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会所也是花湜的老板柏桓的产业,会所大厅里放置的钢琴是一架名贵的古董,花湜此刻把自己妆扮得端庄优雅,随手弹着曲子,反正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她在谈什么。
“小姐,刚才那一曲月光,有点不大对啊。”有个男人趁花湜休息的时候走近她,手中半瓶啤酒随手放在钢琴黑色反光的平面上。
花湜听着那声音,脖子僵直了一下,瞥眼望见那男人棕色的休闲皮鞋,宝蓝色磨白的牛仔裤、深灰色毛料大衣。
人很好看,就是说话不怎么好听,她很久都没谈钢琴了,凭着记忆弹出来的,也没看乐谱。
“很喜欢这首曲子吗?”他老大不客气地将手里端着的一杯橙汁送到花湜手里,缓缓坐在花湜身边。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总不能说不喜欢吧,也送不能说是乐谱上有,她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想当然地弹出来,完全没在意乐谱。
季元晴像是早就料到她根本不会回答似的,修长柔软的双手抚上键盘,月光曲就此流淌出来,平淡如水的月光,却仿佛能看见水波折射的丝丝光痕。
花湜小口抿着手中的橙汁,在这边坐了很久,的确有些渴了,就是担心喝多了要上洗手间。
季元晴弹毕一曲,指着乐谱道,“你看,你把所有的休止符都忽略了。”
靠!
花湜实在不能控制双眼冒火地瞪着他。
这个时候钢琴附近已经有人驻足,难道是因为这厮弹琴的样子太帅了?弹得太好了?
他们俩这么坐在这儿是啥意思?展览?
一个穿着晚礼服,一个穿着休闲装,一个露着白花花的胳膊腿儿,像个烧卖似的,一个裹得像粽子,混搭?穿越?
花湜后知后觉,季元晴原来有一副很厚很厚的脸皮。
“你还是快走吧,”花湜微微倾身,对他小声道,却用抖动的尾音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威胁。
“好啊,”季元晴没有丝毫抵抗地就答应了她,正当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又道,“我等你下班。”
花湜蹙了蹙眉,为什么如沐春风的季医生,也可以像一张狗皮膏药呢?太毁形象了。
2010年12月25日
花湜收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
刚迈出大厅的门,就看见季元晴背倚着门口的大理石柱子,含笑望着她。
花湜觉得泄气,这个男人在这里等了多久啊。
“走吧,送你回家。”他撑着大理石柱子站直了身体,缓慢地转身,走下台阶。
他的动作比平日里迟缓,可能是站久了,腿不舒服。
这是花湜第一次看见他下台阶,他活动僵硬的左腿向下迈一步,只有脚跟的半边放在台阶的平面上,脚尖的半边则悬空,然后迈右腿,左腿就随着身体位置的转变弯曲,就这样下了一级台阶。
整体看上去稳健优雅,仔细观察就替他捏把汗,要是这台阶湿滑,他这样把左脚放在阶面上,再抬起右脚的瞬间是极容易滑倒的。
口中想要拒绝的话就咽了下去,这个人,自己并不讨厌,又对她如此好。
季元晴下了一级台阶,转过头向她伸出手来,“这台阶滑,扶我一把吧。”
花湜小跑着走上前,握住了他的左手。
“到我右边来。”季元晴纠正道,“这样子我借力比较方便。”
花湜听话地又转到他右手边,握住了他的胳膊。
冰凉的手指握在毛料大衣的袖子上觉得很温暖。
季元晴低头打量她的穿戴,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青绿色晚礼服长裙,脚下踩着鱼口高跟鞋,外面胡乱套了一件臃肿的羽绒服。
“这么冷的天怎么光着脚。”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二人身边吹过一阵寒风,吹得花湜的裙摆高高飘起来。
总不能告诉季元晴,她是想躲他,所以才匆匆忙忙套了件衣服就跑出来,妄想趁人不备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咱们快点走,到车上就不冷了。”季元晴眸子里的神光暗了暗,拉着她的手下了台阶,往停车场走,还是一步一步,很慢很慢。
……
“把那个把手拉开,里面有毛毯。”发动车子之后,季元晴把空调暖风开到最大,花湜渐渐觉得冻僵的小腿恢复了一些知觉。
花湜依言打开副驾驶座位前面的抽屉,里面整齐放着一条叠得板板整整卷成桶状的黑色薄毯,一盒抽纸,还有一对黑色折叠肘拐。
纯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肘拐分为两截,之间有牛筋相连,还有固定用的锁扣,她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夜晚,这就是那根拐杖吧。
她学着季元晴的样子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取出毛毯抖开,裹紧了小腿。
花湜的新住处离工作的地点很近,季元晴像是完全忘记了上次见面的不愉快,捡了几件工作时的有趣事说给她听。
花湜陪着笑笑,也投桃报李,讲了几件在艺廊工作的事情。
两人都是深沉的性子,凡是敏感的话题,一概不碰,表面上也算是相处愉快。
车子在花湜楼下停下来,花湜道了谢,将裹在膝盖上的毯子叠好,按原样卷起来,顺手放回抽屉里。
接下来就是道别和下车了,季元晴却把车门给锁上了。
花湜转过头错愕地望着他,顶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一半的脸,模糊了另一边,那双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带着希冀,又有些可怜。
他说,“花湜,可以抱我一下吗?”
暗淡的灯光中,乞求的语气,花湜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花湜,我等你等得腿都疼了,你就抱我一下吧。”薄薄的嘴唇竟然扁了一下,惹得花湜心底一阵恶寒。
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季医生,怎么还会撒娇啊。
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展开了双臂,将季医生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里,季医生的脑袋,很温暖。
季元晴也抬起手臂将花湜揽在怀里,指尖划过羽绒服的光华布料,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
“花湜,我喜欢你。”季医生低回婉转的表白引得花湜的脊背狠狠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