没放过。
“有那么惨?那这大学不白上了。我还老觉得大学毕业,拿个学士学位挺不错的呢。”吴语有点不自信起来。
“不错个屁呀。小国寡民,一看就是村里来的,你见过什么呀。别废话了,考研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不考研必死。”胖子说罢,把筷子重重地摔在了金属盘子上。“你到底考不考吧,我这都给你多少政治条件了,我那么待见你呀?赶紧给我个痛快话。要考的话,下午没课,我得去市里买考研辅导书,顺便打听打听考研班的事。”胖子下了最后通牒。
吴语寻思起来,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寻思的,考研不考研,家里都没什么意见,本来上了大学,家里就很高兴了,如果通知他们考研的话,家里肯定是继续高兴并且举全力支持,是自己老心疼这个担心那个的。“要不就考考?”吴语也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征求胖子意见。
“你到底定没定?你别问我呀,这是你个人的事。”胖子充满期待地盯着他。
两个人眼睛都不小,四颗眼珠子瞪来瞪去,“考吧。有什么呀。”吴语最后说的颇有气势。
“行,就要你这句话,是条汉子。晚上我设宴在北边为咱俩庆祝庆祝。”胖子就像经过艰难博弈终于取得了巨大外交胜利的外交官。
下午两人结伴去市里的书店逛了一圈,胖子挥金如土地买了英语,政治等十几本辅导书和模拟卷。吴语也有点不好意思,跟胖子商量,有一部分辅导书没必要重复买就用胖子的,试卷一类的东西没办法两人合用就自己买。买完书,两人又去学校本部看了看,考研辅导班的信息铺天盖地贴满了学校的宣传栏和广告墙。两人咨询了一番,基本闹清楚了10月。1日开始有政治辅导班,11月开始有英语的辅导班。忙完正事,两人又在本部悠闲地转了起来。满眼的老旧教室和宿舍,看得两人一阵阵得意。吴语情不自禁地说“这本部可真像解放前啊,你看那尖顶的灰砖房子,还是苏式建筑呢吧?没准都危房了。”
“可不是嘛,你还记得那厕所吧,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脏的,哎呀,那味儿熏得我眼睛疼。什么鬼地方。”胖子说着又揉起了眼。
“你城里人,肯定没见过。那厕所比我老家的要好多了,农村那蹲坑厕所你要见识一回准保你一辈子拉不出屎来。一到夏天,苍蝇满天飞,肉蛆,那大尾巴蛆到处乱爬,爬到你脚面上……嘿…。”吴语边说边拿眼斜着胖子,故意让他恶心是的。
“哎呀,别说了。晚饭都要省了。走去那边看看。”胖子指着不远处一片假山。
“别,晚饭不能省,你早上还说要庆祝庆祝的,庆祝我加入考研的痛苦大军。”吴语望了望,那边人头攒动,而且长头发的女生居多。
“哎,吴少,你觉得这本部的女生咋样?我觉得不赖,相对来说还算朴素清纯。可跟咱学校那一个个的浪货们不一样。”胖子边说边两眼放光。
“咱学校整个完了,那就是个大鸡窝,专门培养优质妓女的地方。我觉得咱们班就有,我看平时浓妆艳抹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那几个就像。”吴语摆出往常一样的愤青姿态。
“那还用说,有时候我真想叫住班里那俩,问问价,要合适就上了。哈哈。”胖子笑起来。“不过不行,你说都同窗几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非要我跟人家干那事,我还真不好意思。”
“得了吧你,什么同窗呀,人家只记得谁跟他同床还有出多少票子。再说你这样的上去,非得把人家给压出个好歹来。嘿嘿。”吴语边说边拍打着胖子的肥膘。
“老子胖是胖点,但是该强的地方强,该大的地方也不小呀。你不是也见识过啦。”胖子自信满满。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直到天黑,返回学校时都已是晚上八点了。两个人下了公交车,都懒得迈步了。旁边一辆人力三轮跑过来,死缠着两人坐三轮。从公交站到学校差不多一千米,到北边布特街差不地一千五百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胖子犹豫都没犹豫直接上了三轮,他一个人几乎占满了两人座。吴语挤了半天才勉强把自己塞进去。两人坐定,车夫费了老劲才开动起来,三轮车的轮胎要被压瘪了是的,心疼的三轮车夫一个劲地抱怨,他后悔没看清后边坐着的那位足有两百斤,边蹬车边说这趟自己亏大发了。两人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下车的时候,吴语掏出两个硬币给了车夫,车夫老不情愿,唠唠叨叨地要再加点。胖子看着那五十多岁,全身黝黑,精瘦的排骨连连的车夫,于心不忍地又掏出一块钱给了他。
“你还真慈善,你这叫妇人之仁明白么?从那拉到这行情就是两块,他要三块本身就是坏规矩的。”吴语边看着两边的饭馆边说。
“得了,得了,也不容易,你看那一把年纪的。快点吧,饿的不行了。”胖子边说边抹脸上的汗。
两人在一个小饭馆里弄了几个菜,喝了几瓶啤酒。边吃东西边计划着接下来的考研安排。胖子给吴语分析了当前的形式,9月马上过去,1月初考试,最多四个月,中间,还要准备英语四级考试,学期考试,总之到时候忙的人都要抽筋,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胖子还说,自己的老爸跟他们新闻专业的一两个教授认识,过些日子他爸会来学校,然后跟那两个教授打听打听虚实,到时候他会把信息传达给吴语。胖子说了一通后,最后总结一下就是:时间短,任务重,要只争朝夕,死记硬背,书山题海,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来。
胖子的一番话把吴语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胖子真的是蓄谋已久,并且还有个人情关系在,怪不得早早就死心塌地要考研,还把自己拉进来。吴语渐渐觉得这个考研也越来越像一滩浑水,水性不好的人根本没办法在那里面混。不过胖子倒是提供了不少便利,总之努力一把试试,考上考不上就听天由命了。
回去的路上吴语一想起胖子那句‘拿出当年高考的尽头’就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模了模头发,检查下是否有头皮屑。一说起高考,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令人头痒心烦的头屑。
两个人晃荡着回到宿舍,都心事重重地不说话,赶在熄灯前早早地洗漱干净上了床,没等灯灭就踌躇满志地打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