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自从和张铁匠的一番交谈,燕宁感觉自己的心沉静了下来。
她现在也不急着恢复炼器什么的,她就想好好地享受这一段凡人生活,每日听着张铁匠骂骂咧咧的也挺惬意。
自从那日以后,张铁匠就忙碌起来。打铁铺关了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张铁匠整日整日地窝在屋子里,饭常常也不记得吃。燕宁估模着他在画图纸,虽然很好奇,但是也不敢去打扰他。于是燕宁除了每日三餐给张铁匠准备好饭菜,提醒他吃饭,其余时间就打扫整理铺子。
几日下来,打铁铺焕然一新,铁胚、煤块垒得整整齐齐,炉台案板上的陈年污垢都擦洗的一干二净,墙也细细地刷了一遍。燕宁甚至无师自通地把屋顶的瓦片也翻捡了一遍,把坏的破的换上新的。
“宁子”的勤快让隔壁的李大娘看得心中感叹,不停地跟街坊夸奖说这个后生好,自己定要好好地给他介绍个对象
就这样忙忙碌碌了几日,张铁匠终于画好了图纸。他从房间里出来,浑身一股酸气,蓬头垢面的,比以前更邋遢了,真是让燕宁不忍直视。
燕宁打来一盘水,边把毛巾递给张铁匠,边说:“张老爹,我刚刚去饭馆买了饭菜,你洗把脸吃一点吧,我还给你打了酒。”
张铁匠接过毛巾,心中宽慰。他从未娶亲,膝下无子,孤单一人几十年。由于他脾气暴躁,为人又挑剔,以前招过的伙计都呆不长就走了,燕宁算是待的比较久的了。刚刚出来他就看到铺子里面的变化,觉得再没有比燕宁更踏实的伙计了。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夸奖别人的,只是心中对燕宁的喜爱更添了几分。
洗过脸手,喝着小酒,张铁匠惬意地翘着二郎腿,说道:“明日你跟我去军器所。”
“是要去制作弓弩吗?”
张铁匠点点头。
燕宁有些犹豫,但也没说什么,虽然自己现在打不了铁器,但基本功还是有的,去了能帮上一点忙也好。
“张老爹,我可以看一下你画的图纸吗?”
“想看就看呗,就怕你不懂。”张铁匠臭屁地晃晃臭脚,脸上深深的皱纹蓄满了得意。
太不矜持了!燕宁撇撇嘴,她看不懂?怎么说她也是个中级炼器师好咩?
得到张铁匠同意,燕宁吧嗒吧嗒地地跑进他房间,抱出一大捆半人高的图纸。
“怎么那么多,图纸一张不就够了。”
燕宁嘀咕着,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张。
燕宁怔住了。
三尺见方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线条!
那繁琐而条理分明的线条,完美的弧线,精确的角度燕宁屏住呼吸,实在太美了!
收起轻乎之心,燕宁凝神聚气,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到图纸上。
张铁匠看见燕宁看得眼睛都突出来的样子,更得意了,脚一抖一抖的,还哼起了小曲。
燕宁仔细看着图纸,真是越看越心惊,实在太厉害了!这图纸精确得惊人,按照比例,这是一张一丈高的巨型弓弩!粗粗看去,燕宁大概能看出整个弓弩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弩机和箭匣等部分组成,这不仅是个威力巨大的巨型弓弩,还是一个连发弩!
继续翻看后面的图纸,是每个零部件的祥细图样。燕宁看得满头是汗,想起自己以前画的图纸,和张铁匠一比起来,简直是在鲁班大师前面玩菜刀!
半晌,燕宁小心翼翼地卷好图纸,又小心翼翼地送回张铁匠房间。然后吧嗒吧嗒地跑回来,蹲在桌子前面,双手合抱放在下巴处,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张铁匠。
“教我!”
“咳!咳咳!”
张铁匠差点呛死,他被燕宁恶心到了,虽然很享受被崇拜的感觉,但是燕宁这个样子太埋汰人了!
“去去去,一边去!一个大男人做什么鬼样,我快吃不下饭了!”
“师父,好师父,教我吧,我天天给你买酒~”
燕宁的牛皮糖功夫可是与天俱来的,想当年她就是用这个劲头磨的自己老爹给她学炼器的。
“唉,那就告诉你吧。”张铁匠被磨的没办法,于是故作语气深沉地说。
“什么?!”燕宁一副洗耳恭听状。
“无他,唯手熟尔!”
切!!!
过了两日,张铁匠和燕宁收拾妥当,带着图纸准备去军器所。莫城主很客气,还特地派人赶了辆马车过来接送。
燕宁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是张老爹的一些工具,许多都是她没见过的。燕宁本来想仔细看看,可是马车实在太颠簸了,怕不小心摔了张铁匠的宝贝工具,于是只能作罢。
马车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城郊军营。
军器所就在城郊守城军队大营里,马车通过守军的检查,直直地往大营最深处行使去。
燕宁偷偷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洛沙城算是很重要的军事要塞,所以守军规模不小,那整整齐齐的方队,步履一致的队伍,让燕宁不禁咋舌,这样的景象,在修仙界很难看到的。
马车一直慢慢前行,过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张大师,军器所到了,请您下来吧。”
燕宁听到外面赶车人的唤声,才掀开门帘,麻利地跳下车去,然后转身想扶一把张铁匠。
张铁匠虽然年纪大,可身手矫健得很,自己跳下车来,都不用燕宁扶。
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气派的大门,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面陡峭如墙的山壁。
长满青苔的山壁上开了一个两人高的大洞,贴着山壁做了个巨大木门,门头“军器所”三个大字殷红如血,门前有士兵把守,手中的武器闪着寒光。
原来,军器所是建在山洞里的。
一位三十来岁的军官样貌的军人带着一队士兵在洞口迎接,只见他威严的脸上带着尊敬,拱手行礼客气地对张铁匠说:“张老,在下是洛沙守军参领秦昊,今日特奉命来迎接您,您现在是先去营中休息还是进军器厂看看呢?”
“看看去吧,我得瞧瞧你们的装备怎么样。”
“那您这边请。”说着,这位名叫秦昊的军官,便带领着张铁匠往洞里走。
燕宁跟在后面走着,自从看到张老爹的图纸后,她就不为张铁匠受到的礼遇大惊小怪了。张铁匠确实是个有才能的大师,不过,莫城主对人才的态度,也是很值得称道的。士农工商,凡人间工匠的地位很低,仅仅比商人好一点罢了。
洞穴挖的很齐整,两边点着火把,把洞里照得敞亮。燕宁跟着走了一会,就听见叮叮当当的铁器敲击声,眼前的山洞也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几十丈高,能容下几千人,和少阳宗的广场差不多大了。洞里划分成一块块区域,许多赤膊的士兵在热火朝天地打制武器,地上堆满个各种刀枪剑戟,还有铁块煤炭。士兵拉着小推车来来往往,在往外运送铁器。
洞壁上还挖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小洞穴,有人进进出出,整个军器厂人声鼎沸,跟外面冷冷清清的大门简直是鲜明对比。
跟着秦昊在人群中绕来绕去,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小洞穴。燕宁一看,这是一个很大的石室,比张铁匠的打铁铺大多了,里面炼炉等用具一应俱全,旁边甚至还挖了个稍小的石室,里面有床铺,应该是休息室。
“张老,以后这就是您的工作室,这几个都是我们这的能工巧匠,以后听你差遣。”秦昊说完,几个军工打扮的男子上前跟张铁匠过礼。
几人行过礼,张铁匠和秦昊出去谈事情了,燕宁很有眼色地留了下来,开始收拾工作室和休息间。
燕宁见里面的小石室有个屏风,就喊了士兵帮忙扛来一张木板小榻,屏风一档,就可以当做自己的休息间了。虽然听说军队给他们俩安排了营房,但是燕宁觉得以张铁匠的性子,估计恨不得就住在工作室了,在这边休息的时间肯定会多些。
军器所的生活,正式开始——
“城主,打铁张已经去到军器所了,也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别怠慢了,叫秦昊好好招待。”莫伯业放下手中的公文。
“城主,属下不明。一个工匠而已,为何给予他那么厚的期望?”手下的幕僚疑惑。
“你有所不知,这个打铁张,可是天机门的传人,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可是由鬼谷子先生创派,专攻奇门遁甲和机关阵法的天机门?!”幕僚大惊。
“是的,所以莫要怠慢了。”莫伯业揉了揉眉头。
“城主,休息一下吧,你都在外奔波了好几日。”幕僚见城主困倦的样子,不禁劝到。
“嗯,你让手下人抓紧了,一定要找到那两位仙人!”
“城主,那两名大仙也是传言而已,就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找到。”
“不论如何,一定尽力找。我看那鸟怪来者不善,这满城的百姓的几万条性命,我们不能有一丝松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