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后,独孤轻笑正要长叹一声,却听见一声叹息从耳边传来,他霍地睁眼,喝道,“谁!”正要起身,却被人从肩头一点,当即僵在那里。
“轻笑不必激动……”
独孤轻笑听见这声音便是心下一沉,待转眼看去,只见床边站着一位优雅公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披一件香色斗篷,左手托着一个玉净瓶,一头黑发简单束在脑后,头顶还沾了不少雪,显然是冒雪前来,足见一片诚心,见他微微笑着,说道,“我过来就是看看你罢了,你这伤,还需要静养。”
独孤轻笑听他话语,不由冷笑道,“哼,独孤帘,你会有这般好心?”
独孤帘一摆斗篷,抖落不少白雪,径直坐在独孤轻笑的床边,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安好心?”
独孤轻笑冷哼一声,道,“整个独孤山庄,最想我独孤轻笑死的,舍你其谁?”
独孤帘笑了两声,道,“这天底下,果然还是轻笑你最懂我,听你这一句话,就不枉我来这一遭。”
独孤轻笑道,“在院前小河你没能杀了我,此番前来,便是要补上一刀么?”
独孤帘把头直摇,右手轻抚那玉净瓶,只觉饱满滑腻,爱不释手,笑道,“用刀剑杀人,破皮溅血,斫肉断骨,不仅难看,而且不雅,你独孤轻笑应该素知我性情,无论是奸yin掳掠,还是杀人放火,都重在优雅二字,所以,我对你,是绝不会动刀的。”
独孤轻笑道,“哦,那你准备如何?”
独孤帘把玉净瓶拿到独孤轻笑的面前,笑道,“你看这瓶子。”
独孤轻笑仔细瞧了半晌,见这玉净瓶细腻润泽,有双耳吊环,瓶身饱满优雅,浑然天成,定然是价值不菲,不过想不通独孤帘给他看这个做什么,不由问道,“你想怎样?”
独孤帘道,“好不好看?”
独孤轻笑眉头微皱,不知他有何用意,缓缓道,“好看。”
独孤帘闻言一笑,笑的很是开心,就像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奖了一般,道,“这可是我亲手雕琢而成,光是寻这上好的籽料就费了我好些功夫,再加上我七个昼夜不眠不休才令其月兑胎成形为你今日所见之模样,其中过程,实属不易。然而,此瓶仍旧未能臻至极致,它还缺少了一样关键的东西。”他注视着独孤轻笑,眼中饱含热切,独孤轻笑眉目微凝,问道,“什么东西?”
独孤帘凑到独孤轻笑的耳边,吐出热气,缓缓道,“魂魄。”
独孤轻笑面色一变,不过瞬间又恢复平常,道,“我的?”
独孤帘点头笑道,“聪明。我这瓶子,正是为你们量身打造。”
独孤轻笑闻言奇怪,问道,“我们?”
独孤帘点头微笑,独孤轻笑眯起眼睛,问道,“还有谁?”
独孤帘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这瓶子叫什么名字吗?”
独孤轻笑不言,独孤帘嘴角翘起,缓缓道,“双生瓶。”
独孤轻笑眼中精光闪过,面上一寒,沉声道,“随风。”
“哈哈哈……”独孤帘闻言大笑,摇头晃脑道,“知我者,莫若轻笑,慰我者,莫若随风,得你二人魂魄祭于此瓶,我必能造出圣器!”
他眼中放光,独孤轻笑听了则是嗤声一笑,道,“痴心妄想!”
独孤帘不怒反笑,站起身来,背对独孤轻笑,单手负于背后,笑道,“不错,正是痴心妄想。一个人若是没有了痴心妄想,那生活也未免太无趣了些!正如你独孤轻笑……”他转过身,一双眸子盯紧独孤轻笑,炯炯有神,问道,“难道,你敢说你心中就没有痴心妄想?”
独孤轻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独孤帘笑了一笑,道,“其实今日,这瓶子不过是个容器,真正的好东西,在这瓶子里面。”他揭开瓶盖,一股清冽寒香逸散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他把瓶口凑到独孤轻笑的鼻尖,笑道,“你闻闻。”
独孤轻笑在他揭开瓶盖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他还不想死,至少,此刻还不想。
独孤帘发现他屏住呼吸,不由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你以最优雅的方式死去,在这几天的大雪里,可是近乎废寝忘食地采摘了一千零八十一片最完美的雪花来为你炼制这一枚冰魄丹。服用了此丹,你的身体会由里到外,由下至上,从腑脏到肌肤,从足尖至发梢,一寸一寸地变凉,一节一节地凝霜,直至最后,透彻心扉,变成一个真正冰肌玉骨的人儿。完美无缺,洁净无瑕,当阳光穿透你的身体,甚至可以映照出七彩的流光,那般的美丽,我敢保证,你的优雅当与世长存!”
独孤帘一脸陶醉,信心满满地说道,可独孤轻笑却是一脸阴沉,盯着独孤帘闪闪发亮的眼睛,冷冷吐出了两个字,道,“疯子!”
他“子”音未落,独孤帘手出无影,点在他的哑穴上,此刻独孤轻笑嘴唇微张,露出一线白齿,独孤帘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他从玉净瓶中倒出一粒晶莹剔透的冰魄丹,轻轻放在独孤轻笑微张的唇上,正好嵌在了两唇之间,他笑道,“你即便闭了呼吸也无用,只要你身上还有半丝热量,这冰魄丹便会一点一点地融化,化成一股冰流,入你之口,下你之月复,最终的结果,你仍旧是难逃一死,必将成为我独孤帘的传世之作!”
独孤轻笑面上僵硬,只有眼中的愤恨夹杂着不甘,他可以感觉到,从嘴里散入的寒气,上穿脑颅,下透肺腑,就连自己体内一直存在的炎毒也竟然收敛了些许,若真是吞了此物,即便没有独孤帘说的那般夸张,恐怕也要被冷死冻死。
独孤帘继续笑道,“而附带的,你的魂魄也逃不出这具美丽的身体,而我,则正好可以取它出来,完成我的圣器,双生瓶,哈哈哈……”
“小贼猫,休逃!”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娇喝,独孤帘眉头一皱,只见一只黑猫已经从窗口跃了进来,而跟着,哐当一声,呼的一下,寒风伴着几片雪花从窗口闯了进来,此时的窗扇已被一只细白的手臂撑起,一张皎洁如月的脸从窗口探了进来,两只灵动的眼睛齐齐一转,一眼便瞧见了跳在锦被上的黑猫,她一声娇哼,纵身一个鱼跃便翻了进来,脚才刚刚落地,朝那锦被上立时便是一个飞扑,那黑猫浑身毛发根根倒竖,低吼一声,躬身一跃,当即跳了开去。而虚暮凝这一扑空,扑在了被子上,可立即,她便察觉出了奇怪,这被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拿手一模,再转头一看,不由花容失色,跳将起来,尖声道,“你是谁?!”
床上的独孤轻笑自然答应不了她,见他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其中有惊怒也有悲愤,嘴上张开,那粒冰魄丹已经不见了踪影。
虚暮凝这时才看清了床上之人的样貌,不由蹙起眉头,问道,“独孤轻笑?你怎么在这儿?”见独孤轻笑面容僵硬,一动不动,她心中奇怪,不由缓步靠近,而独孤轻笑的身体这时居然发起了抖来,虚暮凝面上微惊,不禁犹疑道,“你……你怎么了?”
她试着伸手去推一下独孤轻笑,即便是隔着被子也觉触手冰凉,连忙缩手,讶然道,“好冰!”见独孤轻笑久久不动,身子的颤抖逐渐趋于平缓,可他苍白的脸颊竟然泛出了红晕,虚暮凝想了一会儿,这时才恍然道,“原来,你被人点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