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杨柳冲李大同娶儿媳妇,左邻右舍,秀水镇上有交情的,都来喝喜酒了。
阿甲一大早就在门口张望了几次,迎来了许多宾客,大姨婆却没来。
“阿咪说这么大的事,人手本就不够用,自己再过来,就是添乱了,所以就不来了,让您老什么时候过去看她!”大表叔二表叔进门时,拉着阿甲的手说道。
“唉,看来,也只有我去看她了。”精神气,似乎都没刚才那么好了。心心切切的盼着一个人,却没有来,这心情,琪姐儿倒是理解的。
“婶,恭喜您老人家娶孙媳妇了噢!”旁边,有人给阿甲打着招呼,老人精神一下又恢复过来了。
“来啦,早噢,快到堂屋里喝茶!”阿甲也忙着招呼客人。
“快看,快看,新娘子的花轿来了。”
“哟,强哥儿今天俊噢!”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强哥儿今天可是最大的官噢”
“谁说不是呢,这新郎官,就是最大官。”
“就是,就是,这在哪朝哪代,就算是县令大人路上遇到了新娘的花轿都要让一让。”
“就是,县令大人是出入都是轿子,天天坐轿子,这新娘,可就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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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场面,噼哩啪啦的火炮声中,穿着大红新郎服的大哥,手上牵了红绸子,待盖了盖头的新娘跨过火盆后,进了堂屋,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将人送进了洞房。
大嫂盖着红盖头,静静的坐在房间里。
大哥,被爹带着,一桌桌的给亲戚朋友敬酒致谢。
十多桌下来,琪姐儿看着大哥走路都东倒西歪了。
“阿咪,大哥怕是醉了。”
宾吃吃得好,喝得欢,好不容易空下来的一家人这才坐在灶房的一角端了碗吃午饭。
“呵呵,琪姐儿,这你就不懂了,你大哥,现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旁边,有帮忙的本家妇人说道。
“呵呵,没事,等会儿,你给他端一碗白醋让他喝了就好了。”阿咪今天累惨了,却也笑得很开心。
带着八分醉意,被人扶进新房,由着喜娘和各亲戚起哄,挑了盖头,烛光照映下的人儿算不上漂亮,倒也清秀,娇羞着和他喝了交杯酒。
这,就是将和他共同生活一辈子的女人了,强哥儿在众人的祝福下,牵了她的手上床休息。
行过周公之礼,一夜酣睡。
“咦,我的布鞋呢?”听得鸡叫,一贯早起的强哥儿起床,却没找着自己的鞋。
“噗”一声,正在梳妆的新妇笑出了声,强哥儿莫名看时,却见她穿了自己的鞋。
“呵呵,你还当真信这些?”强哥儿摇摇头。
阿甲和阿咪说过,新婚早起,不要让新娘穿了自己的鞋,要不然,一辈子,就得被女人压了一头。
想必,新妇也在娘家得了吩咐,一定要穿新郎的鞋,这样才不会受他欺负。
“倒不是很信,但,怕你欺负我。”几分忐忑,想起昨夜的温柔,又有了几分娇羞和甜蜜。
“放心,我们家,阿甲和阿咪都是好相处的人;家中人口简单,只要你贤慧能干,是个好的,她们都会疼你的。我一个大男人,无事欺负你干什么?”想起昨夜的美好,那,应该不算欺负,只是宠爱吧。
强哥儿,对新妇,挺满意的。
“嗯,我出去烧茶做饭了。”进了这个家的门,就是这家人。
“你不太熟,这些慢慢来就好。现在家里的吃食什么的,都是妹妹琪姐儿在操持,你也可以慢慢上手,毕竟,过两年,她也是要出门子的。”强哥儿轻言相告。
自己,作为家中长子,慢慢的,要接过阿爹身上的担子;而新妇,也将接手家里的大小事务,让阿咪享享清福。
“好。”上下左右打量了自己的穿戴,看着这一身合身的衣服,是这家人迎亲时送来的四单一厚中的一套,也是挺合心意的。
“大嫂,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天还没亮呢,家里阿爹和大哥都会出一趟门,做一个早工才会收工回来吃早饭。再说,这儿,有我呢。”琪姐儿看低头进了灶房的长嫂,能干人就是好,不用人说,自己知道该做点什么。
“嗯,休息好了,琪姐儿,家里的饭食什么个操持法,我也学着点。”姑嫂两人,絮絮叨叨,在灶房里准备着一家人的早饭。
今天的早饭其实很简单,昨天的酒席剩菜这么多,捡了几个容易坏的先吃了。
新妇安氏,在杨柳冲,倒也习惯。
到第三天回门时,看着家里熟悉的一切,还是有了几分伤感。
“大姐,我想你了。”年幼的小弟,一看见回门的大姐,飞一般扑了过来。
“来,乖,叫姐夫”安氏蹲,抱了小男孩,教着弟弟。
“不叫,娘说姐嫁人了,我有一个姐夫了,姐姐就要长住他家,是他家人的人了。这个和我抢姐姐的人,我才不叫。”小男孩用手把快到嘴边的鼻涕横起一擦,脸上顿时就是一道印迹,却仰着头,蛮横的盯着面前比他高大的男子。
“呀,你都六岁了,怎么又不爱干净了,说过多少次了,鼻涕要用帕子擦的,”安氏一边在小孩篼里模,一边教训道“男孩要爱干净,不然,以后讨不了媳妇!”模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翻到帕子,只得把自己的绣帕拿出来把那张小脸擦了。
“走吧,爹娘应该在家等我们了。”起身,朝身边的强哥儿说道。
强哥儿看着这个小舅子,有几分不喜,样子长得不错,脸上的蛮横看得出,这是被娇惯了。自家三弟宽哥儿,四妹学姐儿,小小年纪时,也没这么横过。
不过,作为新女婿,这些,轮不到他开口说教。
进了门,见过老丈人丈母娘,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安氏却立马穿上围腰进了灶房。
这个岳家,也是有几分离谱的。看老丈人陪自己闲聊,作为当家女主人的丈母娘就应该操持今中午的吃食吧,她却也只坐在堂屋里摆弄着鞋底。
那被唤作二妹三妹四妹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小,在灶房里帮衬着大姐。
回门的女,还得自己动手。
表面看,是安氏勤快能干,实际上,这个家,却真是没安氏还不行了。
果然,饭桌上,鼻涕男看着几个像样的菜大吃特吃不说,还边吃边揭自家的老底。
“大姐,那天送你去杨柳冲回家后,我们家,顿顿吃稀饭,泡菜,连菜都没有一个。”小子想起那天送大姐去那家时,就有人把他抱到上八位坐起,还专门拿了一个菜给他一人吃,那一桌的菜,让他吃得撑得不行,这才恋恋不舍的下桌,然后,又被人送回了自家。
结果,这一连三天的稀饭泡菜,吃得他翻白眼。
“娘,您也抽空去地里扯两把青菜回来炒吧。”安氏偷眼看了一下新婚丈夫,见他脸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放下心来,朝娘说道。
“我哪有那功夫,没看见我要做鞋卖吗。这都十月间了,到腊月,买新鞋的人多,我现在多做几双,多卖两个钱。”丈母娘看了一眼新姑爷,把下面的那句话咽了下去:为了给你凑嫁妆,这个家掏空了不说,还借了一些外债。
“那二妹,三妹,你们学着点煮饭炒菜,说起来,你们也是十三四岁的人了,这些,就该学了。”安氏想起了李家那个小姑子,能干利索不在她之下,自家二妹三妹,简直更上不得台面。这人比人,当真得急死人。
“噢!”被点名的女孩,红着脸,低头吃饭。
饭后,又是安氏带头收拾,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个时辰,一对新人起身告辞回家。
“让你见笑了!”路上,安氏红着脸,小声对丈夫说。
“你见外了,我又不是外人。”强哥儿想的是,阿爹给自己找的这个老丈人,说起来,还真是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看人倒是老老实实的,可,对家教上来说,也是有几分欠缺的。比如,对那个小舅子的约束。
那个丈母娘,更是一个拧不清的。
不管怎么样,这新姑爷回门,面子上要做好吧。依旧各自做自己的事,都没想过要办茶饭招待一下。
说起茶,好像,从进门到出门,强哥儿想了想,这东西,自始自终,还真没出现过。
听阿甲就说过,客进门,端茶递烟,这是最基本的礼节。这家人,在这些方面,当真是不行的。
好在,新妇安氏,倒还理事。
或许,阿咪她们也就看出她不错这才下的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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