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凯旋而归,在正殿大摆筵席,败军南唐的李煜和夫人小周后也在席。赵匡义的眼神只在花蕊夫人身上流转,花蕊夫人报以微笑,坐在一旁,抚琴。小周后献舞。她一身碧绿的舞衣,长袖款款,罩着长长的面纱,一双洁白纤细的赤足上带着银流苏,合着节拍,散开又聚拢来。整个人如一株荷塘里的莲花,在碧波中,随风轻轻的摇曳。
花蕊夫人心中悲切,想起了当日,夫君击鼓,自己献舞的情景。从来亡国都是一样的场景。
花蕊夫人看了看下小周后的背影,若没有面纱遮面,估计早已经是泪眼婆娑了吧。
酒过几巡,皇帝开口:闻得李煜诗词俱佳,可否作一首来看看。
李煜领命,猛一杯酒入月复,提笔一挥而就。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河山。风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花蕊夫人不得不承认,李煜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的确有才,是一个好文人。可是,才华有什么用,到今日,这不过是别人肆意取笑嘻戏的把柄。李煜如此,小周后如此,自己也如此。
赵匡胤看罢,脸色很难看,没等皇帝发作,花蕊夫人起身:奴家斗胆,也想作诗一首。
赵匡胤脸色转明:好。准了。
花蕊夫人挽袖提笔,娟娟小楷,一如夫人的身姿,似微风中的杨柳枝,纤细,修长,柔美。
拿来一看: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
赵匡胤脸色剧变,甩手把宣纸丢在了地上,挥袖走人……
下面一干人等,统统跪倒在地,只有李煜和花蕊夫人蔚然不动。
花蕊夫人被囚于紫竹别院,没有皇上旨意,不得出院门一步。赵匡义本欲借那晚求皇上将花蕊夫人许给自己的,一来,凯旋而归,龙心大悦。二来,听闻皇上要立太子。想来是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了,有了恻隐之心。没想到,忽来的变化,事情发展成这样。
皇后宫中
皇后推月兑身体不适,未去晚宴,只因为听亲信讲,皇上打算今晚宣布立太子一事,只想在宫中静静等待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皇上震怒。
皇后坐在镜前梳妆,问莲心: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莲心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后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我真的老了,莲心你看,皱纹是怎么遮都遮不住了,容颜不再,恩宠不在,有的只有一个儿子。
莲心想安慰皇后,可不知道如何说起。
皇后慢慢的画眉:我会劝皇上息怒,不要责怪花蕊那个女人,我还要劝皇上纳花蕊为妃。
莲心不解:皇后,你这是何必?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皇后笑:我有选择吗?没有。我只有随了皇上的心,皇上才会随了我的心。才会想起要立太子,只有我的儿子成了太子……
皇后站起整了整发簪:莲心啊,皇上是皇上,他早就不是我的夫君了。可是,儿子永远是我的儿子。明白吗?
莲心明白,心疼自己小姐这些年受的苦,含着眼泪叫了一声:小姐,您受苦了……
皇后伸手抹去莲心的眼泪:现在还不能哭,路还长着呢。
说罢,伴随一声长长的叹息,直奔皇帝的福宁宫而去。
第二日,皇帝下了两道圣旨,一是:封德昭为太子,李熙儿为太子妃,不日完婚。二是:封花蕊夫人为皇妃,依旧居紫竹别院,礼部择吉日册封。
花蕊夫人领旨,回到房间,用手抚模着赵匡义送来的大红礼服,笑,大笑,笑出了眼泪。
这是天命吗?这是宿命吗?太可笑了?花蕊夫人一直笑,笑到没有力气为止。这或许就是佛说的,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吧。
赵匡义得知消息后,不顾一切的来到御花园,花蕊夫人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的上妆,看了又看,镜中的美人是谁啊?自己怎么好陌生啊?
花蕊夫人对着镜子问到:你觉得我可美?
又自己回答道:很美很美。
天下男人没有不为我动心的对不对?
对。
我要什么都能得到对不对?
对。
我要与天赌一把,与命赌一把,你觉得我会赢吗?……镜中人沉默。花蕊夫人诡异的笑,我赢定了。
花蕊夫人穿着大红礼服来见,转一圈,问前来的赵匡义:可合身?可漂亮?
赵匡义如鲠在喉,一个美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花蕊夫人幽幽的说:我觉得最美的是这块红宝石。多谢将军了。没有这块红宝石,怎么衬得起我皇妃的身份?奴家该怎么谢谢将军准备的这身衣裳啊?
赵匡义眼泪都要出来了,只问了一句:你可恨我?
花蕊夫人妩媚的笑,靠近赵匡义,伏在他肩头,轻声昵语道:恨,当然恨,我只恨为何你不是皇帝?
说完头也没回的走了。留赵匡义一人在御花园矗立良久。那句,我只恨你不是皇帝,久久回荡在耳边,怎么都挥之不去。
入夜,枕边的赵匡胤已经睡沉,花蕊夫人翻了个身,背过脸去,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锦缎团龙被上,夫人的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湖,里面满满的装的不是清澈的湖水,而是酸楚的眼泪,似乎流不尽一般……
以后的日子,芸儿发现花蕊夫人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总是精心的梳妆,精心的练舞,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哀怨又惆怅的花蕊夫人了。
一日,七夕乞巧节,皇后来到皇帝的福宁宫,给皇帝送来了自己精心刺绣的江山万里图,这整整花了夫人三个月的功夫。
近处江水滔滔,远处崇山叠嶂,烟雾缭绕,绵延无尽,皇帝看后大喜,朕的万里河山好壮观啊。感慨还是皇后最懂朕心。皇后自然开心,莲心也开心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花蕊夫人姗姗而来,向皇帝皇后行了礼,拿出了一副美人图来,画中美人身姿婀娜,背靠松树,抬头望明月,平常一副画,并无过人之处。
花蕊夫人告诉皇上,这是她亲笔所画,特来送给皇帝的。
皇上一听这话,大喜过望,直呼花蕊夫人画精湛,宫中画师都要甘拜下风。
花蕊夫人娇嗔:皇上蒙臣妾的吧。
皇帝一再保证绝对是真话。莲心看不下去,扭过了头去。
皇后俯身行礼:皇上若无其他吩咐,臣妾先回去了。
芸儿亲眼看见,花蕊夫人用手指蹭了一下书桌上的砚台,转身来到皇后面前:这可是皇后亲绣的啊,皇上,臣妾今天是开了眼界了,皇后娘娘的女工真的是技艺绝伦啊。
说罢,用手轻轻的抚模绣面,啊呀,花蕊夫人连忙收手,跪了下来:皇上,臣妾把皇后的绣品弄脏了,花蕊夫人无辜的摊开手,许是先前作画,弄脏了手,臣妾急着拿画来给皇上看,竟忘记洗手了。
绣面上留下浓浓的一抹墨迹。莲心气的要上前去,被皇后拉了袖口,摇头,示意她退下。
皇上只顾花蕊夫人:夫人莫惊,不过就是一副绣品,没事没事。
花蕊夫人起身:皇后可莫要归罪于妾身哦。
皇上先皇后一步回答道,皇后素来贤良,心胸大度,怎会为这点小事计较呢。皇上完全没有要顾及皇后的意思,却只顾安慰花蕊夫人,不要惊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皇后走了,莲心跟在身后,背后是皇帝与花蕊夫人的谈笑声。
这画中的美人可是夫人啊?
皇上您说呢?
应该不是,她没有夫人美貌。
说实话,芸儿越来越觉得花蕊夫人变了,变得高深莫测,变得让人猜不透,她笑,不代表她高兴,她哭,不代表她难过,夫人的确变了,芸儿现在如果不是必须的,已经尽量远离花蕊夫人了,芸儿说不出为什么,只凭直觉,觉得离开点比较好。
花蕊夫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待芸儿了,甚少过问芸儿的事。随便芸儿自由出入,忙自己的事,毕竟,宫女多了,少一个芸儿,没什么感觉。
莲心问皇后为何要忍?
皇后笑,都忍了这么多年,都忍了这么多会了,还怕多一个花蕊夫人,害怕多今天这一次吗?
莲心着急,皇后,您不能这样好性子,由她欺负您?
皇后反问,那我该怎么办?我注定赢不了。因为皇上的心不在我这里。
莲心沉默,不在说话。
主仆而来,黯然回宫。
太子大婚,熙儿成亲婚后冷淡
太子东宫的下人们忙得恨不能多长出几个手来,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是大婚,这可是太子大婚啊,自然马虎不得,整个东宫,张灯结彩,日常物品,一概换新,地面是擦了又擦,恨不能用嘴来舌忝,用舌忝又怕留下口水,房中所有摆设全部换新,礼部送来的稀罕物品几乎把库房都堆满了……只是德昭却是奄奄的,只顾忙着派人四处找芸儿,根本不理会府中的事。
另一边,元佐已经是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还是没有结果,芸儿到底去哪里了。
元佐借酒消愁,其父赵匡义也如此,父子两位了两个女人喝的一塌糊涂。
李将军府到是忙得不亦乐乎,宫中的教习姑姑来教熙儿皇家礼仪和规矩,熙儿累的是要死要活的……二娘整日为女儿张罗,不是做衣裳,就是买珠宝……
找人的找人,忙婚事的忙婚事,几乎闹的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
李将军看着熙儿,不免想到芸儿,听说芸儿不知所踪,不免心中惆怅,希望芸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