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还没吃到一半,花湜就后悔了,方才在车里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压根忘记了问一下这美色的意见。
季元晴只让花湜点菜,自己啥意见都没有,肉和菜丢进锅里,捞出来就直接送到花湜的盘子里。
花湜吃着吃着,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想问他吃点什么,又觉得太尴尬了,索性鸵鸟般装傻。
“你喜欢吃辣吗?”季元晴偏偏在这个尴尬的关头将尴尬的问题顺溜地问出来。
“嗯。”花湜将一筷子肥牛放进芝麻酱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然后,话题结束了。
肥牛下肚,满齿留香,人舒服了就容易放松警惕,“你不吃辣吗?那下次咱们要清汤锅吧。”
“好啊。”季元晴笑着点点头,捡了块腌黄瓜放进嘴里,心情瞬间变得很好,觉得面前这口火山一样的锅,也没有那么瘆人。
刚才她说了什么话啊?花湜叼着一片白菜叶子心里默默叫苦。
下次?哪有下次啊。
从头至尾,季元晴只吃了火锅店附送的酒酿圆子,花湜怕他饿坏了把自己那碗也让给了他。
结束的时候,却是季元晴付的钱,他很自然地道,“这次我请,下次你再请吧。”
花湜就没话说了,她总不能说,再没有下次了。
好吧,她活了这么多年,坏事没少做,也不差这一件。
就当是她欠了季元晴的吧。
那天季元晴把车停在花湜家楼下,二人道了别就分开了。
季元晴没有下车,花湜离开之前看了一眼他的腿,很快转开了视线。
“谢谢你,再见。”本是应景儿的两句短语,听起来却像是永别的话。
其实花湜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她再也不想见到季元晴了。
“再见。”季元晴是个何等敏感聪明的人,花湜的每个表情都被他看进眼睛里,却选择装没看见。
那一天之后,花湜的日子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是每天打两份工,受雇于委托人,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给钢琴调音。
沈琳凌询问她愿不愿意做老板柏桓的助理,她正在准备国外的一个画展,不能时时帮柏桓打理,而花湜无疑是最好的接替人选。
花湜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能够得到这份全职的工作,她也总算是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了。
2010年7月7日
这天花湜收工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抬头看见一片漆黑色的天幕,觉得有必要考虑下是否要辞掉调音师的工作,这样子没有固定的时间,走街串巷的工作,有的时候并不安全。
两天前去工作的一个老客户,他家的男主人并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复明了,没有穿裤子就给她开了门,她也只好装作看不见,绷紧了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肉完成了工作,虽然有惊无险,但是她一想到以前去那里工作的时候眼前可能都是那么一副景象,心里就一阵一阵犯恶心。
果然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啊。
花湜走到住处楼下,却被陌生的一个中年女人挡住了去路。
那中年女人衣着名贵,妆容艳丽,看着她的眼神绝对不善,花湜心中有个大胆却不好的猜测。
“你就是花湜?”那中年女人问得咬牙切齿。
花湜更加确定了内心那个猜测,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脚步也顿住了。
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肯定道,“我就是花湜。”
罢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想也知道,她只是一个打零工勉强糊口的普通女人,怎么能在京城最好的医院vip病房一住月余,怎么短短一年就找到适合的角膜。
她当然没这个能力,是厉害的人帮她办到的,一个厉害的男人,还是个有家室的厉害男人。
她做了孽,所以该死。
她本想扯出个微笑来掩饰一下内心的恐惧,最终还是徒劳。
她只能命令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也没有再往前。
那中年女人见她答得那么自然而然,愣了一下,瞬间双目中的愤恨更加高涨,她咬牙切齿地尖叫了一声,“好你个狐|狸精!给老娘耍什么横!”
说着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花湜的头发,花湜的头发只及肩膀,一把抓过来刚刚好。
头皮上撕扯的疼痛如火燎一般,花湜忍住没有后退,双手捉住发根分担一点力道,一片混乱之中,心里却是一片清明,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还是她妄想了啊。
出来混,总要还,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你个不要脸的小妖|精,勾|引我老公,丢了都没人要的破|鞋……风|骚的样子勾引谁呢,是个男人你就……”
中年妇人丝毫不顾发髻散了,名贵的衣领歪了,一手仍旧抓着花湜的头发不放,腾出一只手来握紧成全,对着花湜的肩背又锤又打。
花湜没有还手,也没有后退,她想这女人应该是不会把她打死的,干脆咬紧牙关,屏息承受。
污言秽语不断在她耳边爆炸,这会儿恐怕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他们的动静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劝架,他们都觉得她该死吧,花湜在心里冷笑。
火辣辣的撕扯绵延着没有尽头,花湜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头皮上的撕扯陡然消失,她踉跄了两步坐倒在地面上,左边脚踝上传来的疼痛叫她忍不住□□出声。
“你干嘛?!这小妖|精是你什么人啊,你管什么闲事!”那中年女人尖利的喊叫声仿佛能顶破漆黑的夜空。
花湜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前面。
季元晴背对着花湜站立,右手握着那中年女人的右手腕,握得很紧,任那女人怎么扭动身体都挣月兑不开,声声尖叫。
他回过头,扫了花湜一眼,“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声音还是风和日丽的,就像没有听懂那妇人的叫骂。
花湜干涸的眼睛终于涌出了泪水,她一点也不想季元晴在这种时刻出现,即使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