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枝上新芽,绿绿葱葱。大隐宫门前栽了一颗桃树,如今春花灿烂,桃树上的绿芽也开了些粉女敕的花。
女帝没让宫人提前通知齐卿,便来了大隐宫。她从软辇中下来,一树的红绿,迷了她的眼。
女帝步入宫中,齐卿宫中的人却禀告女帝,齐卿早前时候带着他的小白狐狸去了散步了,这会也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宫女怕让女帝等急,于是躬身问到,“陛下,容奴婢到外面去寻大人回来。”
女帝摆手,摇头说,“不必,朕等着就好。”她有些累,也不想为了见齐卿就要他宫中之人大动干戈。
入了大殿,女帝便走向了齐卿的书房,案头上是齐卿新书的几幅草书。其中一张宣纸上,他写的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倾姮蹙眉,启之,这些话又是写给谁看?
鼻尖还能闻到墨香味,倾姮的指尖抚模着宣纸上一个个飘逸俊秀的字,到‘色’字时,却无论如何都移不来指尖。
启之……启之,你以为,朕对你便只用一‘色’字可以概括?
她终是将薄薄的一张宣纸拿起来,恍然就忆起十五的夜,房中的花灯比挂在空中的一轮圆盘要亮上许多……
将这张宣纸放下,宣纸下面,是一副已经完成了的画,画中一只雪白的狐狸蜷缩了自己的身体,眯着眼睛睡觉。
倾姮将手中的宣纸放回原位,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冷着脸出了书房。
若是她将视线移开,便会发现,她手侧边有无数张废纸被揉成团。在那些废纸堆当中,素白的宣纸上,画着一名女子面容姣好,轮廓清晰。
看见倾姮匆匆忙忙地从书房中出来,脸色也不是很好,侍婢吓了一跳,兢兢战战地说,“陛下,可是宫中侍婢做错何事?”
倾姮摇头,不发一语上了车辇。
她觉得有些累,不是因为阴谋斗争,也不是因为日日做戏。她有些说不上来,许是因为启之妄自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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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卿回来时,白狐首先窜进了宫殿中。
齐卿素来爱整洁,故白狐的身上都洁白异常,看见它下地,齐卿喊住它,“单单,别乱跑。”声音虽然低,不凌厉不温柔不霸道不嚣张,却让叫‘单单’的白狐停下来了,一跃就回到了齐卿的怀抱。
齐卿看了下白狐单单的四只爪子,还好,还是干净的粉红色。(我没有想歪,真的!)
宫人上前对齐卿行礼之后禀告说,“大人,陛下弗才来过宫中?”
齐卿听后,也不再理会白狐单单的爪子是否干净。白狐单单听到宫人的话,白色的胡须一动,就亮起它锋利的爪子。
宫人看到白狐的爪子后抖擞了一下,明白这是白狐又要抓人了!
齐卿颇有威势地拍了一下白狐的脑袋,白狐单单呜咽了一声,齐卿小声地呵斥,“别闹。”然后马上就抬起头来问道,“陛下何在?”
宫人看着齐卿的表情,“陛下,等了没多久就走了……”果然,宫人看见齐卿的眼中闪过了小小的失望。
怀抱当中的白狐又不安分了,跳到地上后,傲娇地走了,直奔书房。
齐卿叫了几次它的名字,它叫回头都没有。等齐卿追上了白狐,看见它伏在书房的案首,正定定地看着它自己的画像。
齐卿走上前,任它趴在那里,将它自己的画像递给它,“自己玩,嗯?”也不管白狐听懂没有,就将那张他画了不到半个时辰的画像移到了一旁。
果然,白狐跟着自己的画像挪了窝。
倾姮说,这只白狐是个有脾气的,齐卿倒觉得,不仅有脾气,还是一个自恋的。
接着,齐卿从旁边的废纸堆中抽出了一张他画了一个大概的画像,画中女子笑容明媚。齐卿看了两眼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宣纸揉成团丢在一旁的废纸堆中。抽出另一张宣纸继续画。
待两个时辰后,齐卿手中又多了一副半成品。他搁了笔,看着自己桌上的这张画像,自言自语道,“唇的色泽不对……”
白狐听见齐卿两个钟终于说了一句话,它撇过头来瞟了一眼齐卿,看见他将手中的纸又揉成了纸团,拿起桌上早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白狐没有管他,继续看着自己的画像,果然,画中的白狐真是越看越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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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之夜,女帝在东启阁之中执着一杆毛笔,她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地画着什么,她身旁的女官凤浣启奏道,“陛下,祭祀大典将至,可是要安排后宫中人到场?”
她说完这些话,却让女帝一顿,一副画便毁了,“不必了。”
凤浣有些差异,“陛下,可要带着齐卿?”往年的祭祀大典,齐卿都会参与。
女帝搁了笔,顿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她深呼吸一口,“后宫的人,一个不带——不过,将沈榭带上。”
有些人,女帝还需亲自掌控在身边比较安心。
女官答是以后,女帝又突然想起来,吩咐道,“凤浣,将暗格里的地图拿来。”
凤浣点头,走到一处,打开一个较为隐秘的柜子,她拖开里面隐藏的沉重暗板——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女官却不见丝毫着急,她慢慢地走回来,低头对着女帝说,“陛下,图纸已被他人拿走。”
女帝勾唇,微微一笑,真是差点忘记了这条鱼儿呢。鱼儿已经上钩,便等着收线就好。她复又坐下,重新执起那一杆毛笔,抽出了一张宣纸,细细描绘,用朱砂和黑墨画了一副画。
夜深,女官凤浣低头催促,“陛下,该安寝了。”女帝的作息全凭女帝自己做主,她曾给自己安排了安寝的时间,到了时刻,凤浣便会提醒她。
倾姮手上又勾了几笔,灯下,一条鱼儿便显出了形态。
凤浣看了一眼宣纸之中红黑交错的鱼儿,有些不解地问,“陛下画了一条鱼?”
这一条鱼,可是跟之前等着收线的鱼不一样呀。
倾姮侧过头,五指拿着灯台,照亮了那一条鱼儿,她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从远处传来,直至凤浣的耳中,“朕画的,乃是祁国的图腾。”
原是如此,原是祁国皇族崇拜的图腾。那一尾鱼,正是祁国皇族之人的象征。祁国皇族的祖先,认为他们乃是从海上而来,由具神秘力量的鱼儿化成。
祁国,同样崇拜图腾,百姓都以为得鱼儿是祥瑞之物。
却鲜少有人知道,祁国皇族崇拜的鱼儿是如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