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婧一僵,果然是这样,苏卿什么时候跟贺敏的关系那么好了,随手就能送出这么一大批茶叶,这可不是寻常关系,赵婧无法阻止自己把打量的目光投向苏卿,为什么这个女人总能轻而易举的得到男人的重视,先是贺彦再是贺敏,还有一个眼巴巴盼着把他娶回家的举人汤寰,还有那个身份不明如今住在苏家的男人,这个狐媚子,究竟是用的什么勾人手段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赵婧目光里的嫉妒一时间无法隐藏,那眼里的嫉恨已经要到了吃人的地步,苏卿却毫不在意,反而道:“姐姐敢在外院走动,看来是不怕阿黄了,连我爹跟伙计忙活了大半天的事都知道,看来姐姐在外院呆的时间不短啊。”
这话的意有所指让赵婧愣了一愣,她怎么忘了,她一个借住在苏家的客人,怎么能在外院这种地方走来走去,一般人家都说不过去,别说苏家还是前铺后宅的宅子,外院多的是伙计外男走动,她经常往来这种地方怕是要落人口舌了,怪不得最近下人看她的目光都稀奇古怪的,可恨她为了讨贺彦欢心,一心去打探苏家的消息,既然连这事都忘记了。
苏卿嘲讽的笑了笑,她不会让赵婧在她们苏家呆太久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她都会一个一个解决掉。
看着苏卿面无表情的从她面前走过,赵婧张了张嘴,想跟她解释两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一次两次还能是偶然,三番四次频频往外院跑就说不过去了,她再怎么解释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反而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当银色的光辉洒满大地,苏卿坐在玫瑰椅上,瑶光正帮她绞干发上的水,想起白天的事,她不禁问道:“姑娘,为什么你明明不喜赵姑娘,却还要那般亲近她呢?”
林妈正绕过金漆点翠围屏进来,一听瑶光这话顿时就嗔道:“你个傻丫头,姑娘这才叫聪慧,那赵姑娘就算品行不好好歹也是咱们苏家的客人,也是夫人做主收留的,姑娘这般给她面子不是为她,是为了夫人,姑娘小你一岁都能想到这些,就你个榆木脑袋不开窍。”
瑶光听的一愣,随即才恍悟过来,直道:“怪不得了,我就说姑娘明明不喜欢赵姑娘为什么还要跟她亲近,原来是做戏啊。”
林妈无奈的点点她的脑袋,“这回知道了吧,你也正好学着点,别这么傻头傻脑的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乳娘你真过分,我哪有傻头傻脑……”
苏卿看着两人拌嘴,无奈一笑,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这几天她都没去厢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算了,反正他已经行动自动了,是去是留他心里应该有了主意,至于约定一事,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事,苏卿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一天清早,苏卿照例去了苏老太太院子,自从搬了院子之后,苏壑的病是再也没有复发过了,原本瘦瘦小小的身子也一下子变得壮实了不少,一开始还咿咿呀呀的连话也不会说,这几日居然也会喊娘了,可把刘氏喜的,苏老太太看着孙儿健康粉润的小脸蛋也是一脸欢喜。
苏卿跟弟弟玩了一会儿,趁着刘氏和苏老太太都在,便开口说道:“女乃女乃,娘,我有话跟你们说。”
刘氏一愣,转头看向苏卿有些严肃的脸,嘴角的笑也淡了下来,让绿意把苏壑抱回院子,挥手让丫鬟们下去,才问道:“卿卿怎么啦?有什么事你直说。”
苏卿抿了抿唇道:“女乃女乃跟娘是不是也察觉到爹想参加科举的事情了?”
苏老太太以为她担心儿子撂担子,不由安慰道:“卿卿别胡思乱想,你爹虽书气重,却不会做这样没担当的事情,咱们这一大家子要他养活呢,他不会为了那劳什子科举让咱们一家子去喝西北风的。”
刘氏一想起丈夫对科举的执着心里就有些发苦,如果她们家不是这个情况,她是绝对不会拦着他的,他就算不甘心也只能狠心舍弃,便也劝导:“是啊卿卿,你爹的性子就那样,他是看璨哥儿参加乡闱眼馋了,回去娘就好好说说她,你别担心,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心思重,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苏卿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淡淡道:“女乃女乃和娘也想让爹入仕为官吧?”
苏老太太长叹一声,“这些都是命数啊,命里没有的事咱们也不强求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壑哥儿吗,这孩子看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日后也一定比你爹有出息。”
苏卿却摇摇头,郑重的说道:“我想让爹去参加科举,铺子里的事情我来。”
话一落,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刘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立即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能管得了铺子的生意?别瞎说了,想来是你爹最近的变化让你误会了什么,他是绝对没有什么赶考的心思的,你也把那做生意的心思歇了,这天下就没有让老子考科举,女儿做生意的例子。”
苏老太太想起了这几天儿子来给她问安的时候遇见孙女儿时不冷不热的态度,原以为是父女俩置气,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孙女儿是把这主意跟儿子说了吧,难怪儿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换到谁身上都不好受吧。
“你跟你爹说了?他没答应吧,卿卿你也是糊涂,你爹虽然在做生意上不是好手,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咱们家的生意不也是好好的,你便是真心想让他去考科举,他也接受不了你这样跟他说。”
刘氏一怔,想到最近常常出神的丈夫,也明白过来了,“你这孩子,竟还跟你爹说了,按照你爹那牛脾气非把你臭骂一顿不可,瞧着这几日你们俩的关系有些古怪,你爹他骂你了?”
苏卿点点头,“嗯,但是我不后悔,我想让爹去考功名的事不是一时起意,我已经想很久了,我听娘说过,爹当年差点就中举人了,要不是因为跟举人失之交臂,爹也不会念念不忘,现在又有七堂哥帮爹爹,有他相助,爹这回就算不能中个解元,考个举人老爷却是可以的,我说让我接手铺子里的生意也不是瞎说的,我有这个能力就想帮爹爹分担一些,女乃女乃和娘也不想想,入仕当官不仅是爹的梦想还是爷爷的梦想,爹已经努力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的。”
苏老太太和刘氏都呆住了,她们从来不知道,娇娆的苏卿会有这样的决心,看着苏卿一脸冷静,眼里闪烁着明亮睿智的光芒,她们才发现,那个只会撒娇的苏卿已经变了,变得这般冷静自信,变得大大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苏老太太脸色凝重,犹豫道:“卿卿,你有这份心女乃女乃真是高兴,可是你还小,还不知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做生意也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刘氏沉默了片刻,说道:“入仕为官固然好,可咱们家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你爹苦读这么多年积累了无数丰富的经验,等壑哥儿大了,让他完成你爹的心愿也不是不行,咱们家总会出一个官老爷的,只是不一定要你爹来当,让壑哥儿来也是一样的,你爹是苏家的顶梁柱,万不能轻易动摇了。”
“娘,咱们家世代经商,壑哥儿不一定会走科举一路,就算他想当官,十多年后,他面临的选择不也是跟爹现在一样吗,那时候爹娘已经年迈,一大家子要靠他支撑,他除了继承家业之外,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见刘氏被说得一怔,苏卿继续道:“娘,我只是想给爹一个机会,给我们苏家一个机会而已,现在都四月了,离乡闱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我们何不趁这四个月的时间放手一搏?就算爹没有考中,我们浪费的不过只是四个月而已,这么一个机会就在眼前,我们何必还要等到壑哥儿长大?”
刘氏看着女儿闪闪发光的眼神,第一次别开了脸不敢跟她对视,苏卿则是开口下了最后一剂猛药,道:“这四个月爹都会呆在家中备考,生意上的事如果行不通我也会跟爹请教,女乃女乃和娘根本不用担心铺子里的生意乱了套,再说,我已经物色好了掌柜的人选,不会让自己抛头露面的,女乃女乃和娘大可放心。”
说着苏卿从鼓凳上起身,朝她们欠身一福,便离开了院子。
苏老太太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叹了一声,有所感悟的道:“卿卿终归是不喜我因为汤寰中了举人就对她的婚事改观的吧?也是,咱们苏家虽没有家财万贯,却也是富贵之家,因为一个举人的名头就要把她去那样清贫的人家,换做是我,这心怕也是不好受,她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想她爹也能考个功名,只是这傻孩子,这两家的婚事都定下十来年了,哪是能退的,就是她爹有了功名,这婚事怕也改变不了啊。”
刘氏一听,也有些为苏卿心疼,却劝道:“娘说的什么话,卿卿哪会怪你,你也是为苏家着想罢了,只是我竟不知她何时有的要接手铺子的念头,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夫君是不会同意的。”
这话一出,已经有了松动的意味,若是说苏卿单单以自己的能力说事,她们大半是不能接受的,可若是请个掌柜,再让苏治在背后指点指点,苏卿也只能算是个挂牌东家罢了,对生意没什么影响,也不会被人说三道四,这才让刘氏放下心来,而她的另一个打算是,让苏卿学学做生意也好,她以前还担心她太过单纯,嫁人后连管家都不会,正好可以趁这次锻炼锻炼,总归才四个月而已,试一试也倒无妨。
苏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看卿卿这孩子说的也不全是空话,你瞧瞧这阵子她做的事是越来越稳重了,听她爹说的,这一次若不是她的功劳,咱们这铺子怕是得关门歇业了,都说虎父无犬子,卿卿若真有那个本事就让她试试吧,反正有她爹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当初卿卿她爹还没有人指导呢,模爬滚打这么多年不也是过来了,就是她爹这一关不好过啊,那孩子就是个牛脾气。”
刘氏见苏老太太这番话心里是既喜又愁,听见这最后一句,忙道:“夫君虽固执,却不是个完全听不进话的主儿,我多劝劝他兴许就成了。”
苏老太太点了点头,想着儿子若真能搏个官身那就好了。
夜里,碧蓝直到万氏睡下,她才得空能从院子里出来,她悄悄去了通往大厨房的必经之路的一个岔道上,蹲在一处花丛里,咬咬牙给自己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直疼得碧蓝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伴着这股疼痛,她顺势便嘤嘤低泣了起来。
绿意正好要去大厨房端夜宵,即将走到岔道的时候,一听这嘤嘤的低泣声便是一僵,她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哭声依旧没停,她吓得寒毛直竖,白日里看着还清幽雅致的小径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黑暗,就像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似的,绿意连忙搓了搓双臂,犹豫着是不是回头算了。
碧蓝看出她的怯意,嘴一扁,便大声的撸了一把鼻涕,这极具人性的声音传来,绿意的心安定了,她走到边上的花丛,一边问道:“是谁在那里?”
碧蓝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见是她,连忙惊慌的抹了一把泪,低下头小心翼翼道:“绿意姐姐,是我。”
花丛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绿意便举起手里的青灯照了照,看清了她的模样,自然也看见了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绿意放下青灯,皱眉道:“是碧蓝啊,你不是在亲家太太那儿伺候吗,怎么在这里?还有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碧蓝闻言眼泪又啪啪的掉,却只是低头哽咽着不说话,绿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万氏来的那一天,她就跟在刘氏身边伺候,那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话她都觉得不堪入耳,后来夫人把碧蓝拨过去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可怜了碧影一阵,没想到才几天功夫,这人就敢对她动手了,真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碧蓝你别怕,是不是亲家太太打你了?你跟我说,我告诉夫人去。”
碧蓝吸了吸鼻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得更狠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绿意姐姐,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只要主子好咱们就能好,我就是为大姑娘不值啊,想大姑娘那般好的姑娘怎么就摊上这么一门亲事,我一想到大姑娘将来要嫁进汤家,我这心就难受啊。”
绿意脸色一沉,看了看周围,拉起她的手牵到一旁,放下了手里的青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汤家就这么不值当姑娘嫁过去?”
碧蓝点点头,哽咽着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事实虽是事实,可经过碧蓝的一番添油加醋后,绿意听得后槽牙磨得咔咔直响,却急忙问道:“你说大姑娘当时就在院子外边,那她听见了?”
碧蓝一怔,她也不确定苏卿有没有听见,但是为了加深效果,她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哭道:“大姑娘真是可怜。”
绿意也开始可怜苏卿了,汤家不仅不怀好意,对她还嫌弃至斯,这让大姑娘嫁过去之后怎么活,绿意一脸担忧,想到碧蓝因为顶了几句而被万氏掌掴的事,便起身道:“走吧,去大厨房,我煮个鸡蛋敷一敷你脸上的印子,那泼妇虽然恶毒,可到底还是亲家太太,也要给她留一些面子。”
碧蓝本来不在意的,在万氏面前她只说是被人打的就成,她就算生气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见绿意好言相邀,她心里一喜,连忙点了点头。
绿意到厨房先把给苏治准备的宵夜端出来放进提盒,才给碧蓝煮了两个鸡蛋,在厨房里看火的帮厨看见碧蓝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把蒸笼里热气腾腾的一碟水晶饺子递给了她,碧蓝连忙道谢,绿意想到她也是为了帮苏卿说话才弄成会被打的,便跟她说了日后要是有困难就去夫人院子里找她,有了这声保障,碧蓝的嘴都快笑歪了。
让碧蓝回去休息,绿意便提着食盒回院子了。
“怎么这回去了这么久?”绿意撩开帘子进屋子,刘氏看见她便开口问了一句。
“哦,在路上碰见了个小丫鬟在哭,我便坐着安慰了她一会儿。”绿意把提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端出了里边的银耳莲子羹,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刘氏这件事。
绿意比苏卿大几岁,也算是刘氏看着长大的,她那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刘氏怎么可能没察觉到,便问道:“看你这一脸担忧,难道这事儿还不小?”
绿意想了想,夫人是大姑娘的亲娘,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这做娘亲的没理由不能知道,便把碧蓝告诉她的事情一句不漏的说了,“……那丫鬟因为帮大姑娘说话还被亲家太太扇了一巴掌,若不是我去厨房端宵夜,估计这事我也不会知道。”
“这,这个万氏,真是太不像话了……”刘氏气得胸口起伏,脸上的表情因为太过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绿意眉头一皱,上前扶住她,并顺着她心口安抚道:“夫人,奴婢就知道您会生气,可那是亲家太太,咱们就算再生气将来大姑娘也是要嫁过去的,咱们除了安抚好她,让大姑娘将来好过些外,便没有其它法子了。”
刘氏跌坐在绣墩上,眼眶立即就红了,气愤道:“我就知道,他汤寰要娶卿卿根本就是冲着钱来的,他若是要钱就罢,只要他对卿卿好,我就是再不喜他也能放心了,可你听听,这万氏说的什么话?那万氏就是一个野蛮粗鲁的泼妇啊!我家卿卿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口口声声的骂她狐媚子狐狸精,卿卿是怎么着她了要这么糟践她?这还没嫁呢,且住的吃的用的每一样都是苏家的,她就敢这么大胆公然诋毁卿卿,若日后去了她的地盘,我的卿卿焉有命在?!”
刘氏说着,顿时悲从中来,又道:“卿卿这个傻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也不跟我说,怪不得她硬是要她爹去考个功名了,苏家光是有钱没有势力,难怪会被人看不起,连汤家这个穷酸破落户都能这样轻贱她……”
绿意愣了愣,功名?大姑娘想让老爷参加科举?
“夫人,你怎么又这样说汤家了,那是咱们的亲家,别张口就说人家清贫穷酸的。”苏治皱着眉头走进来,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刘氏。
“老爷。”绿意一怔,朝他福了福身。
刘氏一看见他恨不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如果他没有因为那一点交情就把自个女儿卖了,她家卿卿会这么被人糟践?但是想起跟苏老太太的商量,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愤怒,却没打算把这事瞒着丈夫,便朝绿意道:“把刚才听到的事说给他听,让他看看他尊敬爱戴的汤家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苏治才从圈椅上坐下,一杯热茶才刚拿起来就听见了刘氏这番隐隐带恨的话,眉头不禁拧成了疙瘩,“什么事值当你这么气恼?亲家太太的事我也有听娘说过,她一个寡居的妇道人家是该要凶狠一点的,不然哪护得到幼子平安长大?总归是你们女人之间的小吵小闹,你们双方都冷静个两天,都快做亲家的人了哪有什么隔夜仇。”
刘氏按捺着喷涌的怒火,冷哼道:“如果真是妇人之间的吵骂,我也不会说于你听,我只想让你好好看清楚你攀上的是什么亲家,卿卿因为你当年草率的决定受了多少委屈!”
苏治一怔,自己这个妻子虽然脾气急躁,时常对她红脸急眼,但是有一点,后宅里边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跟他抱怨,这一回看起来这么生气,是因为什么?
绿意看了看两人,又是一欠身,缓缓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再一次从绿意嘴里听到万氏满是恶毒的谩骂,刘氏不禁又红了眼眶。
苏治直直愣了半饷,不敢相信的道:“怎么会呢?汤家嫂子的性情我是很清楚的,温顺又和气,不像是绿意嘴里说的那么恶毒的人,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还说这是误会?要真没有这事那丫鬟骗绿意作甚?她搅了咱家这门亲事能得到什么好处?要真是假的她就不怕我去跟那泼妇质问?如今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这般无动于衷!是不是因为卿卿想要打理生意的事让你恼她了,所以打算对她不闻不问,日后也不理她死活了?”
绿意一听二人又开始拌起嘴来,有些担忧,但是老爷是个温吞性子,从来就会让着夫人,她呆在这里反倒让她们尴尬,便一欠身转身出去了。
苏治一怔,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都知道了?卿卿都跟你说了。”
刘氏抹了抹泪,说道:“我原先以为她只是想让你搏个官身,让咱们家风光一些,谁知听了绿意的话我才知道,这孩子已经被人轻贱成这样了,想来她是自汤家的人住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才谋划了这么久,想让你这个当爹的给她争一口气,卿卿她容易吗,什么苦都往自己肚里咽,咱们家都没一个人支持她的决定,她心里该有多苦啊,可这孩子愣是什么也不说。”
苏治见妻子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也动了恻隐之心,其实这几天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先前大骂了女儿一顿,他拉不下脸来跟她说话而已,他长叹一声,上前搂住了刘氏的肩膀,轻声道:“你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怎么这眼泪也能说来就来。”
刘氏气不过拧了他一把,见他疼得嘶嘶吸气,才松开手哼道:“我才不像你那么铁心肠,小时就对卿卿横挑鼻竖挑眼的,如今大了更是像从别人家捡回来的一样想骂就骂想冷落就冷落,她到底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上次能救了你的性命,这次又帮了你的生意,还想着让你考科举为咱们家争光,连铺子里的生意也独自抗上身,你去瞧瞧外头的那些小姑娘,谁家十四岁的小姑娘有咱们卿卿这么懂事的?偏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治被她说得有些尴尬,他也不是不待见女儿,只是她一直想培养一个大家闺秀,而女儿却跟他的期望有所不同,他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不过想起女儿最近来的懂事,他也有些惭愧,便说道:“我也是一时生气才会骂了她的,这么多年咱们只有一个女儿,我就是嘴里没说,心里也是疼她的,只是卿卿这孩子心思重,我料不到她会说那些话,一时也是急了,如今你也知道了,我就跟你直说了,其实璨哥儿来的这阵子,我这心思早就活络开了,只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却不敢说,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有璨哥儿相帮这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这么生生错过了着实可惜,只是卿卿还小,就算有些小聪明,生意场上的事远不是耍些小聪明就能行得通的,所以这科举一事,就此打住吧,我也不想那么多了,好好做生意就是,等壑哥儿大了再让他去实现我这个念想吧。”
刘氏跟苏治的感情能十年如一日的这么好,全因了她们夫妻间没有秘密,什么事都敞开了说,夫妻间就没有隔阂,没有隔阂这日子自然是美满,这也是苏治没有纳妾的原因,他有这么一个体贴的贤内助已经够了。
如果是前几天的刘氏,听到丈夫说这些话她会很高兴,但是现在她本就被苏卿说动了,再来又知道了汤家母子的恶毒,心里更是起了较量的心思,她夫君若是中了举人,她们家再出些钱捐个官职,区区贫穷的汤家能算个什么东西,他们苏家一样能悔婚。
便说道:“为什么不考,你就跟璨哥儿一块参加乡闱去,生意上的事卿卿已经打算聘请个掌柜了,她要是有什么不懂地方的也有你指导,根本不用你操什么心。”
苏治愣愣的瞪大了眼睛,讶异道:“夫人你怎么突然同意了?以前我一提这事你就要跟我急眼的。”
刘氏当然不会说这都是为了将来悔婚准备的,只是瞪了他一眼,“让你去考你就去考,家里的大小事有我跟老太太呢,卿卿也不是个胡来的性子,你就只管安心备考就是。”
“可是,卿卿还小,她怎么会懂生意上的事。”
“前头的事有掌柜呢,后头又有你指导,还有我跟老太太监督着,你怕什么?”
苏治没话说了,以前就盼着能卸下包袱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愿望成真了,还是来得这么容易,让他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
万氏懒洋洋的起身,张着手让碧蓝服侍她穿衣裳,自从那天见识到瑶光是怎么服侍苏卿的后,她也让院子里的丫鬟按着当家太太的那套规矩来服侍她,毕竟她儿子可是举人老爷,将来升官发财了,她就是掌家的女主人,不学学规矩甩甩派头,怎么配得上她的身份。
碧蓝帮她系着长袄上的带子,心道你个乡野俚妇也想摇身变贵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万氏心里还坐着当家太太的美梦,突然瞧见碧蓝脸上的印子,即问道:“这脸是怎么了?”
碧蓝帮她穿好衣裳退到一旁,低头小声道:“跟别院子的丫鬟掐了一架,已经不碍事了。”
万氏听完就想怒骂你个贱蹄子到处惹事,但一想上次那事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要是让她告到刘氏那去,她非得把她们母子俩轰出去不可,便朝碧蓝笑了笑,“你这个丫头性子也是急,没伤到哪儿吧?赶紧拿点药抹一抹,这么娇俏的小脸蛋,有个印子也忒难看了的。”
碧蓝冷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脸上的印子是你打的?现在已经晚了,有绿意姐姐在,夫人那里怕是知道了,我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你这泼妇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谢汤夫人关心。”
万氏一番盥洗之后,绕过镂金百蝶穿花屏风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松木富贵花开圆桌上摆着的三份吃食,有些不高兴,“怎么才这点东西,我儿吃这点东西哪有力气读书?还不快多拿几碟过来。”
碧蓝知道万氏是个大胃王,一个妇人吃的比汤寰一个大男人还要多,如果不是胃里装不下,她怕是能把整个厨房的吃食都吞进肚子里,她心头鄙夷,却应道:“今天老爷在老太太院子里用饭,一家子都在,备的吃食要多的多,偏巧每日早膳的食材都是定量的,分到这儿只能给这么多了。”
万氏过了几十年清贫的日子,如今到了苏家,那是恨不得能顿顿吃荤,把厨房里一道道美食通通尝个遍,这么一个贪吃的人,只给她这二三碟东西,她光是看着就知道连她的牙缝都塞不满。
可是苏治一家子要吃,她一个客人总不能抢了主人的吃食,她虽然粗鲁,却还知道不能落人口舌,可一顿才给她这么点东西,她实在是不甘心。
“走,去厨房看看,这苏家家大业大,府里又住着几拨客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点食材?”万氏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偌大的苏家只有这么点东西,让客人没饭吃还不得被人笑话死,所以她要去厨房看看,说不定是底下的丫鬟在搞鬼呢。
汤寰撩开帘子进来就看见万氏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不由问道:“娘,这个时辰你出去做什么?”
万氏冷哼一声,瞥了瞥桌上的吃食,汤寰一看,偌大的桌子就摆着一碟酱菜和八宝腐乳,黄皮虾饺,和一锅白粥,跟以往十来碟的早膳一比,实在寒酸。
想到前几天桌上的珍馐美味,心里便有些不满,所以汤寰也没拦着万氏,而是进了屋子等她把早膳拿过来。
绿意正在厨房张罗早膳,经过昨晚的事后,老爷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好了起来,不仅说要在老太太院子里用膳,还把大姑娘二姑娘都叫了过去,除了大姑娘那次生辰,一家子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块用饭了,因为人多,刘氏特地吩咐绿意去大厨房让厨娘多做几道爽口下饭的吃食。
她站在厨房里正跟李婶说着话,余光就瞥见一个黄脸婆穿着花花绿绿的衫儿扭扭捏捏的正往这走,连忙不屑的扭过头去,一个乡巴佬也要装阔充胖子,看着就让人腻味。
“哟,都在呢,这里边可真忙啊。”万氏抬头挺胸走进来,那口气就跟个当家太太巡视下人工作一般,她得意的扫了一圈,原以为有人会过来奉承她,谁知那些个厨娘帮厨们明明看见了她,却埋头做事装聋作哑。
万氏脸色一僵,眼刀子似的眼神狠狠的朝厨房里的人剜了几眼,却不敢出口谩骂,怎么说厨房里还有个伺候刘氏的大丫鬟,那可是她的耳报神,她要是做出点出格的事,刘氏一句话下下来她们母子俩就得吃糠咽菜,她可打听清楚了,苏治那酸秀才对内院可是一概不管的,惹急了刘氏她们得吃不完兜着走。
只见她笑道:“是绿意姑娘吧,你不在亲家太太身边伺候着,怎么到厨房这儿来,这地方闷热,没的把你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闷坏了。”
“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是奉主子之命来的,毕竟我们可有自知自明,我们吃苏家的用苏家的穿苏家的,怎么都知道要感恩,闷一些有什么,我们可不能学那些不要脸的起子小人,登鼻子上脸,给两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你说是吗?汤夫人。”绿意一脸诚恳的看向她,那眼神怎么瞧都有些讽刺的味道。
万氏一听就知道绿意是在指桑骂槐,一时恼得脸都涨红了,“绿意姑娘嘴皮子倒是利索,我虽是客人,却是你们大姑娘的未来婆母,咱们两家的关系可非同一般,若我告到老太太那去,说你们苏家轻贱我们母子俩,你们这些个下人,可没好果子吃。”
绿意哼了一声,才不怕她,“汤夫人倒是说说,我们苏家怎么轻贱你们母子俩了,瞧瞧你头上戴的首饰,银镶翡翠簪子,金丝攒珠钗,耳朵上的碧玺坠子,身上的上等杭绸衫儿,还有前几日才打的一对龙凤银镯子,这一身行头就是几十两银子,还不说你妆奁里那件件金贵的首饰,要这样也是轻贱,那我也想尝尝这被人轻贱的滋味。”
绿意的话一说,厨房里的人看万氏的目光就更加鄙夷了,有一个帮厨还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什么玩意儿。
万氏气得直发抖,她怎么忘了,刘氏给她打的这些首饰都是交给绿意去办的,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没人比她更清楚,没想到自己不过来拿几碟吃食,就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且对方还是个下贱的丫鬟。
万氏的肺都要气炸了,她终于忍不住的怒喝一声,“碧蓝,你给绿意姑娘好好说说,这个狗奴才是个什么轻贱法。”‘绿意姑娘’几个字咬字着实重,牙缝里都碾着一股恼恨的味道。
但她却不知这一句狗奴才已经把整个厨房里的人都得罪了,那些人偷偷抬眼瞪了万氏一眼,可想而知,万氏以后的日子该不好过了。
碧蓝正听得解气不已,乍一被万氏点名还愣了片刻,万氏见这个丫鬟也是个不顶事的,又恼恨的斥责道:“哑巴了不成,不会说话了!”
碧蓝惊颤的低下头,连忙说道:“汤夫人早膳只有酱菜腐乳和虾饺,太少了。”
绿意从没有这一刻这么恶心一个人过,这泼妇万氏为了满足自己的口月复之欲居然自个儿跑来厨房拿,这脸皮可真是厚,她转头朝李婶问道:“婶来说说,咱们府里伙计的早膳都吃什么?”
李婶鄙夷的扫了万氏一眼,大声道:“一般都是准备的肉包子白粥和些酱菜,老爷说他们干活辛苦,每日要搬搬抬抬的,哪天我得去跟夫人说说,看是不是要再加个肉包子。”
“是了,他们这么辛苦,加个肉包子也应该,哦,碧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汤夫人和汤公子的早膳太少了?那李婶,给她们两个再加个肉包子吧,也不能厚此薄彼了。”绿意一脸认真的朝李婶说着,李婶连忙点头应下,顺手拿了个盘子走到灶上,掀开蒸笼,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喷香肉包子,形状白胖一样大小,连多一点皮面肉馅的可能都没有。
万氏看着李婶端着的肉包子,那一阵阵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万氏只觉得那就是毒气,一股脑的往她鼻子里钻,让她气得要发疯。
谁知绿意还没完,她又问道:“怎么这阵子给各位主子送的菜半点荤都没有?那采买的刘婶子怎么回事?让她支那么多银子可不是买来好看的,老爷日日出去谈生意累死累活的,不沾点荤肉,还怎么撑起这个家了?”
一个厨娘在裙上擦了擦手,忙道:“哎哟,绿意姑娘,我可要为我那刘妹子喊声冤,那五花肉猪蹄膀可是一篮子一篮子往府里抬,可挨不住人家嘴快,这还没上主子们饭桌呢,就先进了那些人肚子里了……”
绿意板起脸来,俏丽的面庞盈满愤怒,她怒斥道:“怎么做事的?主次之分你们心里没个谱吗?老爷都还没吃呢就让别人给端走了,像什么话!这家说到底都是老爷在撑着,不让老爷好了是都不想吃饭了是吧?从今天起,各院子都按着份例来,谁要想多吃一口肉就拿钱来,给多少咱就让刘婶子买多少肉,都听明白了?”
“诶诶,绿意姑娘说的是,我们都记着了。”那厨娘连忙点头,一众埋头苦干的帮厨们也连声应是。
绿意这番话可不就是说给万氏听的吗?整个大厨房的人都知道,这万氏就是个穷坑牛肚子,一大清早急巴巴的就要吃五花肉猪肘子,活像是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如今当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绿意都发话了,这汤家母子日后甭想从厨房里捞到份例外的半点肉沫子。
万氏要被气死了,盯着绿意的目光恨不得能生啖其肉,她才在苏家过上几天好日子,大鱼大肉还没吃够,就生生被绿意剥夺了这个权利,叫她怎么能不恼,怎么能不恨。
万氏咬牙切齿的盯着绿意,恨恨道:“绿意姑娘张口闭口就是亲家老爷,你对老爷可真关心啊,不若让亲家太太做主抬了做姨娘去,也算是圆了你这份心意了。”
这个贱蹄子不是喜欢拿酸秀才苏治说事吗?她干脆大方把两人送作堆,好恶心恶心刘氏。
绿意快二十的大姑娘了,要是因为万氏这句话就吓到了,那就白瞎她活了这么多年。
“哟,汤夫人就是急着跟我们苏家结亲,也不能这么说呀,老爷的事儿自有夫人做主,您操什么心呐,再说了您只是苏家的客人,咱们两家的关系就是再近您也不能把手伸到老爷房里去啊,这可真真是太不像话了,不过我只是一个丫鬟,汤夫人一番好心我也不能不传达,我这就去禀报夫人,让她好好的答谢您才不负您一番苦心。”绿意大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出了厨房。
“站住!”万氏急忙吼了一声,本想利用刘氏好好磋磨这个贱蹄子,没想到让她不仅半点不臊,还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这倒显得她多管闲事,居然管到苏治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亲家老爷房里去,她到底是个寡妇,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不守妇道勾搭男人的臭名声是坐定了,她不能毁了自己,更不能毁了儿子,所以她是绝对不能让绿意把这事告诉刘氏的。
绿意一回头,“怎么了?汤夫人还有事要我一并禀了夫人?”
万氏那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可偏偏她还不能发火,不仅不能发火,她还要讨好绿意,窝囊得让万氏快要吐血了。
“瞧绿意姑娘说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哪能当真呐,亲家太太她贵人事忙,你就别打扰她了,我只是看着天渐渐热了,怕厨房里的人闷坏了,才过来问候一声,现在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忙吧啊。”
她是瞧出来了,这些人就是故意羞辱她的,可恨她没有早点发现离开这里,她现在明白过来已经迟了,这样夹着尾巴仓皇逃走的感觉又让万氏一阵羞恼。
绿意哼了一声,盯着碧蓝的背影就道:“你这丫鬟也是个不懂事的,汤夫人说来就来,你也不知道劝着点,要是在厨房闷坏了可如何是好?这请大夫抓药哪一样不是要用到钱的,都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苏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花的,下次再看见你这样我就让夫人罚你月钱。”
万氏听完眼前一阵阵发黑,这贱蹄子不仅咒她生病,居然还暗骂她不值当苏家为她花钱,这个贱丫头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么利的一张嘴?!
碧蓝眼眶通红的低声应是,一副挨骂的委屈样,却在万氏看不见的地方,朝绿意感激一笑,下人们突然的转变一定会让万氏怀疑她是不是偷偷跟刘氏告密了,如今绿意连她一块骂了进去,她告密的嫌疑就排除了,这样就算万氏再生气也不会迁怒她。
厨房里的人狠狠出了口恶气之后,动作也利索了不少,不一会儿便端着早膳往苏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苏卿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在听到丫鬟说她爹让她去女乃女乃院子用饭时,她就猜到让爹去参加科举的事多半成了,接下来就是聘请掌柜的事了,苏卿从条案上拿过一个匣子,从一沓厚厚的纸张中抽出几张纸收进袖子里,才领着瑶光出了院子。
当看到那个对她笑得温柔的俊朗中年男人时,苏卿突然有一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开口唤了一声,“爹。”
苏治长长一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是爹误会你了,上次骂你是爹的不是,昨晚我也跟你娘商量了,爹准备跟璨哥儿一起参加今年的乡闱,铺子里的生意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苏卿眼里的泪花闪了闪,终究没让它落下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会让爹失望的,爹也要努力。”
苏治一笑,“嗯,咱们父女俩一起努力。”
苏老太太看得一脸欣慰,朝刘氏递了个赞赏的眼神,刘氏却温柔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出力最大的是闺女,她根本没帮到什么忙,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准备了,夫君把重心从生意上转移,这府里的下人难免会担心,她得提前做好安抚工作才行。
苏卿用过早膳后从苏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直接过了垂花门,到铺子后头喊了声阿成。
阿成见是她,半点不敢耽搁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大姑娘你找我?”
苏卿淡淡一颔首,拿出了她从一沓厚厚的纸中抽出来的几张纸递给他,问道:“你知道写这张东西的人在哪里吗?能不能去约个时间让我跟他见上一面。”
阿成只能看懂上边几个浅显易懂的字,但字迹的好坏他还是能分辨的,看见这张纸他也是惊讶了一番,没想到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能把字写的这么好看,一听苏卿的话却有些犯难了,“大姑娘,这都是那些打手中的一个头头给我的,具体都是谁写的我还真不知道。”
苏卿眉头微皱,又问道:“上次救我爹的时候是你亲自挑的吗?你全部都见过吗?”
阿成点点头,虽然也有那些人介绍的,但是他确实全部见过。
“那这一次你可看到有陌生的人加入?”
阿成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有的有的,那人斯斯文文瘦得跟柴火似的,原本我是不要那人的,可他说一天只要五十文钱,我看着便宜,又想着多一个人好办事就答应了,大姑娘你要是不问我都想不起来,你找的就是他吗?”
苏卿就知道,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是不可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的,看来就是这个人了,“应该是他了,你再去城南一趟,请他到福意轩来见我一见。”
苏卿朝瑶光看了一眼,瑶光连忙拿了一个装着银饼的荷包递给她,“这个是打点的银子,里边的碎银子是你的酬劳。”
阿成这回却没要,大姑娘前几次给他的银子加起来都能抵他大半年的月钱了,他怎么还能要,他使劲摇了摇头,道:“大姑娘你收着吧,城南那些人就盼着姑娘能时不时给些轻松又好赚银子的活儿呢,我一去他们肯定会好生招待我,应该也不会瞒着那个男人的事,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苏卿淡淡一笑,“那好吧,不过这事有点急,你现在能月兑开身跑一趟吗?我帮你去跟我爹告个假。”
“这时辰,城南那边还没开市,得过了饷午才行。”
苏卿点点头,让他过了饷午就去,她会帮他告假的,阿成憨憨一笑,转身走了。
苏卿让瑶光去跟苏治说一声,自己则回了院子,不多会瑶光就回来了,但却不是空手回来的,瑶光笑眯眯的走进来,扬声道:“姑娘这是老爷给我的账本,说是让你先看看,熟悉熟悉,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再去问他,他今天一天都会在铺子里,还有阿成的事,老爷已经批了他下午的假了。”
苏卿自把打算跟苏老太太和刘氏说了之后,林妈也从瑶光的嘴里知道了这事,听见这声她连忙走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瑶光手里厚厚的账本,“天啊,老爷真的答应让小姐做生意了?”
瑶光把账册放在书案上,脸上的表情可神气了,“当然了,这账册都拿过来了,那还有假,现在姑娘可不得了了,管着铺子里的生意那姑娘手里得流过多少银子啊,天呐,这样想想姑娘真是太厉害。”
瑶光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卿,眼里的崇拜之情快要满溢出来。
苏卿笑着嗔了她一眼,才郑重其事的道:“这权利的背后代表的是无形的责任,一旦我接手了铺子就肩负着养活一家子老小的责任,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成为罪人的,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瑶光一怔,心情忽的有些凝重,姑娘才十四岁,她真的可以打理好铺子吗?瑶光不是不相信苏卿的能力,只是这个担子太重,重得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娇艾能挑得起的。
林妈也是一脸担忧,但是一想到苏治也在家,实在不行的话姑娘还是有退路的,倒也不用这么害怕,想到这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见苏卿打算开始研究账本,便去给她沏茶。
然而苏卿才看了一页,还没翻过去呢,院子外边就传来了几道喧哗之声,苏卿抬起头,让守在一旁的瑶光出去看看,林妈却已经说道:“姑娘,是庞家堂姑娘来了,她说要见你一面。”
林妈在心里嘀咕,这庞家果然是权贵之家,一个堂姑娘居然也恁的气派,身后一溜儿的丫鬟侍候着,一身高贵的奢华气远远都能感觉得到,她家姑娘若跟这样的人家交好了,日后还有谁敢轻易的看轻她去?
苏卿一挑眉,说道:“沏茶备糕点,让庞姑娘进来。”
“诶。”
庞慧是激动的,激动得头脑发热一个劲儿的说要去苏家,一众婢女见她情绪不稳定也一个不落的跟了过来,浩浩荡荡的**个婢女跟在她身后惹来了苏家上下驻足观看,却也只是看看而已,这样一看就知道有钱有势的姑娘她们是不敢对她指指点点的。
苏卿的屋子向来是色彩亮丽,到处充斥着少女明媚青春的情怀,可自从那次摔到后脑之后,她就撤了那些粉啊红啊的颜色,一律换成蓝色和纱青色,布置的很是雅致。
就算是脑子里被心事占满的庞慧也多看了两眼,对苏卿的好感也多了两分,“你们在院子里候着,我跟苏姑娘有话说。”
佳音不放心的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的不容置喙,忙点头转身并带走了跟过来的几个丫鬟出了屋子。
苏卿见状也朝林妈道:“府里的人怕是要大惊小怪了,乳娘出去说说。”
林妈应道:“诶。”
苏卿这才从官帽椅上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茶几旁的圈椅上坐下,朝她旁边的座位比了个请的手势。
庞慧从一开始的激动折腾到现在也冷静下来,她坐在椅子上,吸了一口气,很是感激看向苏卿,道:“你说的没错,傅仪生他真的给我回信了。”
她手里攥着一封薄薄的信,因为太过激动而抓得皱巴巴的,手心的汗水在信封上泅开一朵暗色的花。
苏卿则不紧不慢的拨弄着宝蓝底金黄菊纹的茶盖,杯子里沏的是上等的云仙茶,一泡滚烫的热水冲下去,饱满青翠的茶叶如旋流一般在白瓷的杯底浮浮沉沉,似那远山云雾中露出半面蓊郁的绿林,乘云踏雾,云蒸霞蔚。
冲出来的汤敕绿,味甘醇香绵,最受一些贵人追捧,但她们家的铺子却没用这种茶,不仅因为价钱太高,没有货源也是原因之一。
她吹了口气轻轻的呷了一口,才开口道:“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岂止是个好的开始,简直是大大的改观了,以前的傅仪生可是从来不给她回信的,庞慧一个多月的沉郁心情被这封信一扫而光,被苏卿这么一肯定,心里更是雀跃不已。
片刻之后,她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底的一番躁动,说道:“那你说,这次我该回些什么?”
“你先说说他信里回了什么。”
庞慧微舒了口气,傅仪生的回信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毕竟是写给她的,这种亲密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大愿意给苏卿看,不过要是用自己的话转述一遍,这种感觉则好的多。
“他那人话不多,也是草草说几句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跟长辈们相处而已。”
傅仪生让庞慧不要胡思乱想,这便证明他是不想庞慧更他完全断绝关系了。
她想想八年前因为接触了贺彦之后,她对庞家的事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庞慧只在定州住了三个月就被他的兄长接回去了,听传言说傅仪生还答应娶她为妻了,现在庞慧已经在定州呆了一个多月了,依照傅仪生的本事多少该察觉到庞慧的重要性了,不然又怎么会突然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不知内情的庞慧还以为是她的信起了作用,那样的男人如果不是关乎到自身利益,他又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女人改观?苏卿暗自嘲讽的笑了笑。
庞慧见她沉默不语,忙问道:“他这话是不是太冷漠了?他都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只一个劲的让我跟她们好好相处……”一想到情郎完全不顾她感受的建议庞慧就是一肚子的委屈。
苏卿笑笑:“你也说了他寡言少语,能跟你说这些已经不错了,你还指望他长篇大论?”
庞慧一想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我这次要怎么写?庞家的人并没有表面上对我那么好,如果跟他说了,以他现在对我的好感来看,会不会疼惜我多一些?”说着她已是双颊微红,跟苏卿请教这种事已经是惊世骇俗,她现在居然还跟她讨论上了,她真是连羞耻心都没有了。
庞慧想到这心里有些微微泛苦,不过在那巨大的喜悦面前,这些苦涩根本不算什么。
苏卿却没点头,反而问道:“听说你兄长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
庞慧先是愣了一愣,才道:“嗯,是啊,这个跟傅仪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翰林院职责之一就是论撰文史,纂修实录,你曾经也有才女之称,何不说你在收集资料将来好呈给你兄长参阅?定州虽然庸俗,却是最能证明我国民富国强的最好范例,也不是完全不能入眼,如此巧妙的心思,他若知道了也会讶异你的博学和聪慧,何乐而不为呢?”
庞慧惊讶于苏卿的与旁人不同的想法,她不否认这事传出去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是傅仪生明明已经愿意给她机会了,她这么不冷不热的,不会让他觉得不知好歹吗?
“他那人耐心本就不多,我这样不咸不淡的应付他,他要是恼了我们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苏卿冷笑,“你不是说傅仪生太过冷漠让你感觉不到半点情义吗?你又何必凑上去诉衷情,让他发现你还痴恋于他,那才是浪费了先前的努力。”
庞慧这才明白了苏卿的意思,她可以痴恋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她现在是一个被家族舍弃,被情郎厌弃已经认命的女子,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喜欢他。
庞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写了,今天还好我来了,不然怕是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只要你明白以你现在的情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苏卿呷了一口茶,淡淡的道。
庞慧感觉自己就像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般,在一番艰苦的战斗后迎来了无尽的轻松和喜悦,她放松的坐了下来,拿起茶盏品了几口,目光扫到苏卿身上时,她停了一停,抿抿唇道:“你,可有要我帮忙的?”
苏卿这一回没有拒绝,“四年一届的博茶商会快到了,我希望你能去。”
庞慧因为怕面对众人异样目光的原因,除了几次非去不可的宴会外,她都是呆在庞家足不出户的,所以苏卿会这样要求也不奇怪,而庞慧除了在有关傅仪生的事情上会犯糊涂之外,其余的事她还是很聪明的,听苏卿一说,她立刻就知道所为何事了。
“你想让我帮衬你家的生意?”
苏卿点点,庞慧却微微皱了眉,苏卿看见她眼底的犹豫,笑道:“借别人的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对方的嘴巴帮自己宣传是最下乘的方法,我不会这样做的,再说了你的名声也关乎着我的利益,你的名声要是臭了,对我也没有好处。”
庞慧有些不好意思,苏卿虽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可是对方也不予余力的帮了她的忙,她连件小小的事也瞻前顾后,实在是像极了她所说的那种瘠人肥己的人,但她是有朝一日要回庞家的人,若不谨言慎行,将来惹人诟病受罪的还是她。
苏卿的理解让她很是感激,她转头真心的跟苏卿道了句,“多谢。”
苏卿笑笑,没有回话,一个多月后她就会回到京城庞家了,傅仪生最终还是会娶她为妻,无论有没有她的信,结果都一样,她让庞慧写信不过做做样子让庞慧对她越发感激罢了,如今她的感恩,是她乐意看到的。
庞慧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在出外屋时,她见到了一个身穿桃红色折枝花卉长袄,青绿亮缎马面裙的美妇,她容貌秾丽明艳,跟苏卿有几分相像,庞慧猜到了她的身份,鉴于对苏卿的好感份上,她客气的称了声,“苏伯母。”
刘氏讶异于她温和的态度,连忙说道:“庞姑娘客气了,这就要走了吗?不再多坐一会儿?”
丫鬟们被庞慧的阵仗惊动,连忙禀报了刘氏,刘氏担心庞慧是来者不善,急忙的过来想帮女儿一把,谁知对方态度这么客气,她倒是白担心了。
苏卿从庞慧身后走出来,笑道:“庞姑娘匆匆忙忙出来怕是让庞家人担心了,也不好在咱们家呆太久,我正送她出去呢。”
庞慧笑笑,“是啊,今天突然前来拜访是我太过粗心了,只是我还要回去跟祖母解释,今日的冒昧打扰只好来日再给您赔礼了。”
刘氏和气的笑了笑,“不妨事的,既然这样就快回去吧,省得庞老太太担心。”
庞慧娴静的点了点头,苏卿朝刘氏安抚一笑,即抬步去送庞慧了。
苏卿本以为刘氏会向她要个解释,谁知等她回来时,刘氏已经走了,即开口问了一句:“瑶光,我娘呢?”
“哦,壑哥儿的乳娘孙氏跟夫人告了一天假,夫人说是担心壑哥儿就先回去了。”
苏卿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她注意着些前院的动静,便回到书案继续翻看账本。
苏卿以前就有管理茶铺的经验,所以看账本对她来说并不难,但让她苦恼的是,她以为有爷爷留下的家产,就算他爹再怎么不会做生意,再败家都好,那余钱也够她做几笔稍大一点的生意了,谁知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账上一堆的烂账欠账,那些年代久远的是根本追不回来的了,还有些个是故意赖着尾数不还的,不光这些,苏卿看着近来的好几笔买卖,少则千八百,多则一二万两,零零总总的有好几单生意根本没还半分钱。
往前翻这种先用了她家茶叶再慢吞吞付钱的也不是没有,虽然态度欠佳,可买卖一直做下去倒也无妨,可有一些人估计是仗着她爹好说话,一笔账拖拖拉拉到一年半载才还清,要是这样就算了,可那人跟她家不是只有一次的生意来往,笔笔如此可想而知被他借口忽悠过去的银子有多少了,苏卿粗略的算下来都快有四万两了。
她拿了一张白纸把欠账的那些人的名字通通写了下来,去掉了几个根本没可能追回欠债的人,剩下的一些欠她们家最少的都有两千两银子,而那个态度恶劣,怙恶不悛,欠她家四万两的人排在了第一位,同是茶商的陈柄。
苏卿玉骨般的手指敲着光洁的书案,想了想决定了就先拿这个陈柄开刀。
饷午,苏卿在小憩了一会儿之后,瑶光便撩了帘子进来说道:“姑娘,阿成说了,那人现在就在福意轩的包间里的,你要去见他吗?”
苏卿把对襟褙子的系带打了个结,问道:“怎么这么快?阿成怎么说的?”
“他说他一到那儿就看见那个男人了,许是家里急着用钱,听了阿成的话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跟着来了,阿成不好把他带进府里,便在福意轩开了个雅间。”
苏卿坐在妆台前,从里层里边拿了一些碎银子和几个银锭,起身把一些碎银给了瑶光,道:“阿成想来是自己掏了腰包,你呆会儿把这个拿去给他,我让李叔把马车驾出来,在门外等你。”
瑶光见她没有把自己留在府里的意思,忙点点头,收起了银子,帮她梳了个发髻,跟林妈打了个招呼即走出了院子。
苏卿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瑶光便回来了,笑嘻嘻的说:“阿成那傻小子原本还不要的,硬是让我给塞了过去,虽然他憨头憨脑的,却也知道姑娘的好……”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苏卿看她一脸的恶趣味,就知道泼辣的瑶光肯定没少整那老实的阿成,其实阿成老实又任劳任怨,也是个好男人,苏卿突然有了想把两人送作堆的想法,可看瑶光一脸得意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虽有心,可瑶光对阿成还没有那个意思,还是慢慢来吧。
让瑶光跟掌柜说了阿成包下的那间雅间,小二笑眯眯的领着苏卿上去,苏卿进去时,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色直身的男人从鼓凳上站了起来,浓密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都可以看出这个人相貌不差,但是因为太过消瘦,那份俊朗被突出的颧骨破坏了不少,显得很是寒酸窘迫。
姚沛良看着这个走进雅间的娇艾,出乎他意料的年轻和美丽,那样娇女敕明艳的容貌,像风中的花一样灿烂,顾盼间的风姿像灵动的丝绸,柔柔软软的缠绕住人心,让人一动一滞都只为她。
他微侧过目光,温和的一揖,道:“听贵府的伙计说姑娘你有事找我?”
苏卿微颔首,又拿出了那几张纸,摊在雅间内的圆桌上,堪比美玉的指尖在米黄色的菱花桌布略略划过,给人一种旖旎的软腻之感,姚沛良没有再被她影响,目光很正常的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看向那些纸,他一愣,说道:“这是我写的,姑娘找我可是因为写的不对?”
苏卿笑笑,“没有,只是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有先生这样心思细腻,条理分明的人很难得,所以就来见上一见。”
姚沛良听她只是为了这个理由要求见他,心里有些遗憾,却依旧笑道:“姑娘客气,在下姓姚名沛良,先生一称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以前读过些书罢了。”
苏卿优雅落座,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姚沛良客气的一颔首,撩开袍子在苏卿对面端端正正的坐下,态度温和不谄媚,恭敬而不卑微,苏卿看在眼里,又对他肯定了两分。
“姚先生有这般才华何不去参加科举?混在城南这种三教九流之地着实可惜了。”
姚沛良见她不改口,也不再纠正,听见这话,他没有半点遗憾的笑道:“我志不在官场,只愿这样平平凡凡的过一生就好,隅居在城南也是因为那里人群杂沓,只要肯出力肯动脑子便能比寻常地方挣的钱多。”
苏卿抿了一口茶,问道:“先生家里急需用钱?”
姚沛良一叹,眼里有化不开的担忧,“是啊,家中妻子病重,药钱昂贵,只能钻研些法子好多挣些银子,说到这个,我还真要感谢姑娘,不然我的妻子就救不回来了。”他长叹一声,又道:“下次姑娘如果还需要请人做这些,能否也让在下出一份力,我虽不才,但是识人断事这方面还是有一些独到见解的。”
他能看出苏卿的身份非富即贵,听说这样的人最喜欢耳听八方,掌握各路消息,他想苏卿还是有可能会再要他们帮忙的,所以才有这一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巧我铺子需要一个掌柜,不知先生可有意来助我一臂之力?”苏卿温和的笑道,瑶光则是愣了愣,她正纳闷姑娘是为什么要见这个男人呢,原来是要请这个人去他们铺子里当掌柜,但随随便便就找上他,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姚沛良愣了半饷,一是诧异苏卿居然是为了聘请他做掌柜而来,二是惊讶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少女居然自己掌管铺子?她会做生意?
姚沛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些质疑,连忙低了低头,缓了片刻才道:“敢问姑娘家是做的什么生意?如果在下不能胜任,我绝对不敢耽误了姑娘。”
苏卿暗自满意的点点头,这人虽然急着挣钱,却还能理智的说出这一番话,可见是个有良心且不贪财的正直之人,“我家是茶商,先生不用着急,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姚沛良松了口气,愉悦的笑道:“如果是其它我倒没那么大把握,但是茶叶不同,我祖籍奉西,那是有名的产茶胜地,虽然我家不做茶叶生意,但是因为家境清贫的关系,我经常去茶庄做工,所以对这一方面了解不少,这么多年也在定州不少茶商手下做事,要不是家中妻子病重,我兴许会一直做下去,既然姑娘如此诚意来请,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苏卿挑了挑眉,奉西啊,这可是个好地方,听见姚沛良开口应允,不由一笑,“那就好,只是听你说家中妻子病重,如今可好些了?你可抽得开身?”
姚沛良有些无奈,叹道:“她的病需要钱医治,我照顾她已经花尽了家中的积蓄,再这样下去不仅她无药可医,我也要饿死了,便是她身边离不开人也没办法了。”
苏卿大概了解些情况就够了,人家的私事她不方便探究太多,便点了点头,跟他说了一些掌柜的份例,并说了让他安排好家中的事早些到铺子里熟悉环境之后,她拿出一个十两重的银锭放在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姚沛良惊讶过后,问道:“姑娘就这么信得过在下?让你家的伙计去交待这事也是一样的。”
苏卿没有说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一套,而是道:“你不过在那群打手里露了几次面就得到我的看重,他们怕是不服,若是通过你给他们施些恩慧,他们一定会反过来感激于你,反正这种事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姚沛良本来还有些小觑的心思,如今她一番话说下来,让他看见了她娇娆的外表下,一颗细腻又极会揣摩人心的玲珑心窍,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少女,真是少见。
“东家的吩咐,我自当尽心尽力完成。”
苏卿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便让他先离开了,姚沛良再朝她一揖,路过瑶光身旁时还友好的朝她点了点头,便出了雅间,瑶光嘀咕道:“姑娘挑的这个姚掌柜还挺有礼貌的嘛。”
苏卿在雅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接手铺子的事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论她再会算计都好,在这个世道,女人在后院可以被男人疼爱尊重,但是在生意场上或多或少的会受到歧视鄙夷,她不想让铺子的生意受影响,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在暗处的她更能施展手段,就像贺彦一样,伪装自己甘愿成为贺敏身旁的陪衬,背地里却处心积虑的谋划一切,不择手段,心思狠辣。
苏卿出了雅间,走在二楼的雅致透着奢华的长廊上,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平时冷清的过道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且大多是男人和随侍同行,苏卿微微皱了皱眉,瑶光见状忙走到她身旁,帮她挡住过往的人探究的目光和不必要的接触磨擦。
突然吱呀一声,一处门扉从里边被打开,几个歪歪斜斜的身影似乎正要从雅间出来,苏卿原本走在里面,见状连忙快走两步往边上避了一避,谁知这时从后边走过来一个高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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