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抿唇笑了,扶着她回道:
“若没有小姐这柔和静美的模样,画什么都未必好看。”
苏云歌不由笑道:
“你倒是嘴甜。”
说话间,肩舆已稍稍低了下去。若菊先行出去,一手抬起轿帘。苏云歌由若梅搀着,缓步下了肩舆,甫一抬头,就正瞧见苏婉仙从肩舆里出来。
她今日用月白蝶纹束衣配着宫缎素雪绢裙,反绾髻上缀了些许乳白珍珠璎珞,越发显得身段纤弱娇盈,目若含情,秋水轻漾。
苏云歌淡淡的瞥她一眼,就不再去看。
虽说这装扮没什么不合时宜之处,却总让人喜爱不起来。毕竟,有谁在这会儿功夫会打扮的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似的呢?男子或许会为这姿态惊艳,但对那些夫人姑娘们,可就不好说了。
只不过今日在场的夫人多的很,用不了她多嘴。
及笄了,不知容千寻何时归期。
苏云歌忍住酸楚,嘴角微扬,颊上略略带笑。
林氏倒是准备的十分妥贴细致,那些夫人们一到,就被人请进了屋里。花厅早备好了消暑的冰块,凉意非常,众人立时就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毕竟这是苏家的脸面,而主家的则是林氏。
着了翠衫小卦的丫鬟们端了冰镇的瓜果汤品,这会儿大家都休整了,便开始相互寒暄起来。自然,这厅里的都是女眷,姑娘们的帷帽也都摘了下来。
所说,百花争艳也不为过。京里的姑娘们不少模样好的,或端庄闲雅,或娇俏可人。她们的面上都点了花样,苏云歌这般看过去,倒不少品兰雪梅的,想来这会儿,大家都喜爱着那些高洁的花儿。
苏云歌垂了眼,不予置评。
“小姐,可要揭了帷帽?”
若梅看着苏云歌似是怔愣住了,便压低了嗓音问道。
苏云歌闻言就往四周一瞧,果见不少人已露出面容,正与交好的窃窃谈些什么。她不好特立独行,就笑道:
“揭了罢。”
若梅应了是,就伸手去解帷帽的缚线。然而还没等苏云歌的帷帽摘下来,四周便突兀响起了一阵讶声。苏云歌立时阻了若菊的动作,回首望去。
她近边的苏婉仙除了帷帽,眉心勾了一朵东湖红莲,艳色濯濯,仿若生来就烙在她额上。衬的她眼如点漆,清秀绝俗。这样看来,那一身白反倒不显出格,独独托出了三分柔媚。
苏云歌略一思量,就明了她的念头。
这及笄虽说是苏府着手操办的,却并不意味着只有女子能参加。////到了晚间,还有首辅请了男客会宴。用饭时自然是要隔开,可用了饭后,为长的也不会拘着他们。由信的过的嬷嬷看着,这些公子姑娘之间,也是能玩上几个风雅的游戏的。
因着都有些相亲的味道。
然这国风再如何开明,怎么也不能越了礼教。是以除嬷嬷外,小辈自个儿更要懂得适可而止。
苏婉仙等的,说不得就是这一会儿的时候。
越俎代庖,今日要压过自己这个主角的风头。
考虑到了这里,苏云歌便讥讽的挑了唇,冷笑一声。
这些人物,岂是让她想如何就如何的?世上从不缺美人,若苏婉仙认不准自己的位置。日后的苦果只能自己受。
“罢了,若梅,暂且先不除了。”
苏云歌笑道。
“可是,小姐——”
若梅微诧,正待要说什么。冷不防有人扯了扯她的裙角,她低头去看,却见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双胎姐妹,不过五六岁光景,穿了相同的木兰青双绣缎裳,梳着小巧的双环髻。两颊软乎的像一团棉花,活像一对粉团子。
若梅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就顺着她的手蹲了下来。
两个小团子指了指苏云歌,用糯糯的嗓音女乃声女乃气道:
“要姐姐。”
“要姐姐。”
不愧是双胞胎,出奇的一致。在座的夫人们见她们如此玉雪可爱,心中喜欢,都被逗的笑了。林氏本坐在一边,这会儿就上前来,掩唇笑道:
“云歌怕是忘了罢,这是你姑姑最小的一对姐儿,唤做绮风,绮雨的。”
苏云歌闻言,便笑着俯来,他们这一行是最喜欢这个孩童的,纯洁无暇。
今日又是及笄礼,自是不会当众给林氏难堪,毕竟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
绮风握住了她裙间,张着女敕女敕的口说道:
“姐姐随我们来。”
说着,绮雨还对那些夫人们有模有样的行了礼,告了罪。她们本就小,又这样懂事,那些夫人们又怎会怪罪。
就这般,苏云歌莫名其妙的被她们带了出去。
在座的夫人长了个心眼,看她们离开了,才问道:
“那可是苏府的二小姐?以往她不常参宴,我还道不受教,现在看看,却很是得小孩子缘呢。”
与她有交好的夫人便道:
“怕是乱说的罢,若真是不受教,哪有那精神气儿。孩子的眼光最是准了,我瞧着她不定是个有福之人呢。”
苏云歌被这么一带,倒阴差阳错的去了那顽劣不堪的名头。林氏听着耳边的言语,眉目紧皱,心情极差。
她想着,眼角扫到低眉顺眼,手中帕子却揪做一团的苏婉仙,暗暗冷笑。
等着吧,那苏云歌也傲不到几时。
之后夫人们的谈话暂且不提。
再说苏云歌一路被拉到后院,她思衬着这已不好再走下去,便停了脚步,蹲对着绮风绮雨子柔声道:
“姐姐再走下去怕不合适。你们且说说要带我来做甚,可好?”
绮风绮雨相视一眼,抿着小嘴点点头,那小大人的模样,直让苏云歌忍不住扬唇浅笑。
真是叫人不能不喜欢。
苏云歌正想伸手去捏她们肉嘟嘟的脸颊,忽的手心一暖,却是被人捉住了。
“云歌,见着谁都想轻薄吗?”
烟眉轻扬,蛊媚双目如子夜深潭,涤荡了一泓清波流盼。裴蓠今日为了宴会,看上去是仔细装束过的,一件挑丝双窠云雁锦衫,袖襟口纹了玉涡色的勾边暗纹。称的他身姿如玉树芝兰,窄腰匀肩,颇见风华。
如今他执着她的手,肌如凝雪,容颜妖艳。丹唇色如朱砂晕抹,泪痣缀点拖曳眼尾,带着说不出的魅意韵味。
苏云歌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未来的夫君,为何偏偏要这般好相貌,不知晚上叫人见了,又得勾去多少姑娘们的芳心了。
蓦然醒悟过来,一张脸上都是僵硬起来。
千……千寻?
“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苏云歌着实被惊住了。
容千寻微微摇头,有些微微的无奈,带着点点的宠溺,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先说正事。”
苏云歌就止了使坏的念头,正色问容千寻道:
“出了何事?”
绮风绮雨不过是为了将她带出来,容千寻这般弯弯绕绕,定是有些要叫她亲自看过的事。
容千寻也清了清嗓子,道:
“我过东院的时候,见到了上回那个绑了你的丫鬟”
苏云歌闻言便是一怔,皱了眉道:“你监视我。”
容千寻笑而不答,但是那脸上的笑意却是慢慢舒展,如同皎皎碧波轻荡,一派的从容淡定。
苏云歌有些疑惑,随即不纠结这件事情。
“她竟是没有被灭口?!”
按理说,慕寒云该是不会放过她的。
容千寻颌首,回道:
“我也很是惊讶,她现在在慕寒云院中当差。看那样子,倒像是个得力的。”
苏云歌思量一番,分析道:
“看来,当初我被绑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容千寻顿了顿,随即略有些迟疑道:
“你觉着,她是否是知道甚?”
当初慕寒云要灭口的模样,苏云歌是都瞧见的。没道理无缘无故的便又保了她,她既然能活,就证明她知道些什么事,而这件事,足以让慕寒云留下她。
苏云歌赞同的点头道:
“有这可能。又或许她能替慕寒云办一些事,慕寒云才容的下她。”
只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事罢了。
苏云歌的眉拧的越发厉害。
慕寒云见她沉思,额间褶皱深刻了不少。心中一动,却是不自觉的月兑口而出道:
“你觉着,今日会动手吗?”
今日这般大的宴会,却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苏云歌扬了扬眉,道:
“如我是他,定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想让她名节毁尽,像今日这般贵妇云集的宴会,最是合适不过。况且若是错过了今日,她就要静待家中等候出嫁,任谁无论如何也害不了她。
容千寻就皱了皱鼻尖道:
“的确如此。”
此话一出,二人不由都沉默了。
现在,他们处于被动一面。虽猜的到慕寒云定会做些甚么,但对他要做的事却一无所知。更别说除了他以外,苏云歌身边还有个隐患苏婉仙。
如此安静了半晌,却让绮风绮雨两姐妹打破了这气氛。
绮风先行跑来,挥着软绵绵的小手扯着她裙襟道:
“姐姐,有人在寻你。”
她眨着眼,黝黑的葡萄般的双目中纯净不染半点尘埃。
绮雨跟在她后面,连忙用力点着小脑袋。
苏云歌一讶,便蹲来,温声道:
“可知是谁?”
绮风闻言,就看了看绮雨。绮雨和她是很有默契的,就上前几步,糯糯道:
“是个白衣的姐姐,眉心有朵红红的花。”
苏婉仙?苏云歌微微皱眉。
绮风听她说完,顺便接上一句:
“她找不到姐姐,却是很欢喜的样子。”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毒,你当她什么都不懂,她却能敏感的感觉到你的情绪。你是对她好的还是坏的,是开心还是难过,她都能觉察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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