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出邪 第三十二章思念

作者 : 懒月慵香

水镜花推开门,只见这里面颇大,空荡荡的,唯有一个男子背对自己,望着那墙壁上的题诗,愣愣出神。レ?燃?文?书库レ

她来到男子身后,问道,“你是……”

那男子身子一颤,忽而念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水镜花闻言一惊,回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师兄……”

那男子继续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水镜花含泪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那男子转过身来,两相对望,都是泪如雨下。

陌缓行上前一步,抱住了水镜花,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颤声道,“我以为……以为……”话没说完,早已是泣不成声,只能收紧双臂,这一辈子也不愿放开!

那水镜花把手也搂住了他,哭笑道,“师兄,你终于肯抱我了,终于肯抱我了……”

陌缓行涩声道,“师兄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这陌缓行和水镜花是青梅竹马,两人一同生活过双十岁月。而在少年时候,情窦初开,两人便有些你逗我猜的心思,而后随着年龄增长,知道男女有别,便渐渐的疏离开来,可是那多年的兄妹之情,反而在这相互的回避当中,渐渐地沉积下来,转而变成了一种月升月落,思起思伏,云聚云散,念短念长的惆怅。

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可少年时候的懵懂情怀,哪个又没有惆怅过。

时常呆坐而望月,又抱膝而听雨,倚栏而嗅风,垂首则思人。

每每那个青春明媚的身影晃过自己的脑海,一霎之间,什么剑法武功便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有那个身影,在那里一低眉,一颔首,一个轻轻的微笑,春风撩动他和她的秀发,道一声温柔的你好。

你好,一个多么平淡的词语,然而说出口时,听人说时,又在心底转过了几多情绪,埋没了多少心思。日日相见,却总望相见,日日你好,却总也不好。哀叹,哀叹,月光烛影长相漫,只因你不识。

然而,人心不是无限的,总有被填满的时候,溢出来的时候,就如陌缓行。一日练剑归来,躺在床上,和着月光,却是辗转难眠,思念难忍,想要起身练剑,醒一醒头脑,可是来到练剑的所在,那每一剑刺出,却总听不到剑声,只有那一声声的你好,盘旋在脑海之中,总也挥之不掉。

于是乎,他一甩头,挥剑便在一边的大石上,写下了一首小诗,“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他把这四行字写下,长出口气,心中积绪一扫而空,而后反复念着,也只是摆头叹息,回去睡觉。

第二日,他又来到这练剑的所在,望了一眼昨夜的刻字,不禁怅然一笑,忽的,他眼中一惊,只见自己昨夜刻下的字旁,又多了四行,那一笔一划,端是熟悉,写的却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他看完不禁身子一震,反复念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他念着念着,忽的畅声大笑,自语道,“原来,原来她……”他又陡然住口,眉头一皱,有些不敢相信道,“她,她是真的和我一般的心思么?虽然自古明月寄相思,可是,可是这字里行间,她是真的跟我想的一样么?还是,她只是随手应和,并无其他含义,一切……却都只是我的妄想而已……”

想到这里,陌缓行一颗狂喜的心,顿时便冷落了下来,自语道,“是了是了,多情总是痴儿女,别人未必就有这般心思,恐怕,恐怕这一切都是只我一个人想多了,哎……”说着他叹了口气,再看那大石上的刻字,又是摆头,再无心练剑,回去便蒙头大睡。

到了晚上,他却是匆匆赶来,细细看那大石上的诗句,一字一字的看,一行一行的念,他只觉得,这越是看着,越是念着,这心中便就越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想,对方也未必就没有那般心思,于是只见他抿了抿嘴,挥剑又在那大石上刻了几行字,写的却是,“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写过之后,自己念了两遍,又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如此直白,怕会是令她难堪的罢,哎……我还是抹去算了!”

说着便要持剑划去,却听大石的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不要!”

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从那大石的后面转了出来,这个身影,已不知在陌缓行的脑海中转过了多少遍,然而陡然见到她,他面上却是一愣,喊道,“师妹?”

这位女子便就是水镜花了,只见她转过身去,看那大石上的刻字,随即也拿起了剑,在那大石上划了起来,写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她写完之后,回转过身,对陌缓行粲然一笑,可是她的眼下,却淌下了两痕泪来,笑道,“师兄!”

那陌缓行心中猛地一跳,身不由己,跨前一步便把她搂进了怀里,两人埋首,默泣无言。

自此,两人终于敞开心扉,再也不用受那相思之苦的煎熬。他们肩并着肩,脑袋挨着脑袋,面对那大石坐下,望着前面的大石,那陌缓行道,“师妹,这诗却是还有一句……”

那水镜花截住他道,“不要!”

那陌缓行一愣,问道,“什么?”

那水镜花瞥了他一眼,依旧靠在他肩上,闭眼道,“我说我不要!那最后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我才不要!”

那陌缓行不解道,“你……”

那水镜花嘴巴一撅,离了陌缓行的肩头,拿眼睛瞪着他,说道,“我说,我不要不认识陌缓行!就算是万箭穿心,千疮百孔,我也要认识陌缓行,喜欢陌缓行!你呢?”

那陌缓行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也郑重回道,“就算是万箭穿心,千疮百孔,我也一样要认识水镜花,喜欢水镜花!永远也不会变心!”

四目相对,那水镜花忽的脸上一红,把头一低,眼里波光流转,面上却都是欢喜……

这时,水镜花抱着陌缓行,却是哭道,“师兄,你知道吗?自从师父死后,再次见到你,你坚定,自信,沉静,威严,在别人眼中那样完美的你,却让我看得一阵心酸,又是一阵心疼。我简直无法想象,你究竟是凭着一颗怎样的心,才能把那样大的责任与压力,都一齐扛下来。而且更加无法想象,你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才能够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到几乎绝望的地方。

每每在深夜,看到你独自一人,呆坐天井,我心中便有如一千把,一万把刀子剜过一般,连呼吸都是痛的。我想走过去,抱抱你,安慰你,让你发泄一下你心中的苦痛和哀伤。

可是我不能,我也不敢。因为你面上那冷静的过分的表情,每次都令我止步在你面前,只能轻轻问你一声,师兄,你还好吗?

然而你的回答,却总是那冷冷的三个字,我很好。

于是,我便再也不敢接近你,更不敢去抱住你。或许,或许你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软弱的地方,你想让他们以为你很强大,很可靠。可是,可是你也是个人啊,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泪的人啊!无论是谁,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到那种地步,总有一天,都是会被压垮的!

这几日来,我常常担心,担心你哪天会突然受不了,会崩溃,会疯狂!然而今天见着你,抱着你,听着你的声音,感受你滴下来的泪水,我终于放心了,你还是那个陌缓行,还是那个曾经发过誓,就算是万箭穿心,千疮百孔,也一样要认识我,喜欢我的陌师兄!师兄,我好想你……”

那陌缓行闻言,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师妹,我也好想你……”

两人抱着,默默的哭泣,或是高兴,抑或是伤心。

那水镜花忽然问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要云大掌门传信叫我过来,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么?还是,还是那云大掌门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可是,可是你若有话,在那天井里为什么不说?而且,那云大掌门若是有事,也不应该找我来啊,而是该把师叔找来,我来这里,却是干什么的呢?”

那陌缓行听她一番疑问,松开了她,按着她肩膀,摇头道,“师妹,那个陌缓行是假的,是魔谱找人假扮的,我是今夜才刚刚来到这里,我才是真的陌缓行,你跟我走罢。”

那水镜花闻言面上一惊,当即推开他,退了两步,道,“你……”

那陌缓行挨上一步,道,“师妹,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陌缓行是假的,我才是真的陌缓行!”

那水镜花又退了两步,忙道,“你……你别过来!”

她这才仔细打量下陌缓行,惊疑道,“你,你先才穿的不是这身衣服,你,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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