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南半球入冬了,悉尼的冬天一点也不冷。
六月的最后一天,我下班后没有匆匆地回家,因为我今天根本没打算去office。我在市中心的街道上闲逛着,步履轻松自如,心里又有些激动。我走走停停凝神注视着街道两旁的精美的店铺——时尚服饰,首饰珠宝,美酒美食。我的银行大楼就在这附近,可我以前从没关注过,也没感觉到过这世界还有这么多美丽的东西。现在,这一切我似乎都垂手可得。今天我要去好望角咖啡店去见andy,进行我们的第一次月底分红。
我不停地看表,我们约定七点半见面。
这个月我office的牌桌时长是142个小时,这里包括了五月末的几天。我的总收益是六万两千七百。这比我的期待值多了点,实属正常。我当月私藏的筹码总量是十九万。除去换筹码的开销,我应该得到的收入是$29450。这比当时银行一年的税后工资还多了点儿。我在银行的部门总经理一年也不过税后七八万。
我来到澳洲六年多了,磕磕碰碰,为了一个梦想一路走来,有迷茫,有苦痛,还有汗水……但今天,在这里程碑式的一天,自己的努力执着得到了回报。金钱上的犒赏固然重要,而精神上的满足难以言表——我打败了赌场。
得意洋洋的我准时来到了好望角咖啡店。
店里的服务生们都已认识我这个常客了,“longblack,nosugarnomilk,right?(大黑咖,不加糖,不加女乃,对吧?)”
我点点头,便向地下室走去。
“sure,i’lltakeittoyourtable。(好的,我一会儿送到你桌上去。)”
此刻,我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有一种vip的范儿,和在office的贵宾厅里差不多。或许总被人服务伺候的感觉就是好吧。
andy今天比我来的还早,他已经坐在那个似乎只属于我们的角落了。
“youareontime!itmustbepayday。(你今儿真真准时,一定是发薪日。)”我打趣地对他说。
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
“youhavegotthefigure,hereisyourcake。(数目你都有了,这份蛋糕是你的。)”我直入正题,顺手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牛皮纸封,双手递给andy。
“thanks。(谢了。)”andy接了过去直接揣进怀里。
“thankingyou。(感谢你。)”我感激地说。
“感觉如何?”andy问我。
“好极了。”
“office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每天一进一出,秀完了就回家睡觉。”我说的很轻松,但我心里明白每一场秀还不都是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做的。
“生产工具还是放在你银行的保险箱里吗?”
“对。”我知道他指的生产工具就是我们的本金。
“周末两天准备多点儿,银行不开门。向下波动来的时候别因为没带够本儿,你措手不及。这个月我们是挺顺的,你可要做好随时面对波动的心理准备。”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之前经历过的。可我现在哪里知道,真正的波动还在后边呢。
“你有女朋友吗?”andy的这个问题让我吃惊。
“office的几个人都问我这个了,你怎么也问我这个?”我反问他。
“都有谁问你?”
“有荷官和他们的领班,还有george,就连门卫dan也问过。”
“你怎么回答?”
“太多了。”我用在office同样的调侃语调回答着andy。
“回答的不错。”
“这些人没事儿干了?”我有些不耐烦的说。
“不是。他们对你好奇,看你年轻又有钱,虽然是个赌棍,但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你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office里啊。你到底有没有啊?”
“没,没有。”我有些支吾。我想到了喜世子,可快一年多没见面了。这大半年我一门心思放在21点上,连人家的信也没回,甚至有的信都没看。女朋友,我似乎没有这个欲念,在我的生活中也好像找不到她的位置。
“你简直是个21点职业狂徒。去找几个小妮子,带她们去贵宾厅逛逛,星港城里有那么多上好的餐厅,还有表演大厅,看看真的秀嘛。你卡里的积分多了吧,花掉!以后在赌场里也别就只一进一出的,别让他们真的认为21点就是你的全部。你的秀要演完整。”
积分,是啊。我还没怎么享用过。我这个月无非是在星港城里一家叫“避风塘”的中餐馆吃过几次面,那能用多少分啊!
“小妮子,哪儿找去?”我一本正经的问。
“脑残了,难道泡妞儿还得让我教吗?”
一个21点的职业玩家,他却不会泡妞儿。
“今晚你还回office吗?”
“不了。”
“走,我们去个酒吧庆祝下。”
“好啊,我们去星港城吧,那儿有个夜店听说不错。我有大把积分刷。”
“你真的脑残啦,你能和我一起出现在星港城吗?我是开21点学校的,他们的死对头。我们俩在外面都得小心,别被他们的人看见。”
我的一句玩笑还真让他较真儿起来。就是这样,地下工作不那么容易。
“我们去blueroom“蓝房间”,那儿有三层,迪厅,鸡尾酒吧,爵士吧应有尽有。我们总能在里边找个我们的空间,你会喜欢的。我们现在分头走,到那里边我们再汇合。”
“蓝房间”是悉尼有名的一间大酒吧,我那时候怎么会知道呢。可我又怎么会知道,也就是几年后,我成了“蓝房间”的新东家。
的士司机毫不费力带我来到了“蓝房间”。一座好大的维多利亚式老建筑,有三层,外墙皮有些斑驳。所有玻璃窗都好大,厚厚的红绒布窗帘遮住里面的一切,让你感觉它非常神秘莫测。这可是我来澳洲后的第一次酒吧经历。
andy又先到了。他给我发了短信,告诉我去三楼的鸡尾酒吧的三号卡座。
我怯生生地走进“蓝房间”。一进门我就傻眼了,迪厅的音乐震耳欲聋,旋转彩灯的摇曳下人头涌动。他们有男有女,都是和我一般年龄的小年轻,随着音乐的旋律欢快地摇摆着。看着他们喜悦的面孔,我有些无名的自卑感。原来澳洲年轻人入夜后都在这儿啊,他们看上去那么的开心。
二楼是个爵士吧,悠悠的蓝调音乐,还有那昏暗的灯光,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威士忌的酒香,让你情不自禁放慢脚步,沉浸在一丝蓝色的情绪中。
来到三楼,长长的吧台和摆放着近百种五颜六色洋酒的玻璃架子吸引住了我的眼球,这比office的吧台还壮观。我很想坐在吧台上,像那些边喝边聊的男男女女一样,尽情去享受一下鸡尾酒文化。但我知道情况特殊,转身来到三号卡座。
我撩开卡座的纱帘,andy坐在里边微笑地看着我,桌上放着一排细长的鸡尾酒杯,每杯都是满满的,颜色在杯中荡漾,有蓝,有红,有绿,有橙,五彩缤纷。
“trythis,,justmixed,“illusion”。(试试这个,刚调好的,“幻觉”。)”andy说着,拿起两杯,一杯递给我。
“cheers!(干杯!)”我们一饮而尽。
“幻觉”,有一丝果香,有一丝清甜,说不出的味道,而这味道又好像被浓烈的酒精压住,不得释放。它清凉地滑入你的体内,我禁不住又拿起了一杯。
三杯下肚,我感到如此的放松,浑身轻飘飘的,这“幻觉”来的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