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如深潭,从容如闲云的季医生终于脸红了,而且直直红到耳根,他死命按着花湜的手,“你,你干嘛,这里是办公室。”
花湜道,“怕什么,我都把门锁上了。”她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心里着急。
季元晴也急了,索性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手抵着办公桌防止摔倒,一手箍着她的要不让她再乱动,“我告诉你别乱动啊,一会儿擦枪走了火你要负责的。”
花湜老实了,乖乖等着他下了班一起回家。
季元晴要早上八点才下班,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花湜不是第一次陪着季元晴上夜班,知道他多半没什么事,就像让他到办公室里间的小床上躺一会儿,这么带着假肢在轮椅里坐好几个小时肯定不舒服。
季元晴却死活不肯,还想劝花湜一个人去睡,花湜哪里愿意,索性扶着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两人靠在一起眯了一晚。
进了家门,花湜扶着季元晴换轮椅。
把玄关鞋柜的门儿开到最大,将那架轮椅拽出来,却意外地发现这是一把电动轮椅,她说季元晴你可真是懒啊。
季元晴扶着她的手换到电动轮椅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回到,我坐轮椅的目的就是为了少用手的力量,要是用那个轮椅,不还是一样?
他指着在医院用的那架普通的轮椅,指挥花湜将轮椅折叠好,按原样塞回鞋柜里。
季元晴就是这副德行,什么都要求整整齐齐的,他这两天都要坐轮椅的,却不肯看着轮椅大喇喇摆在玄关,非要塞进柜子里放整齐。
花湜看着他熟练地按着操纵杆,一路往卧室的方向去了,终于了解,他平日里在家里恐怕都是这么行动的。
上次她临出国前来这里,他还多少有些装模做样,现在却是一点也不和她见外了。
花湜就开心了,她这次出了趟差,回来之后,两人之间好像又更近了一步,真好。
花湜自己换了拖鞋蹦蹦跳跳去厨房准备吃的,两人随便吃了点面条,就各自洗澡,一起上|床。
两人在医院都没睡好,季元晴把窗帘拉严实了打算抱着花湜睡个好觉,没想到花湜跳上|床就果断地把他给扑|倒了,三下五除二就将他身上的遮蔽物给扒了个精|光。
季元晴心里还美滋滋地想,他家阿花原来也有这么饥|渴的时候,在德国一定很想念他。
却看见花湜伸长手臂端过台灯来,一把捞起他左腿的残肢仔细看。
“我说你到底伤着哪儿了?快说!”花湜见季元晴的残肢上皮肤完好,连块青紫都不见,就随手拍了拍,手掌落在粗糙的断面上,啪啪作响。
截肢是破坏性的手术,肯定会带来一定程度的神经损伤,残肢断面对各种刺激更加敏感,季元晴给花湜拍得一个激灵,就像想坐起来捂住残肢不让她拍,奈何花湜背对着他就骑在他肚子上,害他起也起不来,够也够不着。
他用手肘撑着,半抬起上身,就正看见花湜弓着身子捧着他的残肢细细检查,从断面到大腿根,一寸都不放过。
她的头发像绸缎一般垂着,齐齐只到肩膀,露出大片雪白的脊背,和圆润的屁|股,台灯被她拢在身前,逆着光,明亮的光线在她玲珑有致的轮廓上勾勒出淡黄色的光边儿,随着她左看看又看看的动作时而流动。
季元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地方温度升高。
花湜没注意身后的季元晴开始想坏主意了,一心就想看看他伤在哪儿,检查过残肢完好,一块红肿也无,就松了口气,转移阵线,将光亮移到他右腿上。
脚踝没事,花湜念了句阿弥陀佛,他就指着这条腿走路了,脚踝要是扭伤了,她是无论如何也要逼迫他坐一个星期的轮椅才能放心。
整条修长优美的腿,就只有膝盖的地方有一大片青紫,没有擦伤,也没有扭伤,“除了膝盖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花湜扬声问,却没人回答她,她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那个啥已经……这个情况……额。
花湜怎么忘了,季元晴,有的时候根本不是人啊。
下一秒,她也就来得及发出“啊呀”一声,就被那不是人的季元晴对折起来按在床面上。
她手里的台灯没抓稳掉到床下去了,吓得她冲季元晴大叫,“台,台灯,这样很危险的!”
季元晴没搭理她,顺手抓住扯在半空的电源线,轻轻一拽,台灯的插销就月兑离了插头。
室内立刻归于一片黑暗,他随手将电源线往床下一丢,很满意地想,这下消停了,真好。
花湜给他颠得直想翻白眼儿,恨恨想,扔个台灯算什么,这下子你季医生不洁癖了。
等季医生终于心满意足地在她身边躺下而不是趴在她身上,花湜觉得自己都快断气了。
她掰着指头算来着,四次啊四次,不管她是不是水做的,季医生一定是铁打的。
难道这就叫小别胜新婚?呸!谁跟他新婚啊!
“我,我说,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哪儿受伤了?”她觉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简直气若游丝。
季元晴将气球状橡胶雨衣收拾好,撑着床面到床头抽屉里拿出湿巾,仔细给花湜清理了一番,自己也弄干净了才又躺回她身边。
小心翼翼将花湜抱在怀里,像给小猫顺毛一般,抚模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别担心,就是大腿有点肌肉拉伤,休息两天就好了,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下次再也不敢了。”
花湜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终于放下心,闭上眼睛往他怀里拱了拱就睡着了。
其实她还想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是昨天吗,哦不,应该是前天,那不明女人接电话那天,可惜没力气了。
季元晴却望着臂弯里熟睡的花湜,发了一会儿呆。
睡醒之后,花湜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借着大亮的天光又把季元晴浑身上下检查一遍,除了右腿膝盖上的青紫,手肘上还各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看上去已经消散了不少,转为淡淡的黄色。
花湜这才算是信了,指着季元晴又是一顿数落,下次再敢瞒着她就有他好看的。
季元晴很识相地再次认错,并且再三保证再也不敢了。
花湜这才算把这事儿给翻篇儿了。
忽然想起昨天检查他残肢的时候那里皮肤那么粗糙,不安道,“你穿假肢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啊,要不要去换个……”花湜搜寻者脑海中还不太熟悉的名词,“换个接受腔,或者干脆别穿了。”
她知道季元晴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却不想他太辛苦了。
季元晴看着花湜的眼神里亮晶晶的,握着花湜的手覆盖在残端,娓娓道,“这个啊,叫残端训练,截肢之后,戴假肢之前,要先用泥沙材质的东西在残端处揉搓,弄出角质层,就是为了让残端更耐磨。”
花湜听了心尖尖一颤,她知道季元晴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有多细女敕,把那样的地方生生打磨成现在这样子……还是刚刚长好的残端,兴许都没有长好,还肿得很高的时候。
她抬起头,看见季元晴的眸子里的光,他显然在回忆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补充道,“我记得当时每天要做十几次。”
十几次!
花湜觉得更加心疼了,她按耐住眼眶的酸涩,仰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对不起,我以后不问你这些了。”
花湜暗暗觉得,她也许应该从更多地侧面了解季元晴,比如互联网,这么大喇喇问他这么多基础性知识,对她来说就算是知识科普了,对季元晴来说,却是切身彻骨的伤痛。
季元晴却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不对,以后想知道什么,就张口问我,我喜欢让你了解更多的我。”
花湜抿了抿唇,她又想起那个接电话的不明女人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让花湜咽了回去。
她忽然有点怕破换现在的气氛,他觉得季元晴和她很近很近,所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季元晴远离她的迹象。
“对了,我的礼物呢。”季元晴摊着手举到她面前,敏感如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花湜这次回来情绪有些不对劲,却说不清不对在哪儿。
他知道有几种可能,却不愿意去猜,这是他爱的女人,怎么可以随意猜度?
“哦,”花湜离开他的怀抱跳下床,从衣帽间角落的旅行箱里翻出了一盒巧克力,又跑回来递给了季元晴。
季元晴看着盒子轻微地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开来,打开盒子取出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清甜的酒香瞬间弥散了半个房间。
花湜闻到这酒香心中一凛,她怎么会忘记季元晴滴酒不沾,她是在免税店里赶时间临时随便拿了两盒,直到季元晴打开,她才知道这是酒心的。
花湜赶紧回衣帽间翻出另外一盒,是一样的。
花湜叹了口气,一脸沮丧回到房间的时候,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像个犯错误的小朋友站在床边,一边道歉一边又不甘心。
季元晴捧着盒子已经吃了一块,正拿出第二块,“怎么了?挺好吃啊,我是不喜欢酒,并不是不能喝。”
季元晴好像一点也没察觉花湜的心虚,仍然温柔地道谢。
花湜的心里就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