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大同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步子沉重得迈都迈不动。
走到王河坝,看着杨柳冲的大房子,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家。
要怎么给家里说?
阿咪年迈;袁氏即将生产,这一个个的,可都不能承受这种痛啊。
算了,不说吧。
不说,她们就有一个希望,就会盼着强哥儿回家。
好,不说,就当和以往一样,没有强哥儿的消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才进门,袁氏说道“东西给我,你快洗手,吃饭了。”
“东西?什么东西?”李大同问道。
“嗨,早上让你带的红糖啊?”这人,记性一向很好,这会儿,却忘性大了。
“噢,忘记了,明场天去买!”苦笑摇头,李大同的心里,全是强哥儿的影子。
强哥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长子,他全身心的言传身教;长大一些,地里庄稼他几乎都能丢手了;娶了个媳妇,风光十分,以为这长子长房就此能繁衍下去,却不想,安氏的不争气,儿子固执的休妻;再后来,他悄悄的报了名替自己上了前线。
该死的是自己,怎么就会是他呢。他还年轻啊,他还连一个后人都没留下啊!
“你怎么啦?”袁氏奇怪丈夫今天的反常。一连问了两遍,人都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且,好似还很伤心。
是的,肯定是伤心。
“发生了什么事?”袁氏心跳加速,用手在李大同面前摇了几下,见人回过神,这才问道。
“什么?”一连茫然的问袁氏。
“我说你,发生了什么事?让买的红糖没买,这会儿,沉着个脸,想着心事,差点回不了魂。”袁氏追问道。
“噢,没事,没事!”李大同连忙敷衍道。
“骗人,没事你会这么失态?”袁氏显然不信。老夫老妻了,不说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但对方心里装了事,肯定是知道的。
“真没事,就茶馆里,听人吹,说仗越打越凶,都丢了好些地方了!”李大同知道,自己不是演戏高手,有些东西,是不能遮掩过去的。
“真的啊?也不知道,强哥儿这会儿好不好!”袁氏听言,叹息,担心不已。
一听强哥儿,李大同心里就狠狠的刺痛!
“放心吧,他会没事的。倒是你,这快生了吧,小心点,别忧心过度伤了身子。”李大同连忙把话题扯开“饿了,走,吃饭!”
饭桌上,儿子坐的那个位置是空的。而且,将永远空下去。
端着碗,李大同无法下咽。
本是两儿两女,人生也算圆满了。袁氏即将临盆,又是一件喜事。却不想,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能表露出来。李大同心里,难受的慌。
“阿爹,这菜不合口?”琪姐儿看阿爹心事沉沉,端着的碗,却没有往嘴里送饭。
“啊”李大同回过神,大口大口的扒着饭“合口,合口!”连菜碗都没碰一下,几下吃完了碗里的饭,丢下碗筷。、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朝猪圈里走去。
以上厕所为借口,进了猪圈,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家里,到处都有强哥儿的影子,一闭眼,仿佛儿子就在眼前,还微笑着朝他喊“阿爹!”他忍得太苦太苦。
“阿爹,你好没有,我要上厕所了。”门外,宽哥儿大叫。
李大同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出了猪圈门,谁也没看一眼,抬脚走到大门后,扛了一把锄头,招呼也没打一个,径直往后山走去了。
“这人怎么啦?”不止袁氏纳闷,连老人都忍不住问着媳妇。
“不知道,好像心里装着事!”袁氏摇头不解。“让他带的红糖也没带,还说下场天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