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养几日之后,女帝身体大好,却对一踢之仇念念不忘。她腿上还残余着淤青,日日都要涂上几遍芙蓉膏。
她已经不必再服用太医院开出的苦涩药汁,只是腿间的伤口,还留有乌青。
她的贴身婢女沾了一块芙蓉膏在她的手上,熟稔地涂在她小腿上的乌青。
女帝皱眉,随口说道,“这道士踢了朕一脚,朕如何也要让他尝尝这滋味。”
她的婢女听到了女帝咬牙切齿的声音,没有经过思考便献策道,“陛下,不如随意给他安一个罪名,打上几十大板不就好了?”
女帝翻了一个白眼,“那如何可以,怎么说我们也要礼待从祁国来的贵客。”她将‘贵客’两字咬得重,待婢女涂完药膏,就将裙摆拉了下去。
一旁的女官替女帝整理奏章,听到倾姮的话后灵机一动,“陛下,冬猎快要开始了。若是陛下不喜真人,便在狩猎当中捉弄一番,如何?”
原来转眼就到了冬猎的时候了呀。初国每年冬天例行要去距离南碧不远的权泷城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彼时,女帝将会带着贵族和权臣在马上一争高下。武可攀比猎物的数目,文则吟诗作对月兑颖而出。
女帝皱眉,想起当日他一箭正中朱砂,救了小伍,“他的箭术不差……不过……”不过,她不介意用下三滥的手法让他当中出糗。
每年狩猎,女帝都觉得无聊透顶,若是有一人可以让她解闷,那便正合她意。
她在朝堂当中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将鹿茸赠与齐相,让他脸面尽失。如今,她不过是整治一个小小的道士,她又怎会觉得手段卑鄙?
女官见陛下终于露出笑容,便开始禀告正事,“陛下,冬猎将至,这是臣列出来的随行人员,请陛下过目。”
女官将一张名单递给了女帝,上面赫然是各大权臣的名字,还有一些年轻有为的子弟也在列。女帝扫了一眼之后,提笔添上了几个人名,并将几人删去,修改完毕,她又看了几秒,吩咐道,“你且让人回禀齐相,今年的狩猎他可随意决定去留。齐相岁数大了,舟车劳顿不适合他罢。”
女官记下,随即问道,“后宫当中,陛下可要带上几位大人?”
“齐卿和琮卿都带上,”她又想了一下,“还有,再从丞位里随意挑选一人。”
“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女官详尽地写下了女帝的要求,低垂着头问。
“如此便好。”
——
十一月二十日早,女帝一身红色戎装,在外还披了一款至脚踝的狐裘。她所有的发丝都盘了起来,露出一个光洁饱满的额头,乌黑的秀发被一只碧玉簪子束在脑后,在风中飘扬。
女帝坐立在一批骏马之上,颀长的身影更加衬得她英姿煞爽。
她的脚下匍匐着的便是她的子民,万民叩拜在南碧的门前,他们高声呼喊,“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她耳边一时萦绕着百姓的呼喊,就是这样的瞬间,让她心甘情愿地奉献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让她的无数子民都活得更加好、更加好。
当今三国鼎立,让她子民安逸的最直接方法便是强大,仅有初国壮大,她才能将子民们庇护在初国丰满的羽翼之下。
女官的服侍也和平常不同,蓝色儒袍让她更加严肃,“陛下,该启程了。”
马儿一声嘶叫,女帝用鞭子抽打马**,她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前头。随后,身后万马奔腾,她的臣子都随着她除了城门。
万民敬仰地看着他们的陛下,尽管女帝已经出城已久,他们依旧匍匐在地。
结果,出了城门没有多久……女帝以**太疼为由,坐回马车上了……
坐在马上虽然看起来确实让她多了几份健朗姿色,但是怎么可能有马车舒服呢。果然,她还是比较适合坐在舒适华丽的马车之中,享受婢女的侍奉。
琮卿并不在外头骑马,而是在马车之中陪着倾姮戏耍。
“听说几日之前你和真人一见倾心?”宫中的事又有几样是倾姮不知道的,她说完话,琮卿就拿起一粒草莓喂到她嘴边。
琮卿皱着眉头,“肯定是哪个宫人给陛下乱嚼耳根,不就是一个道士,臣哪里来的一见倾心?”
“可是,朕听说,宫里都已经传疯了。朕的琮卿大人,一定是被那清玉道士灌了**汤,才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倾姮一边说,一边想起身旁的女官和她说这些传言时候的表情,就抑制不住地大笑。
琮卿急的直跺脚,“陛下!我去找他不过是因为他……他和你独处了三天三夜,哪知他会不会对陛下有了不该有的肖像?”
琮卿拿眼瞪着倾姮,也不再喂草莓到她的嘴边了。
“然后呢?”倾姮继续问。
“陛下!那清玉真人就是一个断袖,臣……臣又会如何对他有……”
倾姮被他的话一惊,连草莓的叶子都被她吃进去了。显然,对比起琮卿对清玉真人一见钟情,她更加热衷于知道琮卿如何知道清玉真人是一个断袖。
倾姮感兴趣,他也神采飞扬了起来,“我在他房中看见了他随从的多套换洗衣服,还看见床上了些不正常的血迹……”琮卿说道这里,一个大男人也有些害羞了。
小伍的衣服和沈榭的衣服实在很好区分。小伍的身份还是一个戍卫,他衣服笼统就那么几套,还全是戍卫服侍,而沈榭的衣服除了道袍却只有几件月白色的衣裳。故此,琮卿就算神经再粗,也能够分辨出来房间中的衣服是属于谁的……
至于床上的血迹,不用说,他们两人都懂……
且,小伍又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人。
倾姮在半路上终于找到了乐趣,最后还将齐卿从外面拉过来,一起肖像一下沈榭和小伍他们两人在床上如何度过。
小伍在沈榭的身后单独骑着一匹骏马,不知为何,总是在路上打喷嚏……
——
到了权泷,已经是接近四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一群人直接到了权泷的行宫当中,权泷当中,早已修建了大峪宫,是每次狩猎前后的所临时居处。但,等到他们深入森林当中狩猎时,他们自然会宿营在外,不会住在大峪宫中。
第二天便是狩猎的日子,倾姮让每个人都回去安生养神,好让明天能打更多猎物,博得一个好彩头。同样,她也是独自一人处在正殿当中。
在入住行宫之前,女帝突然对女官说,“真人和他的随从便一个厢房即可。”
女官楞了一下,她自然不知道女帝三人在车舆当中讨论过什么,但作为一名忠心耿耿的女官,她一句话没有说就执行了命令。
大峪宫某处有一温泉,每每浸泡过后都能消除一天疲惫。温泉在大峪宫角落当中,远远看来,雾气萦绕,看起来就像是仙气飘渺。
晚膳过后,倾姮独自一人在温泉当中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在女官的服侍下将衣服披上,她再腰间打了一个比较松垮的结,便打算乘坐软辇回到寝宫当中。
此时夜深人静,稍微一点声音都能够被女帝听见。
弗才从温泉当中出来,她就听见了附近有隐隐约约的叫声……
她身后的婢女以为那人扰了倾姮的雅兴,就想要走上前呵斥一声,却被倾姮制止了。
倾姮眯眼仔细再听了一遍,确是叫声没错,且还是男声。更为重要的是,声音似乎比较熟悉……是一个正常人都会对此情此景生起好奇之心,倾姮也不意外,她踏着碎步,让身后的婢女切勿发出声响,就走了过去。
里面的的确确是有两人,且是两个大男人。
两人还没有发现倾姮,背对着倾姮的男人发出一声一声的尖叫,“真人你跑那么远出来干嘛……呀……看起来好疼呀……啊……”
但,让人失望的是,仅仅是小伍在帮沈榭上药……叫声是由小伍发出来的没错,但是他是看沈榭伤口看得自己都疼所以才会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叫声……
小伍还想要说什么,突然被沈榭打断了,沈榭站起身来,看着小伍身后的倾姮,“陛下。”
倾姮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声音不大,但是在静夜当中能够让人一清二楚,“你们两人在做什么?”
小伍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一些……
等倾姮走进了,才发现沈榭的手有些乌黑的血迹。
小伍跪拜下来,手中还抓着那些膏药,“卑职不知陛下在此,多有冒犯。”
“原来你在帮真人涂药?”倾姮挑眉,她这算是白高兴一场了?
小伍不知女帝心中想了什么,连连点头,顺便给沈榭说了一些好话,“陛下,真人在密林当中和巨熊搏斗,负伤已久。”
倾姮并没有忘记,除了那沈榭踢了一脚以外,沈榭的确在当天救了倾姮,于是她颔首对身后的婢女吩咐,“真人受伤竟无人知晓,你且让人从太医那拿些上号的药膏,明日即让人送来。”
身后的婢女回是。
“谢陛下。”沈榭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完毕,迟迟得不到恢复,很大原因是小伍多次让伤口再次重创……
小伍又象征性地磕头道谢,如今身旁不过几人,这些虚礼女帝也没有多在意,“起来罢。”
有些事,总是人算不如天算,倾姮就没有想过,她只是来泡一个温泉,却让自己遭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件。
小伍站起来后,一激动还没有站稳,惯性使然就向女帝扑过去。女帝反应不慢,自然往后躲。万万没有想到小伍猝不及防,手舞足蹈地就跌了一个狗吃屎,摔跤过程中,手上却抓住了一条软软的丝带……
倾姮身旁的人从小经过训练,就算是头一次遇见女帝的衣服被人扒下来,她们也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精神。
当小伍知道他闯了大祸的时候,为时已晚。
倾姮左右两个婢女,一个将小伍的头踩着,不让他抬头。另一个赶紧将滑落的厚重衣裳捡起来重新披到女帝的身上。
唯独手臂还带着伤的沈榭被人遗忘了。
沈榭站的比较远,婢女又没有多余的手,他就在倾姮那衣裳滑落的瞬间,看见了倾姮穿着青色底绣着玉兰的肚兜……
尽管没有刻意,沈榭还是将眼前的人看了一个遍,肤如凝脂,纤腰若素。
不过惊鸿一瞥,沈榭就低下头,嘴边念了一句谁也没有听见的清心咒。
倾姮的肌肤外露,她冷得打了一个抖。等婢女将她的衣服重新披上,沈榭已经低头眼不见为净,而小伍吓得已经不知所措。
倾姮表现得比她的婢女还要镇静,她只是扫视了周围一圈,周围除了一个沈榭和她的婢女,再无人看见她的**。
婢女还踩着小伍的头,他此时声音还有些颤抖,“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倾姮低子,歪着头看他,“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讲,什么要吞进肚子里是吧?”
小伍点头,因大力磕头,头上已经有些伤口,“卑职什么都不会说……”
女帝挑眉勾唇一笑,尽管现在她没有画上面妆,可她的语气实在不善,也不让人觉得温柔到哪去,“噢?朕和谁情愫暗生,互托终生?”
小伍脸色惨白,那正是他当初和别人随意掺和的八卦。
沈榭看不下去,敛眉说道,“陛下,小伍并非有意冒犯,还请陛下饶恕一回。”
女帝蹲着身子,抬头看沈榭,沈榭他却平视着面前并未看着女帝,她眯眼看着他,实际却是在想着如何惩治这人。
素光宛若丝绸倾泻到沈榭的身上,他的鬓发上都沾了一些莹白月色,女帝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过嗤笑了一声。
沈榭又说了一句,“小伍不过十五岁,日后我必当好好调-教。”
十五岁吗?十五岁时她又在做什么,母后仙逝,西荣来犯。她夜夜和朝中大臣商议国策,派人深入西荣,亲自和如今的西荣皇帝谈判……
女帝想起自己的过往久久不语,沈榭有些奇怪低头看了一眼,却又马上又抬头。
她似乎终于发觉了不对劲,低头自己一看,才发现自己胸上一片雪白。饶是女帝,她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她站起来,重新系上腰间的结,一边返回一边说,“打小伍三十个巴掌。”
倾姮坐上软辇的时候,才听见小伍反应迟钝地嚎叫了一声,“陛、陛下……”
接着,是婢女在对着小伍扇巴掌的啪啪啪声音。
旧仇未报又添新仇,看来除了这一踢之仇,倾姮对沈榭身上的仇恨还得加上今天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