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女子 五十八回 成功出逃出偷运受阻

作者 : 林继明

管家决定带三姨太去萧山,那是他的家乡,不过那里已经没有家人和亲戚了,父母去世后留下一间三十几平米的小木板房,管家去上海打工时门窗用木板给钉死,决心很大,后来他果然混出了名堂没有再回去,甚至几乎把它忘记了。他说:“我那里好多年没有回去不知现在啥样,生活很艰苦你要有思想准备,不过我们现在有的是钱,只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暂避,白敬斋这老匹夫肯定会到处抓我们,等过了风声再去城里租房住,上海是回不去了。”三姨太说:“不碍事,安全最重要。”管家说:“北方的生活饮食我们都不习惯,以后我们可以去南方的任何大中城市,比如南京也不错,日本人的天下,治安好,我去找份管家的工作,你呢在家相夫教子,我们生个孩子。”三姨太默默低下头没有去回应,被抓到宪兵司令部折磨后医生已经向她宣布丧失了生育功能,这事除了自己只有白敬斋知道,生不生得出孩子并不是她目前去担心的,她说:“这老古话不能不信,我今年正好三十三岁乱刀斩的年龄,不过摆月兑了白敬斋还有大半辈子的好日子等着我,有没有孩子是次要的。”管家答道:“也不尽然是乱刀斩,我认为你要是继续留在白府那才是乱刀斩一辈子了,你对他百依百顺,他却只认那个姓郝的姘头,说难听点你在白府跟我们下人没啥两样,我看得清清楚楚。”三姨太猛的笑了,说:“现在他最爱的女人不睬他了你还不知道吧?”管家说:“那天我在客厅门口偷听他们吵架的电话了,真的一刀两断了吗?”

他们上了去萧山的火车,买的是上等的车厢,三姨太的主意,她说:“这钱是省不得的,你穿的那身旧长衫一看就是穷书生,箱子里装的全是破书别人不惦记,可我就不同了,这身高档面料的旗袍拎了只箱子,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都是值钱东西,要遇上土匪怕连我人也一起给抢了去,还不如死在白敬斋手里呢。”

白府里的动静似乎一切如常,到了下午扫地的老头出来扫院子,然后洒点水,这是秋老虎的季节,白天水门汀被太阳烤得走起路来也觉得烫脚,老头是苏北人,扫地的时候哼着小调,看见服侍主人的女佣站在客厅门前在徘徊,就吆喝道:“哎呀喂,大热天的你把门关着在外面干什么事?”女佣顶着炎日跑过来说:“三姨太上午让我别去客厅,大概正跟老爷在亲热,最近他们老这样,真不害臊。”老苏北笑道:“你没偷看?这事好看着呢,我看见过的,这三姨太细皮女敕肉的,真呱呱叫。”

白敬斋被捆了几小时浑身麻木,一会被人救的时候看这样子实在太丢面,他驰骋上海几十年,没吃过这种窝囊罪,想到三姨太的背叛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外面隐约的传来日本人的说话声,这才想到美代子在等他的文件,一定是她找来了,欣喜若狂的又呜呜的喊起来。家丁看见来了杀气腾腾的日本人,这他不敢挡,美代子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们的白老板在不在?”家丁回道:“他在睡觉,管家说他身体不舒服。”美代子觉得白敬斋生病应该表示下关心,以体现大日本帝国的体恤之情,带着宪兵进去怕惊扰了他,便让家丁带路自己一个人进去。客厅的门关着,女佣恭恭敬敬的退在一边鞠着躬,家丁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美代子来过这里,出于职业习惯踏进客厅往四处巡视了遍,里面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问:“你们主人在哪个房间?”家丁献媚的把他知道的那些**说了一大通:“老爷有两个睡觉的房间,左边是原来二太太的房间,后来她被赶出家门,老爷在外面找了个女人,隔三差五的来白府睡觉就去三姨太房间,这样三姨太就搬到原来二太太房间里了”美代子打断道:“我问你他在哪个房间?”家丁回答道:“大概在左边吧,现在三姨太住着,老爷一定在她房间,不过她跟管家出去了。”美代子不耐烦的说:“先去她房间。”

他们来到三姨太现在的房间,里面乱七八糟像被抢劫过似的,床上堆着旗袍和冬装,那是三姨太整理行李装不下的东西,美代子马上警惕起来。白敬斋听到日本人来了,一会又出奇的安静,以为他们离开了,他滚到门口,门是往里打开的出不去,美代子来到门口,家丁推门被白敬斋里面堵着,只打开一条细缝,美代子掏出枪狠命踢了脚门,自己差点摔倒弹了回来,门背后有人在喊,是那种堵上嘴的声音,美代子意识到是白敬斋,同家丁二人将门一点点的往里移,她挤了进去,白敬斋赤身**手脚捆在一起结结实实的团在地上,他看见救星居然是自己背后一向小看的日本小女人美代子,他在宝顺洋行被美代子当众训斥后,常常会在职员面前揭她的短,说她是一个被中国男人睡烂的日本女人,这回白敬斋全然没有了尊严可谈,仰着脸呜呜的喊着让美代子替他拔掉嘴里的裤衩,家丁也挤了进来将老爷绳子解开又松了口,白敬斋手脚全麻,站起身又咕咚趴了下来,朝着美代子老泪纵横的哭诉管家和三姨太以下犯上的罪孽,美代子望着胖乎乎被剥了精光的白敬斋扑哧笑道:“你的计划书呢?”白敬斋这才想起这份重要的文件是不是也被拿走了,转过身趴着冲向保险箱一看,兴奋的说:“在,文件还在,谢天谢地!”美代子仿佛闻到了一股家畜屠宰场的味道,捂着鼻子说:“白老板,你是不是先把衣服给穿上,别像头猪一样。”

白敬斋穿完衣服让管家搀扶着站起,美代子翻了翻计划书说:“这份计划书宇喜副机关长等着审核,我等马上过去,你自己去警察署报警,这种私事不是宪兵队的职责,不过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说完匆匆离去,白敬斋背后骂道:“都他们的不是好东西。”他转而对旁边的家丁说,“今天你看到的不许传到外面去,否则我把你当成抗日分子交给日本宪兵队。”

白敬斋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众叛亲离,无论过去二太太的背叛,还是现在三姨太步其后尘跟管家卷款跑了,连他的至爱郝允雁也离他而去,他跑到客厅里打郝允雁的电话,刘秋云接的,生硬的问:“你还来打什么电话?”白敬斋哭道:“行行好让郝小姐听电话吧。”刘秋云斥道:“你别来耍花样,我允雁妹妹绝对不会再上你的当。”说完挂了电话,她在走廊上烧晚饭,郝允雁也在,气呼呼的样子没有说,电话铃声又响了,郝允雁问:“秋云姐,怎么不去接电话呀?”刘秋云淡淡的说:“打错了,一个神经病。”边连友和玉芝不在,伍侯就活络了,上楼问:“有电话啊,你们不接我去接。”刘秋云现在爱死他了,不敢朝他发火,一会伍侯出来说:“郝小姐,是白老板的电话,哭哭啼啼的像他的洋行倒闭了似的,问他什么事,非要说让你去听。”郝允雁带着好奇进去听电话,白敬斋听出是她的声音,哭得更伤心了,把三姨太和管家的事控诉了遍,还说自己好可怜,好孤独,需要人来安慰却一个也没有。郝允雁听他这哭声不像是装的,顿然同情起他来,隐隐的认为做人不可以过河拆桥,放下电话回到灶台边正琢磨着是否要去白府安慰几句,刘秋云本来想去偷听被伍侯烂住说:“人家的私人电话别去听,你们虽然是姐妹相称也不应该。”这回忍不住问:“他又在使什么花招了吧?”郝允雁不想告诉她,既然问了就说:“白老板的三姨太和管家撬开他的保险箱,把里面价值几十万的金条和钱票拿走跑了,他正哭得伤心呢。”说完苦涩的笑笑,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刘秋云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板着脸问:“你是你很同情想去安慰他?我告诉你,绝对不行!”郝允雁沉默半晌说:“我家先生的病走投无路时人家是支援过我的,要不是他,别说我家先生,恐怕我和囡囡早就饿死了。”刘秋云不顾伍侯还在旁边骂道:“放屁!没有他还有我,再说他是白给的吗?”他猛的打住,下面的话不说了,郝允雁无言以对,要是以前她会理直气壮的不承认,但现在都看见了,包括面前的伍侯,霎时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光着身暴露在外,连灵魂也脏脏的被丢弃在马路上,伍侯拉拉刘秋云不让他说话,就这样空气凝固了,突然,郝允雁将炉门重重的插上,让一锅汤闷着回到房间,门“砰”的一声,整个三楼的地板在发抖。

伍侯埋怨道:“你这人啊,这事是人家的痛处,虽然你是好心,以后不要这样啊。”

刘秋云说:“我又没说什么,看她这脾气,莫名其妙。”

伍侯说:“你还没说,什么叫‘他是白给的’?退一万步讲,假如只有你们俩姐妹在倒也无妨,我毕竟是外人嘛。”

刘秋云白了他眼咕噜道:“谁让你去接那电话的?好了好了,我一会向她道歉,不过白老板那打死也不让她去。”

边连友通过军统在日本梅机关发展的线人拿到了水陆通行证,出吴淞口的关卡可以免检,这个日本人是宇喜多井的亲信,当年白敬斋与肖恩发生冲突时,肖恩指派洪帮的人闯入白府威胁他,并糟蹋了三姨太太,宇喜多井替白敬斋报仇,在松江县日本秘密仓库处决了那几个洪帮人,这个日本人就是其中的参与者,现在他被军统收买成为线人。边连友安排水陆运输是有过安全考虑,如果火车运,一路颠簸对两尊‘自鸣钟’损伤会很严重,公路的关卡太多,沿路的不确定因素复杂多变,唯有水路只要通过了吴淞口,大致上不会再遇见军舰盘查。中午他带着两个同事雇来一只马达驱动的水泥船,上面堆放了些蔬菜盖上帆布,两尊‘自鸣钟’分别装在箱子里体积很小藏匿在船的夹层内,他们认为有了通行证,即便检查也是肉眼一扫就放行的,不料当他们的船到达吴淞口时,发现十几条船排成长龙等待日本人挨个登船检查,边连友站在船头了望,另艘船上出来一个抽大烟的船老大,骂骂咧咧对他发牢骚:“这日本人是抽风了还是怎么的,没通行证不许通过,有通行证要登船检查,我那船可是新鲜的水产,这大热天的,耽误了时间发臭谁负责?”边连友觉得这事不对劲,日本人突然兴师动众的检查必定有非常重大的原因,不一定是冲着‘自鸣钟’来,但这样的检查法万一被搜出来没收,国宝就落到日本人手里了,他当机立断返航,‘自鸣钟’重新回到军统站。

边连友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次日本人加紧盘查水陆船只,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自鸣钟’。事情发生在肖恩身上,前天他又去了亨达利钟表店找欧阳雅夫,惊讶的发现两尊‘自鸣钟’均不见了,原来安放的位置旁边的展品两边挪挪分开些,看上去很自然。欧阳雅夫在内堂挑货给顾客不在柜台内,他问其他店员:“伙计,你们那边两尊‘自鸣钟’呢?”店员回答:“不知道。”这是欧阳雅夫事先吩咐的,肖恩不高兴的质问道:“你这店员是怎么当的,那么两件珍贵文物每天在你们眼前放着,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店员耐心地说:“这位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有关问题您还是问我们老板吧,他正在里面挑货。”肖恩不满的瞅了瞅和他站在同排位置的一名女顾客,感觉有股刺鼻的香水味很不礼貌的捂了捂鼻子,女顾客看看他目光移向四周漫不经心的样子。

“呵呵,终于找到了,这款您肯定满意。”

欧阳雅夫手里拿着两只小盒子出来,看也没看肖恩直接迎向女顾客,微笑道:“太太,这两件是一个系列,您再品品。”女顾客取出两枚晶莹剔透的钻石分别戴上欣赏了许久,欧阳雅夫夸奖道:“这两款都好,品级均是FL,在十倍放大镜下内外俱无瑕疵,可谓完美无瑕,我们有专家评介的证书的。”女顾客嫣然一笑说:“这可难倒我了,两款都喜欢不知买哪呢,我女朋友明天结婚,我一定要比她更漂亮。”欧阳雅夫说:“那就随意挑一款,选中的便是缘分,能够让太太选中也是钻石的荣耀。”女顾客做作的扭了扭脖子,肖恩很不耐烦,就等他们交易结束问‘自鸣钟’的事儿,怪怪的声音干咳了几下,一个店员招呼完顾客过去接待他,问:“先生您要买什么?告诉我,我替您当参谋。”肖恩忍着火气生硬的摆摆手,店员知趣的走开了,过了十几分钟后女顾客终于下决心选中一款说:“哎呀,没时间挑啦,就听先生的随便挑一只那也是缘分,就这吧。”她指了指其中一只,欧阳雅夫将它交给旁边的店员说:“你替这位太太包装好。”说完低头开票。女顾客也低着头掏出一本支票本上面写着。

总算接待完女顾客,欧阳雅夫这才淡淡的朝肖恩一瞥问:“肖恩先生今天要买表还是钻石?”肖恩耸耸肩膀问:“欧阳先生卖钻石了?”欧阳雅夫将另一枚钻石放入柜子里,边说:“那是帮朋友买的。”他说的是实话,那是伍侯的货,属于代销性质,他说:“肖恩先生如需要,里面有男款的。”肖恩没工夫听他扯淡,也明白他是在装腔,开门见山问:“你那两只‘自鸣钟’哪去了?”欧阳雅夫早想过对策。回答道:“运走了,本来就不是我的,前些日子它们的主人来过说要,我就还给他们喽。”肖恩问:“你不是说你恩师的家人都失踪了吗?”欧阳雅夫随口道:“失踪是死了吗?”肖恩想了想问:“你没骗我吧,是不是你藏匿起来了?”欧阳雅夫已经不打算与他继续做生意了,态度生硬地道:“你这人真奇怪,我的事与你有关吗?”肖恩很生气,撕下伪装恶狠狠地说:“好,好,欧阳雅夫,我认得你。”说完悻悻离去,心想,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让欧阳雅夫留着,连忙去了日本特高课总部梅机关。他与宇喜多井有过多年的情报交易,这次他回来两人见过面,宇喜多井通过他也倒卖市场紧俏物品做私人生意,下午他打电话给宇喜多井要求见面有重要情报提供,两人在和平饭店包了个房间见面,美代子也去了,当然两人穿的是便衣。

肖恩带着‘自鸣钟’的相片赶到约会地点,他们用中文交谈,这是双方唯一能够不需要翻译的交流语言。第一次见美代子肖恩显得十分拘束,也因为她长得性感气场十足,谈话时六神无主的样子。

宾馆房间写字台上摆着一只镜框,里面的照片是美代子穿着日本和服站在樱花下,肖恩意识到这里可能是这个女人长期包租的房间,窗户大开着,今天比较凉爽,外面的风吹进来给他一种陶醉的心情。三杯咖啡放在茶几上,他们对角坐在沙发上,美代子穿的是旗袍,叉开得很大,一条细白的女敕腿优雅的搁在另条腿上,肖恩不由自主的目光瞄到她露出的臀部侧面,又瞬间慌张的逃开,这太折磨他了。

肖恩终于在恍然中把情报和盘托出,宇喜多井笑着调侃说:“原来肖恩先生自己得不到了,才想起把这情报卖给我们。”肖恩忙解释:“宇喜君误会了,这不是卖,而是友情相送。”美代子自然明白肖恩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去拦截他想要的东西,借助日本的势力报复对方,因而也可以在日本那里留下人情,对于这个情报她非常感兴趣,中国文物一向是自己所酷爱的,欧阳雅夫她没听说过,宇喜多井似乎有点印象,说:“这有点难办,他是上海亨达利钟表店的老板,商会成员,政治倾向不清楚。”肖恩忙说:“不不不,这个人是赤色分子,我让他把‘自鸣钟’卖给我,他说了通民族大义。”美代子笑笑说:“在中国这不算什么,有些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我的丈夫是中国人清楚得多。”肖恩讨好道:“怪不得美代子小姐汉语那么流利。”眼睛本能的又瞄了眼她的腿,美代子放下腿,旗袍的后摆垂落着,前摆盖在腿部在微风下抖动,随时会被掀开似的,肖恩魂不守舍的端起咖啡喝掩饰自己的失态。

宇喜多井站起来朝肖恩伸出手说:“那就这样吧,我们需要时间去安排,他是上海的名流,我们无法明目张胆的去搜查,上海的法制也不允许这样做,只能以保护中国文物的理由派稽私队去拦截。”肖恩起身与他告别,美代子也起来把手给他,肖恩激动的握上后心几乎是在颤抖,这不仅是因为她性感和漂亮,她的气质与身份完全体现了一种女王的霸气,肖恩很想跪下来。

送走他后,宇喜多井笑道:“这法国佬是个色鬼,当年找个名****说是太太骗白老板,把人家的****给玩了。”美代子没好气地回敬道:“你们男人不都一样,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宇喜多井摇摇头抱过去问:“刚才他眼睛很不老实你没注意吧?”美代子板着脸甩掉他说:“我们在谈工作严肃点。”宇喜多井这次重返上海主要是负责细菌仓库的管理工作,美代子兼职秘书,两人是相互提防的,宇喜多井怀疑她是受父亲的指使监视他,抓他的把柄替女婿唐辛亥报仇,他的判断基本正确,所不同的是这不是私人恩怨的问题,美代子是接受陆军部的委任监视宇喜多井的工作,他在上海偷偷做的那些倒卖生意陆军部了如指掌,为了细菌仓库没有去动他。美代子说:“‘自鸣钟’既然失踪了,想必会马上运出上海比较安全,公路我们的关卡比较多,应该不会是他们的首选,火车运输对保护文物不利,所以水运最有可能,只要通过吴淞口就进入无政府状态。”宇喜多井说:“通过吴淞口需要我们的特别通行证啊?”美代子半开玩笑道:“你没有偷偷卖过它?”宇喜多井一怔,他确实曾经与青帮的人合作倒卖违禁品,私运的通行证由他这里开具,吻了吻说:“别乱说话,这是大日本帝国的耻辱,我怎么会去做?来吧,我们休息会。”

边连友返回军统妥善的藏匿完两尊‘自鸣钟’后,打电话给沈默然要求见面,他们在茶楼商量对策,火车运输一开始就被排除,‘自鸣钟’内部结构精细禁不起颠簸,只留下公路这华山一条路了,可是从公路走风险太大,虽然这张通行证仍然有效,公路的关卡多,环境复杂而具有不确定性,不仅有日本宪兵和警察,还有七十六号的特务,除非车内有位与日本人关系笃厚的知名大人物,这样只要有特别通行证就不敢贸然的为难他们,符合这条件的人选中他们一约而同的想到了白敬斋。

沈默然说:“白敬斋最佳,今晚我去白府一趟,给他个立功的机会。”他停了下想到什么似的又说,“那天在白府我之前没有多话,也就是为今后可能用得着他铺垫,没想到后来他把警察给遭来了。”边连友不屑的说:“这种汉奸是没有尊严可讲的,他如果不同意就斩了,你不好意思就我来动手。”沈默然笑着说:“这真是你们军统的作风,先被动他,我们要炸毁日本人的细菌仓库还需要他帮忙呢。”边连友得意的说:“在那里有我们的内线,用不着白老板。”沈默然惊讶的望着他含蓄的笑着。

和平饭店美代子的房间,静悄悄的,仿佛里面没有人,只有马路上叮叮当当驶过的电车从窗口传进来,清晰的犹如就在车内,却死一般寂寞。宇喜多井一丝不挂趴着让美代子踩着头,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解压,当他假装反抗努力抬起头时,美代子毫不留情的耳光抽上去,在这方面他是有经验的,有多少叛徒在死亡线上时都是这样乞求活命的,而他是为了宣泄耐心的恐惧,并且非常受用让一个女部下训斥和体罚,凶狠的面孔又隐隐的残留在一丝半缕在眉梢之间,把自己变成温顺的绵羊任其宰割。当这一切结束后,宇喜多井重新恢复了他的原形,把早已沉浸在角色之中的美代子推倒在地,冷冷地说:“可以了,你快去吴淞口关卡查找那对‘自鸣钟’下落,我要将它们献给天皇,这么珍贵的文物不属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我在松江仓库,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

女佣沏了杯茶端在白敬斋的床边,他的关节有点轻微的损伤,加之心力交瘁不想动,好几天没有去上班,向警察署报了案,张署长阳奉阴违的只派了对警察应付了下,自然毫无结果将案子悬着,白敬斋很不痛快,他不去上班也是做给日本人看的,给美代子甚至宇喜多井压力,女佣建议道:“老爷,其实吃完饭应该到院子里甩甩手散散步,您是血液不循环,别老是躺着不运动。”白敬斋数落道:“你这佣人门槛倒精的,想偷懒还说出个大道理来,老爷要是有力气还需要你吗?我现在连起床的劲都没有。”他突然想起个事又叮嘱道,“这件事情最近有人在议论吗?”女佣答道:“老爷啥事啊,我不知道呢。”白敬斋见她装傻狠狠拧了她一把说:“算你识相,若有人议论什么马上报告给我,我有奖励。”一个家丁慌张的闯进来禀报,门外来了一个姓沈的先生,白敬斋猛的跳下床说:“快,请他客厅里见。”

沈默然一身长衫大步流星的走进客厅,白敬斋从边门出来笑脸相迎说尽客套话,他知道这个厉害人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沈默然器宇轩昂的在陪座坐下,月兑了礼帽桌几上一拍道:“白老板也坐呀。”女佣过来上茶,白敬斋讨好的一挥手让她退下,抱拳供供说:“沈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白某洗耳恭听。”沈默然开门见山说:“白老板,之前你曾为抗日做出过贡献,我党一是一,二是二分得很清楚,我沈某也是讲政策的,所以你上次对郝小姐的那档子事我是手下留情的,按照他们的意思……”说着手伸进口袋里握枪的样子,白敬斋是明白人,忙站起身作揖道:“谢沈先生不杀之恩,有机会我一定好好的谢您。”沈默然抬手示意请坐,笑道:“白老板坐下说话。”突然又问,“你最近替日本人酬过不少军费吧?”白敬斋脸顿时刷白,吞吞吐吐说:“我也没有办法,在日本人的覆巢之下白某岂有完卵?不听他们的我脑袋就要搬家,再说了,您也许有所不知,我这宝顺分行其实并非我白某一人的,开行时有日方参股,白某不过是具体管理而已。”沈默然敲敲桌说:“中日两国正在交战,你帮助敌国筹措军费难到不是资敌吗?”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可以戴罪立功,未来我可能会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白敬斋想起假币的事来,紧张的问:“什么事,是不是又要白某去偷拍照片?”沈默然摆摆手说:“不是,先别急,过段日子再说,眼下沈某有两件私货需要白老板帮忙。”他故意神秘的笑笑,暗示是在倒卖违禁物品,白敬斋看出来了,压低声音说:“白某懂,您说要我怎么做?”

沈默然兜了个大圈子终于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托我兑了点烟土要送出去,这不国家看得紧嘛,我呢,也有特别通行证,就是怕路上遇到小鬼纠缠不清惹上麻烦,白老板是上海滩呱呱叫的人物,有你护驾万无一失啊。”白敬斋呆呆的望着他,心想,这个抗日分子居然也干伤天害理的买卖,正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考虑了一阵,他很想帮忙,但在鸦片生意谁摊上是要坐监的,即便是他,若批量大的话那就是个大案,恐怕自己也保不住,便问:“量不多?”沈默然说:“不多,小轿车后备箱里放得下。”白敬斋松了口气说:“小K司,能为沈先生办事是我白某的荣幸。”沈默然起身抱拳道:“那这件事情就有劳白兄了,出发之前我会来通知你的,我有车不用你的。”白敬斋激动的也叫起他沈兄来,含笑送出白府大门口:“再会再会!”

沈默然连夜找边连友商量运输“自鸣钟”的计划,临近九点钟的时候,同泰里弄堂里稀稀拉拉的坐着一堆堆乘凉的居民,板凳竹床都出来了,有几家干脆席子铺在地上一家三口全睡着,全是摇扇子的,一个胖女人握了把破芭蕉扇摇得最起劲,发出吧嗒吧嗒的吵声,旁边听鬼故事入神的女人嫌烦,说:“朋友,你能不能轻点,或者换把好点的扇子,这生煤球风炉的扇子也拿出来做啥?”胖女人白了她眼回击道:“管你什么事体啊?嫌烦回家困觉去。”那女人也不示弱站起来大声道:“你这只女人到结棍的,吃过炸药啦?买不起扇子我可以送一把给你。”胖女人不乐意了,挖出那女人的丑事来,一口苏北话嚷道:“哎呀喂,算你家有钱,呀呀呸,谁稀罕你的卖身钱。”那女人是私娼,这片的街坊都知道,是个狠角色,啪的耳光上去,两个女人瞬间相互拉头发扯衣服,本来大家乘凉秩序很好,一下混乱起来,胖女人块头大但没力气,睡衣被撕下个大口子白花花的肉团露出半只来,郝允雁的女儿刚才在听鬼故事的圈子里,吓得拿起小凳子退到大楼边,正好撞见沈默然,她认识,喊了声:“叔叔。”沈默然望望混乱的场面问:“你妈妈不在这吗?”王月韵说:“我姆妈在陪我爹爹呢。”沈默然喜欢的模模她的头顶说:“那我们上去吧。”王月韵说:“不,还早呢,我还要听鬼故事。”沈默然自己上去了。大楼黑着灯很静,楼梯上只有微弱的光线从小窗口射进来,底层周太太在弄堂里乘凉,这回看人家打架起劲着,她儿子和儿媳妇抱着小孩去兜风了,沈默然觉得万幸,他也不喜欢这家人总爱打听别人的私事,二楼门紧闭着,伍侯正与刘秋云在房间里恩爱着,儿子他们说出差去了,两人见缝插针把前段时间憋的那股子劲全部撒了出来。沈默然要找边连友不能直接堂而皇之的找,边连友提醒过他不要让母亲知道,所以他来找郝允雁搭桥。

一只带着灯罩的白灼灯将屋子照得黄灿灿的,郝允雁家的门开着通风,电风扇发出呜呜的马达声,这是整个大楼唯一的动静。沈默然来到门前,一眼望见郝允雁侧着个身弯腰在地上的脸盆里湿毛巾,那件无袖的睡衣卷到胳肢窝,刚才她发现丈夫在出汗便积了盆凉水给他擦身,然后自己也擦擦,反正这回也没外人来就图方便快速给自己擦几下完事。沈默然慌了神连忙转过身去,郝允雁发现他放下衣服尴尬的招呼道:“吆,是沈先生。”沈默然转过身脸红红的,这跟上回在白敬斋家的情况不一样,怕她误会自己在偷看,忙说:“我刚上来。”郝允雁笑笑说:“进来吧,您找我?”沈默然没有进去,轻声说:“我是来找边先生的。”郝允雁带着香气走过来说:“他和太太好像去外地了,有几日没见过他,你找他有什么事,我能代劳吗?”郝允雁将他让进屋里,她是真心希望为国家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特别是为他做点事,在她的眼睛里沈默然是个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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