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连友和沈默然安全的把“自鸣钟”送到目的地后,迅速返回上海准备实施偷袭日本细菌仓库的计划,边连友说:“根据山本的情报,日本人已经基本研制完成细菌培育,近期很有可能会被运往别处进行武器级装配,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把这些细菌炸掉。”沈默然担心地问:“这些细菌是否会在爆炸时飞散在空中,以后造成生物污染?”边连友笑笑说:“我是爆破专家,这个我懂,一般细菌在几百度高温下就会被消灭,而普通炸药做的炸弹的温度一般也有3度左右,何况我们这次使用的是烈性炸药,温度高,爆速快,爆压大,爆炸成功的力量足以让周围上千米建筑倒塌起火,这是德国产的黑色浓缩炸药。”
山本利用回梅机关办公务之便打电话向边连友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三天后的中午,负责日本松江细菌仓库的宇喜多井将会出去参加宴会,现在万事俱备。根据事先搞到的图纸上标明,山本已经在仓库内寻觅到他们要通过的下水道出口,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内,搬开东西有块破旧的石头窨井盖赫然出现,上面刻着被严重磨损的“民国六年”字样,宛如一个洗尽铅花的红尘女子在历史的岁月中沉睡至今。
计划开始实施,时间定在宇喜多井去参加白敬斋结婚典礼的那天上午,山本负责仓库内的前期准备任务,沈默然带领五名队员具体执行炸药雷管得爆炸设施通过下水道送到仓库内,五名队员留在小屋担任接应掩护,山本和沈默然将炸药安置在细菌储藏室实施爆破,而边连友带领三十余人守在下水道出口负责完成任务后的掩护任务。行动的具体时间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一是确保宇喜多井不在仓库内,二是那天中午下水道的水位是最低的,方便人员和炸药等爆炸装置的通过。这天清晨,行动队成员分批往松江县靠拢,上午十一点准时行动,从挖掘贯通的下水道口,由沈默然带领五名队员将炸药运输进去,边连友分布在四周警戒。中午快到十二点,宇喜多井带着两名亲信去参加白敬斋的婚宴,把监督仓库安全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山本,这是他最信任的人。一点钟,山本按照计划步骤准时来到小屋,这座占土地面积1公顷的松江仓库被划为三大区域,一区靠近大门,用于办公与部队驻扎,二区在中间,是几排标准库房,有加工车间,有存放军需物资的仓库,还有一间墙壁上涂着白色涂料的细菌研究室,窗户是被木条封闭着,门口有两名宪兵把守,日本陆军部研制的成品细菌,就秘密锁在里面的一间密室内,没有宇喜多井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间白色神秘屋内,三区域是整个仓库的后院,一块开阔地,除了望台上有宪兵站岗外,这里仿佛是被人遗忘的荒凉之地,平时有人要抽烟就会到这里来。山本推了辆小货车过去,一名宪兵在那里吸烟,也许是因为他是在站岗时间,看到山本慌忙把烟掐灭,山本朝他招招手把推车交给他,让他推进小屋内,乘他没注意掏出枪往他脑袋上重重一击,宪兵立刻被砸死过去,山本有点内疚喃喃道:“对不起,兄弟。”他搬开屋内的杂物露出窨井盖,撬开后,一道手电筒光柱射出,沈默然和五名行动成员已经在井口内,先送出几捆烈性炸药、雷管和导线等爆炸装置,然后一个个月复部以下**的粘着黑黢黢的污垢爬了出来,五名队员持枪分布在小屋窗口的两边担任警戒做好战斗准备,一会完成任务后,整个仓库将惊天动地,山本和沈默然将原路返回到小屋从下水道撤退。几分钟后,沈默然穿上那名宪兵的衣服推着车走出小屋,上面放的是炸药和爆炸物资,藏在事先准备好的纸箱内,用一块帆布遮盖着,同山本一起大大方方的前往二区细菌储藏室。山本在这里是宇喜多井的副手之一,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有巡逻兵过去也没有盘问推车运的是什么,一切看起来也很正常,是库内货物之间的转存,沈默然会说日语也不担心。他们的时间其实是很紧张的,从五公里开外的下水道进口出负重涉水到仓库出口,花去了两个小时不到点,任务完成后迅速撤退,如果顺利的话,回去的时间也差不多需要那么多,尽管是一身轻,但是到了两点过后,下水道的积水会慢慢随着潮位涨高,有的地方会到脖子位置,很难快速通过,他们计算过,宇喜多井十二点离开去参加中午的宴会,估计宴会时间在半小时后进行,最晚也是两点多就会结束,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三点钟宇喜多井返回前起爆,时间看起来来得及,但如果他只是应付一下就回来,任务很有可能就会失败。
他们来到白色房子前,山本对门口站岗的宪兵命令道:“把门打开。”
宪兵问:“您有宇喜多井大佐手令吗?”
山本过去就朝那个宪兵一记耳光骂道:“混蛋,宇喜多井大佐出去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是这里的长官吗?打开!”另外一名宪兵不买帐道:“山本长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宇喜多井大佐有令在先,没有他的手令无论是谁都不行。”沈默然走过去掏出手枪顶住那宪兵问:“这个可以通行了吗?”旁边挨耳光的宪兵见有状况举起三八大盖就想鸣枪示警,山本手快掏枪对准他的头说:“你敢开枪,我不在意多响一声。”宪兵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哆嗦着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山本,两名宪兵被带进去一人一刀毙命。他们找到储存细菌的密室,敲开锁取出一只箱子,上面画着骷髅警示标记,箱子很难打开,他们也不敢贸然打开,怕有细菌传出,沈默然说:“箱子沉甸甸的,应该就在里面,我们赶快行动,门口没有岗哨万一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他们开始安放炸药,一共有五捆,当时他们六个人通过下水道一人举一捆,另一个举着爆破装置与导线,“不过摧毁这间房子内的一切够用了,旁边是军火仓库,这五捆烈性炸药的爆炸力道完全可以点燃它们,我们得把导线尽量拉远些。”
他们在里面接完导线拖到门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是个转弯处,不料来了两名宪兵从他们背后走来,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摆弄一个连接导线的装置,举枪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山本回转身就是一枪,其中一人倒下,沈默然仍然蹲着将导线最后连接在装置上,枪声响过后大量宪兵就会赶到他不敢分心,另一个宪兵朝沈默然开枪,山本箭步扑过去挡住,腿部不幸中弹,沈默然已接好线路猛的按下,顿时白色房子爆炸,掀起满天的飞沙走石,冲击波把他和山本还有另外一个宪兵飞出去好几米远,警报响起,沈默然爬起背着山本就往小屋方向跑,路上遇见闻讯过来的一队宪兵,沈默然机智地喊道:“山本受伤了,那里有破坏分子,你们快去。”领队的伍长不知是诈,见山本被士兵背着,一挥手指挥小队朝大火方向冲去。那名被爆炸冲击波震晕过去的宪兵醒来,他头上被一块石头击中鲜血淋漓,大喊大叫:“山本,快抓山本……”
伍长立刻醒悟过来,带人往刚才的方向追击,沈默然背着山本跑不快,宪兵赶上后子弹雨点般向他们射来,沈默然敏捷的躲进旁边的掩体,小屋里的五名队员也开始还击掩护他们进屋,可是他们距离小屋还有十几米远,这是一块空旷的地带,如此密集的子弹根本无法冲进去,双方进入对射的胶着状态,五名队员手上的武器是特意为这次行动运来的德国冲锋枪,火力强劲,消息很快通过电话传到上海的梅机关和宪兵司令部,美代子和宇喜多井在白敬斋婚礼上听到仓库出事的汇报后,跳上车直接赶往松江,沿路他们与宪兵队的十几辆汽车和摩托车汇合,车轮滚滚,尘土飞扬,这是一条通往松江仓库的必经之路。边连友在半路埋伏着,猛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往那方向了望过去,五公里开外的半空中火光冲天,他兴奋地喊道:“成功了,沈默然他们成功了!”三十来个人蹦蹦跳跳喜欢拥抱着,玉芝也十分激动,夸奖道:“这个计划是你策划和领导的,你是民族英雄将载入史册。”边连友说:“要说英雄,沈默然和山本才是,尤其是山本,他能够迷途知返加入中国的反法西斯战斗本来就很了不起了。”一个队员指着远处喊道:“听,那有枪声,很密集,看来交上火了,我们势单力薄,副站长,要不要钻过去支援?”边连友往那方向听了听说:“这里过去要两个小时,来不及,再说我们在这里也很重要,没多久日本的增援部队会从这里经过,我们给他们来个伏击,沈默然那边就会减轻压力了。”
仓库那边,军火库发生爆炸,三区也受到波及,包围沈默然他们的大量宪兵形不成战斗力,前面有小屋里射来的子弹,后面有爆炸飞溅石块和冲击波,等于是前后受敌,山本腿部流血过多已经体力不支,对沈默然说;“我走不了了,乘现在他们火力小点的间隙,你冲回小屋去赶快撤退,别管我了。”沈默然扯下衬衫一块布条紧紧扎住他腿部说:“不,我怎么能够把你一人扔在这里?我现在就背你过去。”山本急了,大声说:“你背我大家都走不了,别犯傻,走,走。”他躺在掩体边无力的推着沈默然,悲哀地说,“你要活下去,可以继续同我们国家的侵略者斗争,我不一样,我是日本人,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沈默然开导说:“不,你背叛的是日本军国主义,是正义的战士。”山本说:“没用的,我杀过你们中国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今天,我替你们完成了任务,大家两清了,我死而无憾。”
边连友终于等到了日本的增援部队,地上埋着地雷,汽车踩过去轰的一声被炸飞,人仰马翻,阻截战开始,狭窄的道路被炸翻的汽车堵住不能再前进了,边连友他们虽然有德国早先进武器,但是三十个人毕竟抵御不住一百多机械化的宪兵部队,战至半个小时就死伤大半,边连友月复部中弹,留下的十来个队员马上掩护,一名大个子背着边连友撤退,玉芝也跟着一起且战且退。他们穿过小森林有几辆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大卡车停泊着,玉芝驾驶汽车带着边连友和另一名队友迅速开走,其他人躲在车上继续阻截追来的宪兵。玉芝的汽车往苏州方向驶去,这是条事先安排好的撤退路线,有军统成员在那里接应,边连友以他坚强的毅力仍然醒着,很快被送到安全地方,苏州的军统请来一名同情中国的法国外科医生,在艰苦的条件下为他进行了手术……
掩护边连友的队员全部阵亡,道路畅通,日本增援部队继续前进。
仓库那边的大火连绵不绝的燃烧着,空气中充满着硝烟,五名队员坚守的小屋已经被手榴弹炸成废墟,沈默然还活着,但只剩一颗子弹了,看到掩护他的战友已经全部牺牲,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撤离了,这颗子弹是留给自己的,山本躺在掩体后面正处于半昏迷状态。
宪兵慢慢的往前靠近,宇喜多井带人赶到,用中文喊道:“躲在掩体背后的人听着,赶快出来投降,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沈默然听这声音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对手宇喜多井,微笑着站起身潇洒地应道:“宇喜社长别来无恙?”宇喜多井一怔,忙对手下喊道:“不许开枪。”他走过几步,见沈默然手里握着枪不敢再往上靠,故作镇静地抱拳道:“啊,原来是沈君,看你这身宪兵的打扮我差点认不出你了,我问你,在下以往对你不薄,你因何要背叛于我?”沈默然哈哈大笑:“宇喜社长你是真傻还是幼稚?我本来就是打入你们情报机关的**地下党员,你我本来就是敌我关系,又何来背叛二字?”宇喜多井眼看日本陆军部花费两年研制成功的细菌弹被捣毁,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如果能够在沈默然身上抓到大鱼或许可以有所挽回,笑道:“你投降吧,不不,你归顺我们大日本帝国吧,我可以保你升官发财。”沈默然蔑视着仰天大笑道:“你保我?你们的细菌武器被我炸毁了,谁来保你的命?”
山本缓过劲来单腿支撑起身体站起来,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想被抓遭受痛苦,故意激怒宇喜多井道:“宇喜多井大佐,仓库是我炸的,我是在替日本人民赎罪,你也觉悟吧。”宇喜多井大惊,平日自己最信任的居然出卖了他,气愤的骂了声“混蛋”要去抽自己的战刀,忘了此刻他穿的是西服,他掏出枪对准山本问:“你为什么背叛我?”山本讥讽道:“你今天才知道我背叛你了吗?告诉你吧,五年前,我就是宪兵司令安排到你这的卧底,还记得你在这地方帮助白老板杀死五名中国人吗?消息就是我传给宪兵司令部的,哈哈哈,五年前我让你灰溜溜被招回国,五年后我恐怕要让你变成尸体永远留在中国了,哈哈……”宇喜多井果然被激怒,还没有等他笑完一扣扳机,子弹射入山本胸膛顷刻栽倒在地。
美代子忍耐已久,一挥手喊道:“给我上。”
宪兵一起涌向沈默然要抓活的,沈默然举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用日语大声喊道:“别过来。”宪兵们停住脚步。
他问宇喜多井:“我有一个问题问你,我妻子莫萍是你命令杀害的吗?”他突然想到了妻子的死。
宇喜多井回答道:“不是我的命令,我对天皇陛下发誓,是加腾秀二和英子自己的决定,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的仇也报了,所以你投降吧,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沈默然望望天空,弥漫的硝烟中仿佛看到妻子的脸在向他微笑,六年了,他无时不在想念她,如今是到了与她团聚的时候了,此刻,他回归了一个普通的人,仰天喊道:“亲爱的,我来找你来了。”说完眼睛一闭扣下手中的扳机,直直的站着,脸上的表情是幸福的。
边连友手术成功,拣回条命被送往重庆大后方疗养,玉芝也跟着过去了,这天打电话给婆婆刘秋云,说他们因为工作原因要在外地呆较长一段时间,刘秋云听不到儿子声音很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够如此将信将疑,她对郝允雁戚戚地叹道:“都说养儿防老,好不容易儿子参军复员可以陪老娘,这倒头来还是要离开。”
两人在走廊上剥蚕豆,炉子风口烤着烘山芋,一壶烧开的水滚着热气比房间里暖和,上午刘秋云在小菜场一下买来八斤带壳蚕豆,说经济又实惠,剥下的壳晒干了可以生炉子当引火用,噼里啪啦的很快就旺。郝允雁也没事,给丈夫吊完营养液就陪着一起剥,壳堆了跟小山一样,现在她们静下来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刘秋云有了伍侯后不是陪他出去应酬,就是两人捂在房间里,只有到了儿子在家时两人才行同陌路。这天伍候出去跑生意去了,刘秋云就拉着郝允雁坐下来剥蚕豆,叹苦境,郝允雁安慰道:“上回你儿子去了十几年不也一样回来,别急,你还没有老呢,再说你现在也不孤单,是吧?”说完跟她调皮的眨眨眼睛。刘秋云也不刻意掩饰了,笑笑说:“他呀,怎么说呢,人是很不错,蛮老实的,可这半路的总少了感情。”郝允雁说:“秋云姐,感情是靠培养的嘛,我看你们经常在一起的,感情早晚会有,若你觉得淡薄,不如你们结婚吧,名正言顺。”刘秋云唉声叹气说:“我也想,可是我儿子不会同意的,上次吃饭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他有个朋友的母亲三十岁时死了老公,现在七十岁还是一个人,让他非常尊敬,你看看,这不是在威胁我吗?对了,他和媳妇这次外出说好久不能回来,是不是发现我跟伍侯事不理我啦?”郝允雁知道边连友的身份,一定是组织上另有重要安排,笑着说:“你别胡思乱想,儿子总是认妈的,结婚吧,索性乘他不在就生米成熟饭,嘿嘿嘿。”刘秋云也笑了,说:“这事容我慢慢考虑考虑。”她拍拍手上的土,满满的两大碗蚕豆,说,“一碗给你,囡囡也爱吃这个。”郝允雁难为情地说:“这怎么行,说是我在帮你剥,倒头来原来是在替自己剥,那就半碗吧。”刘秋云忙说:“你这人就没劲了,到现在还跟姐那么客气,别说这个了,我问你呀,上次欧阳先生来说,关洁下月开庭,你去旁听吗?”郝允雁认真地回道:“当然要去喽。”刘秋云说:“那我也去,这天我让伍侯呆在家里帮着照看王先生。”
关洁的案子拖了大年半,在这期间欧阳雅夫探不了监,上海高等法院暨高等检察署上周发来公函,通知他下个月五日关洁“杀兄”案如期在刑庭开庭,欧阳雅夫有四个旁听名额,于是他来到同泰里问郝允雁要不要旁听。开庭的前几日,法院允许欧阳雅夫委托的律师与关洁见面,但是家属仍然不被允许,天气转凉,他托律师送进去一套冬装和棉衣,免得她出庭时穿的是犯人的衣服。
关洁的脸蜡蜡黄,明显的清瘦,一方面是看守所里伙食太差,另一方面是精神和**上都遭受了看守狱警和同监的女犯折磨,关洁在看守所里住的是一个大间,用砖头砌成的牢房,五十平米里关着二十几个女犯,很多是社会底层坑蒙拐骗、偷窃打架等垃圾货,但也有被冤枉的本来很贤惠的家庭妇女,日本占领时期的上海实行的是高压政策来维持社会的稳定,所以抓进看守所的男男女女很随意,有的一关就是好几年没有人理睬也不审判,关得犯人得过且过,一个个成了暴戾之人。牢房里面没有桌凳和床,只用草茎铺在地上,各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墙脚有只木制马桶所有人大小便在此,每到下午犯人中会轮流有一人去倾倒,关洁被收容时是盛夏季节,房间的空气散发出恶心的骚味,到了冬季,牢房里阴森森冷飕飕的,她刚进去时从穿着上就迥然不同于其他女犯的阶层,而且人长得漂亮,便有女犯忌妒起她来,开始只是言语冒犯,逼她每天倒马桶,关洁忍了,不想跟这些人多计较,做完后就独自缩在自己的床铺上沉默不语,想心事,想欧阳雅夫,想女儿。有次深夜值班的看守狱警巡房时叫她:“喂,姓关的出来,马上要提审你。”关洁很茫然,怯生生问:“这么晚了还提审?”狱警骂道:“他妈的,我们提审时间需要你批准吗?”关洁无奈,起身整整衣服跟他出去,进了一间后来她知道是禁闭室,十几平米,与普通牢房隔绝,如探照灯般的灯泡打开,亮得刺眼,里面根本没有审讯用的桌凳,只有天花板上悬着几根铁链子,旁边有一只熄灭了的火盆,地上放着拷打犯人的鞭子和木棍等希奇古怪的用具,就如传说中的人间地狱,关洁跨进去后不寒而栗,她回头想问是否走错房间了,狱警“啪”的一声关闭铁门,表情极其严肃地道:“现在开始审讯,你把衣服全月兑了。”关洁惊慌又略带质疑地问:“审讯为什么要月兑衣服?”狱警怒了,骂道:“册那,你是犯人还这么嚣张?看来你还没有吃过我们看守所的苦头吧?老子叫你月兑就月兑,所有到这来审讯的人都月兑的,你要是不月兑,我让一帮人来帮你月兑了,别他妈的不识相。”关洁才来不久,仍然保留着以往的强硬,针锋相对道:“上海是法制社会,不是你们可以胡作非为的。”狱警拣起地上的皮鞭朝她一阵猛抽,关洁手护得住脸,却护不住身体其它部位,衣服也被抽破露出白净的**,蜷缩在角落直讨饶:“你别抽啦,我月兑,我月兑。”她月兑光了衣服被吊在禁闭室的中央,铁链子捆着手腕很痛,她努力用脚尖去触地面支撑自己,继而整个身躯前前后后的在摆动,狱警眯缝着眼睛大口大口吸着香烟看着,松开自己警服的风纪扣,暗忖这看守所里好久没有进来过这种上等货了,他听说这女犯人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姨太太,既有姿色又有身份,便动起了邪念,他****的目光随着收缩的瞳孔在关洁的身上扫描,突然手上夹着的烟蒂弹向她,关洁尖叫了声去躲避,然而被他扑过去抱住胡作非为起来,关洁终于明白今天她在劫难逃了,她闭上眼睛承受着命运的苦难,一会她被放到地上,手臂拷在背后,她没有反抗,也毫无效果,以前她当妓女时听被抓进局里过的同伴说,女人到了这种地方别想全身而退,长得越漂亮越遭殃,她不信,或者以为对正经的女人不至于如此,现在她信了,痛苦的闭上眼睛,大脑是黑压压,她的身体被自由的攻入,此刻没有人会来阻止他的胡作非为……一个多月后,看守所给犯人例性检查身体时发现她怀孕了,便把她带到审讯室拷问,说出曾经被狱警奸污的事并指认了这个狱警,那名狱警受到处分调到男监去了,关洁被送到医院里偷偷作了堕胎手术,回来后,那名狱警的哥们对她进行了更加残忍的报复,一度在每天夜里都被带到禁闭室实施暴力虐待,还教唆同室的女犯折磨她,只要她一投诉,别人没事,她却被关在禁闭室月兑光衣服吊一通宵,她受不了了,既然投诉只能对自己不利,从此不敢再出声,任凭二十几个女犯发泄,每晚轮流睡在一名女犯的被子里,而她就像一个木偶是痛、是痒、是屈辱,全然默默的承受着,只当是又重新回到了妓女生涯,不同之处在于它是免费的,而且是乌鸦嘴下的一具腐尸。
开庭的前一天晚上,当同室的女犯得知无论关洁是否有罪,要么当场释放,要么被正式关进提篮桥监狱时,二十几名女犯集体品尝着这最后的一顿晚餐嚣声四起,值班的狱警装聋作哑,第二天清晨狱警来提她核对身份时,只见所有女犯都在睡觉,只有她一个人赤身躺在牢房的中央冻得在发抖,一只手努力去抓不远处的一条被子,可就是够不到,几名狱警连忙把她抬到医疗室用强灯光照着为她取暖,并擦去身上的污垢,用热毛巾去捂伤口,庄重的告诫她,看守所里的一切对外要守口如瓶,否则后果自负。
关洁自然不会去投诉,因为让欧阳雅夫知道了怕会嫌弃。她穿上欧阳雅夫之前托律师送进去的一套棉衣和毛线裤,虽然很普通,但这回猛然觉得是那么的漂亮,感觉就像马上要回家一般,今天开庭结果如何,她心里没有底,律师为她作无罪辩护,但也分析了其中的政治因素,也明白这个案子不单纯是她误杀哥哥的事,其中有警方为了洗月兑包庇维持会的嫌疑问题,判她有罪说明警察并没有刻意要关阿狗死。
她戴上手铐在两名法警的陪同下缓缓的走在通往法庭的走廊上,另一头,欧阳雅夫与二妈、郝允雁、刘秋云正好路过,大家同时看到了对方,欧阳雅夫喊了声:“关洁!”关洁顿时热泪盈框回道:“雅夫!”欧阳雅夫跑过去抱住了她,关洁戴着手铐手臂施展不开,让欧阳雅夫紧紧的搂着,“你受苦,受委屈了,我四周求情,可是,可是……”他猛然想起了“自鸣钟”,事后他深深的内疚过,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的坚持保护这两尊国宝,她也不至于如此遭罪,关洁忙打断道:“别说了亲爱的,您已经尽力了,是这个社会无情无意。”欧阳雅夫打量着她说:“你瘦了,脸色也不好看,怎么,你患病了吗?里面有医院吗?对了,我听说那里的狱警都很凶的,他们没把你怎么吧?”关洁哽咽了下忙说:“不不,我身体很好,看守所里的狱警也非常照顾我。”欧阳雅夫也不管这是在法院那么多人看着,捧住她的脸就是一阵狂亲,她没有激动的回应,闭上眼睛木衲的站着,她所感受到的是狱警和同室女犯人侵犯,眼泪冒出来沾到了欧阳雅夫的脸颊。
法警开口道:“你们有话就赶快讲。”意思是提醒他们注意场合。
关洁举起拷着手铐的双手轻轻抹去泪水,然后问:“雅夫,芬儿好吗?听不听话?问过她妈吗?快八岁了啊,年后可就要书了呢。”说着望了望站在一边的二妈、郝允雁和刘秋云,先没有跟他们打招呼,接着问欧阳雅夫,“二妈来了,芬儿太太在管着吗?”二妈微笑着说:“太太管着,芬儿很听话,越来越漂亮了。”关洁说:“二妈,谢谢您了,我知道您很会带孩子,今后就辛苦您了。”说着呜呜的哭起来。二妈忙上前安慰说:“轻点啊,这里不许喧哗的,别尽说傻话了,今天开庭你一定无罪释放。”
郝允雁主动上前喊了声:“关姐……”眼睛顿时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关洁走过去身体向她倾斜着深情的说:“妹,抱抱我。”
她们抱在一起都在想同一个人,那就是关阿狗,为了他,两个好姐妹曾经心存芥蒂不再来往,当郝允雁抱住关洁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原谅,欣慰的说了声:“谢谢!”郝允雁懂得这声谢的含义,忍不住哭起来。
法警铿锵地道:“时间到了。”
关洁放开郝允雁朝刘秋云笑笑说:“秋云姐,气色真好。”刘秋云过去抱了抱她,在她耳朵边小声说:“我快要结婚了。”关洁叫了声问:“是谁?”郝允雁破涕而笑,她听到了他们的耳语,调侃说:“是我们这的一个新房客,被她骗了去,不用交房租,反倒人也给了对方。”
法警上去搀住关洁说:“走吧,马上要开庭了。”
欧阳雅夫叮嘱道:“在庭上要沉着,说不定你会无罪释放的。”
伍侯今天被刘秋云强行留在家里照看郝允雁的丈夫,起先他有些不情愿,今天上海的一家专营玉器的公司有新股开盘上市,他要去股票市场看行情,便说:“我不会照顾病人啊,平时家务都不会做,这你是知道的。”刘秋云说:“谁让你照顾啦?就在边上看着,他是睡着的,不要你喂吃喂喝,过一两个小时被子里模模看湿不湿,湿的话就把他尿布垫子抽掉换上干燥的,有什么不会啊?”伍侯看着郝允雁也不好意思拒绝,尴尬的笑笑说:“我又没说不照看他。”就这样,郝允雁离开时检查了下丈夫尿布后,伍侯提了只热水瓶,倒杯茶,在藤椅上铺条自家抱来的毯子,对着王守财的床坐下,手里捧了份股票行情报,约莫一个小时将手伸进被子里模模,干燥的,自嘲的摇摇头,想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人,当年老父亲在病榻下时,照顾的也是他隔壁邻居大婶。
他低头专心研究股票,猛听得一声“啃”,抬头望床上的王守财纹丝不动,跟刚才一个姿势,他也知道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所以不会说话,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郝允雁家的门是关着的,今天外面很冷,天空乌凄墨黑,他之前干脆把落地窗的窗帘也全部拉上,房间里非常的安静,他惊慌的望望四周,这“啃”像是人在咳嗽,可这里除了自己只有不会出声的植物人,但仔细琢磨又好像有时候桌椅板凳自己会莫名其妙发出的声音,定了定神接着看报纸,不知过了多久,同样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四周仍然毫无动机,植物人也好好的跟原来一样,他跳起来走到房间每个角落检查,撩开窗帘看外面,最后不得不打开房门,把藤椅搬到门口坐下,几乎是半个身位在走廊上,好在底层时不时传来周太太哄她小孙子的声音,心里才塌实了许多,声音也没有再响起过。
对关洁的庭审经过双方辩论后,审判官采纳了检方的意见,关阿狗虽然品性恶劣,但是关洁个人无权结束他的生命,而且以关阿狗的行为量刑也不至于一死,尽管在当时关洁是出于拯救人质目的,但这名人质小孩本身是死者的女儿,从人性出发,他不至于真的会用刀杀她,仅仅是为了吓唬警察以便逃逸,因此关洁的行为属于过失杀人,被判五年,扣去在看守所的时间七个月,需继续服刑四年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