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听我哥说,城西的柳生当铺也做这事,比房租翻一番的价儿,我瞧着不错。”慕容禧顿了一下,“别让我去找云罗,人家帮了我大忙,我再不好意思开口了。你不顾颜面,我得要面子的。还有,我把店铺交给百通牙行代为打理的事,你不要乱说出去,就是你娘儿那儿了也不能说,就说是和柳生当铺的差不多。”
夏候适道了声“知道了”退出她的闺阁,找了夏候夫人,说了柳生当铺的事,夏候夫人如获至宝,当即拾掇了一下,领着下人就寻去了,待她到了柳生当铺一看,等着办理的人不止她,多是各家的官太太,也有些面生的小吏夫人。前头便有十来个人,有拿着锦囊的,有捧着盒子的,不用说那里头捧的都是房契,在接生意前,人家也要核对一遍,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这些铺面的主人。
不知道是谁,站在外面大吼了一嗓子:“金记大钱庄也开始愿高出市价一倍的价儿办理代管铺面,每季季末直接拿着契约就领钱。”
这是在钱庄,拿银票也最直接,立时有不少的官太太站起了身,原先十来个人倒去了七八个。
莹儿轻呼道:“母亲,我们也去金记大钱庄吧?”
“不去!”夏候夫人似与人拗上了,她就在这家办,那家的门槛太高了,早前还一定要云罗的差事单子才肯接,那几间都是高出一倍又三成的价,他们却只愿高出一倍。大家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有门道没门道,就分出两个价儿来。
因走的人多,很快就轮到了夏候夫人,这家的大东家态度倒好,总是笑脸相迎,又有两个账房先生在一边估价。估的价也令夏候夫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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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辰时,蔡氏令萧初雪领着丫头来给云罗送吃食。
海棠吐着舌头,颇不愿相信,往公差房的院门外望去。外头停了辆马车,依昔能看到两个年轻姑娘的身影。
云罗轻声道:“既然人来了,就唤她进来。”
水仙领了人进来,萧初雪好奇的打量着里面,脸上含着有拘谨的笑,如果是她亲姐姐反倒以自在些,如果知晓了实情,心头总觉怪怪的。蔡氏原是要萧元顶送来的,萧初雪怕云罗不肯见。
小冬道:“公主殿下,这是我家大太太亲自下厨做的糕点。是采的桃花做的桃花糕,你趁热快尝尝。”
云罗指着糕点,“雪儿,你还没吃吧,你也吃些。”她笑着。慕容禧的事她也知道,只装作不知,客套的应付着,打开小议事厅桌案上摆着的果盘、点心盘,“这里隔日就有百门大酒楼供的糕点、零嘴,也好着呢。回头别再送了,送来送去怪麻烦的。我这里什么都有,一出门走几步就是大街,也能买到的。”
许是因为知晓了实情,萧初雪想反驳几句,却没有勇气说出来了。是呀,她什么都有。如今她的身份尊贵,是云罗公主,是百门主,还是正三品的官,一个女子当官。这是亘古未有的传奇。她也只在戏文上瞧过花木兰做大将军,女驸马做状元郎……这些事对她来说是那样遥远,而现下站在云罗的面前又觉得是如此的接近。
萧初雪拿了块桃花糕,“姐姐吃!娘说了,一定要我看你吃了才能回去。上回的事……”她垂首,脸刷地就红了,“娘和叔母早就后悔了,虽然生了那些事,她们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娘和叔母,都怪那个朱婆子,居然胡说八道……”
云罗浅笑道:“我若怪他们,会在进宫前拿银票给你们?”
萧初雪愣住,很快欢喜地道:“姐姐,是真的么?你从来没怪过。”
“人情冷暖,尘世沉浮,雪儿,有些事我比你更身有感触。”她伸手轻抚着萧初雪的脸颊,“你要走也吃两块,喝点茶水。往后别再送了,这里什么都有,莫被人笑话了。”她一转身,从自己的小抽里拿了只锦囊,“前些日子替蔡家大女乃女乃、徐夫人她们买了几串珍珠抹额,又做项链戴,给你留了一条,拿回去戴着玩。不许再送吃食来了,到时候别人瞧见了,会说:门主和我们的糕点不一样呢,这不是害旁人多心么?”
萧初雪心头欢喜,还想迟疑,她着实也想有一条像云罗早前戴过的那种珍珠抹额,戴着头上多好看呀,夏天的时候还能当项链戴。
不等她拒绝,云罗已经一把塞到手里,轻声道:“这里是公差房,你不好再来。今儿上午,南长老的夫人进出了三趟,害得他很没面子,结果下午就说要请辞,我与右副门劝了好久,现下才没再提。我虽是门主,也不能带头乱了规矩。”
萧初雪心里想着,就凭云罗对她的好,哪怕不是亲生,这也是她姐姐,她就当成是亲生的,真心对她好,因为云罗得了好东西,也不忘给她留着。这么一想,提高嗓门道:“下次我就在大门外候着,我不进来就是,这样他们总不好再说。”
“你呀。”云罗轻叹一声,“真拿你没法子。你人也见着了,早些回去,不许在外头乱跑。”
“是。”萧初雪甜甜地答着,也云罗说了几句,不敢误了她办差,就告辞出来,双手紧紧地捧着那只锦囊,上了马车,迫不及待的打开,用漂亮的银丝线串成,上下各有一串绿豆大小的小珍珠,中央是豌豆大小的,坠儿是一枚大红色的珊瑚珠子,打磨成水滴状,拿在手里,这珠坠摇摇晃晃,很是诱人。
小冬忍不住惊叹一声,“早前小姐还怕公主不理你,你瞧公主还是挂着你的,一来又得了件宝贝。”
萧初雪拿了金柄玻璃镜,往额上比划了一阵,让小冬给她戴上,越瞧越喜欢。
一回府,蔡氏就把唤萧初雪唤过去了,听说云罗又给了她一串珍珠抹额,直夸好看,又轻斥道:“怎又花姐姐的钱,她如今是朝廷的人,不好再花百门的钱,这不是为难她么?”
小冬小心地瞅着蔡氏。
萧初雪道:“原是姐姐帮大表嫂她们进了一些,给我留了一条,直说我戴了好看,自家姐妹,她给的东西,难道我还拒了不成?”
蔡氏拿她没法子,只轻叹了一声,“你姐姐也怪不容易的,回头你也送她一样,好歹是你的心意。我瞧你的女红不错,回头给她绣样东西去,我亲自绘了花样子,是你姐姐喜欢的式样。”
萧初雪连连应声。
春姨娘侍坐在侧,身后站着萧初真。
萧初真忆起自己早前要给云罗绣东西,她的花样子是春姨娘画的,春姨娘面含着责备,萧初真忙道:“母亲、姨娘,我下去给二姐姐绣香囊去。”
蔡氏夸赞道:“都是自家姐妹,就得相扶相持。”拉了萧初雪在身边坐下,低声问道:“你姐姐都说什么了?”
萧初雪觉得也没旁的什么事,心里念着云罗的好,便照实说了。
蔡氏见萧初雪没受冷落,言辞倒也得体,轻声道:“下回去那儿,说话轻声些,听说那公差房里有不少男人呢,还有你大表哥也在那儿,莫要让人瞧了笑话,也要避着外男些。”
萧初雪低声应承。
蔡氏道:“拿了花样子下去,去绣房挑了布料,再让绣娘们帮你配色。”
萧初雪欠身出来。
萧初真还站在一边,直气哼哼地看着她。
萧初雪瞪了一眼,侧身走过她的身边。
萧初真想着,萧初雪不过送了几块子桃花糕,就得了串珍珠抹额,早知是这样,她也跟着去,许是二姐姐没瞧见她,就把她给忘了。想到这儿,她气得牙痒。
春姨娘多得了二万两银子,又给两个儿女置成了田庄,近年的生意不好做,虽说买了店铺却是在乡镇上的,这些小地方倒也好做些,虽是小生意但勉强能小赚一点,做的都是豆腐铺、布店这样的小生意,所卖的布也都是寻常百姓穿用的料子,太好的料子乡镇上也不好卖。
接下来几日,连带萧初疏在内,都在给云罗绣东西,有绣帕子的,有做绣鞋的,还有绣香包的,竟似各赶各的似的,彼此连院门都少出了,云罗离开后,萧初雪又搬回了拱璧楼,而萧初疏、萧初真移回到怀璧楼的阁楼里,二人虽同在一楼,彼此各在内室里绣花,一日三食亦都在楼上。
萧初真绣得累了,跑去瞧萧初疏做的绣鞋,扯着嗓子取笑了起来:“真是难看死了,白底儿的,灰色的梨花。”问自家的丫头道:“你们见过灰色的梨花,还灰色呢,二姐姐才多大,就选灰色的,你也不怕人笑话,送这么一双鞋,也要二姐姐穿得出去。”
萧初疏咬着唇,只不说话。
萧初真道:“二姐姐待你是好,你绣这东西也太丑了,你好意思送出去,这不是在为难二姐姐么?”
萧初疏一把夺过绣鞋,“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别来烦我。”
伸手推了萧初真出去,再不理人,只闷头做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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