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过道上只有她跟瑶光,让这个男人通过是没问题的,虽是这样但苏卿为了防范男人碰到她,还是往后退了一小步。
但是随着男人身上的大丽花香传来的时候,苏卿突然感觉胸侧一重,她身子一僵,那男人却毫无顾忌的从她胸侧一直滑到胸前,还用手肘蹭了蹭那处柔软,在苏卿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去时,他却朝她灿烂一笑。
苏卿哪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来占她便宜的。
“王兄,大家都在等你……咦,卿卿?你怎么也在这里?”一身奢华气的贺敏走过来,有意无意的拉开两人的距离,低下头一脸温柔的看着苏卿。
王慕哲目光闪了闪,哈哈一笑道:“贺老弟,你跟这位美人儿认识?正好正好,一块请来热闹热闹。”
苏卿虽然极快的压住了脸上的愤怒,可脸上恼怒的红晕却没那么快消下去,贺敏看在眼里,温柔的看了苏卿一眼,说道:“王兄,卿卿可不是那些下贱的艺伎任你呼喝,你这话说的实在不妥。”
王慕哲露出一副趣味的表情,暧昧的目光在苏卿和贺敏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才大笑道:“原来是贺老弟的红粉知己,是我冒昧了,还望这位姑娘不要生气,不过贺老弟你这眼光真是不错啊……”他意犹未尽的赞叹着,末了又在苏卿的身段上扫了一眼,哈哈一笑进了雅间。
贺敏感觉到苏卿的不自在,便拉过她的手臂走到拐角处,低声问道:“他碰到了你了?”
苏卿惊讶于他手掌的滚烫,但他这话一说,苏卿便感觉胸前又是一阵异样,心里很是反感那人的作为,但这事也不是能跟同样身为男人的贺敏说的,便摇了摇头,“没有,怀岚哥哥想多了。”
从贺敏对他的客气来看,那男人估计不是什么小人物,苏卿不甘的握紧了拳头,这回只能吃哑巴亏了。
她嗓音靡软,寻常时候说话都娇得不行,现在这低低的语气,怎么听都是在委屈。
贺敏摩挲着透过薄衫儿还能感觉到柔腻冰凉的肌肤,目光闪了闪,没有信她的话,继续问道:“他碰你哪里了?”
他碰我哪里关你什么事?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苏卿心里怒吼了一句,抬头道:“怀岚哥哥要帮我出气吗?”说着她低下头闷闷道:“他是故意的,你一定要帮我狠狠的惩罚他。”
听出苏卿话里的咬牙切齿,贺敏往她挺翘的胸看了一眼,按照他开门时看到王慕哲的动作来看,多半是碰到了这里,贺敏抿了抿唇,这个地方他都没碰过呢,该死的王慕哲。
贺敏有些留恋的放开握着的手臂,笑道:“嗯,我会的,你快回去吧,王慕哲这个人喜好渔色,要是再被他碰上就不好了。”
这样娇娇女敕女敕堪比花娇的人儿连他都移不开目光,王慕哲那样的人怕是恨不得能把苏卿吞进肚子里,下次再让她单独遇到他可不会这么幸运了,所以他不得不开口提醒一下苏卿。
以前苏卿是贺彦的妻子,就算有人觊觎她,也有个爱记仇的贺彦会在暗地里报复回来,随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广之后,也没有人敢再对她虎视眈眈,但苏卿现在只是一个人在孤身奋战,她的面前连挡箭牌贺彦都没有,她是该比以前更加小心的。
“嗯,我知道,我这就回去了。”苏卿朝她微欠身,抬手招呼了不远处的瑶光,便转身下了楼。
贺敏则站在原地认认真真的看着苏卿的背影,素淡的颜色掩不住艳冶的风姿,宽松的衫遮不住妖娆的身段,这真是一朵让人怜惜不已的娇花,怪不得跟他素不相识的王慕哲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她动手动脚。
贺敏轻叹一声走回雅间,如果能把她藏起来就好了。
*
夜晚,一个男人从灯火通明,脂粉飘香的念娇楼出来,他一边踱步慢走,嘴里还悠哉的哼着曲儿,“变一只绣鞋儿在你金莲上套,变一个竹夫人在你怀儿里抱,变一个主腰儿拘束着你,变一管玉箫儿在你指上调……”
“变你个大头鬼!”突然一道粗鲁的大嗓门喝了一声,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麻袋兜头罩下,紧接着就感觉到铺天盖地拳头砰砰砰的落在了他身上,他疼得直哀嚎道:“啊,哦,壮,壮汉饶命啊……哎哟。”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才不管他叫得多可怜,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了一阵后突然往他后脑的位置一个手刀下去,哼哼歪歪的男人晃都不晃一下就倒了,楚大踢了踢他身上兜着的麻袋,说道:“快看看钥匙在不在。”
男人们揭开麻袋,在他腰上模索了一阵,扣住那冰冷的钥匙一揪,喜道:“钥匙找到了。”
“好了,找到就走吧,老三你明天记得把这东西给姚老弟送过去,态度好点,毕竟没有他咱们可接不到这么轻松的活计。”
一个憨实的汉子挠挠头,忙道:“诶,大哥我知道了,那咱们明天还来这儿吗?”
“那当然,人都说了要抓陈柄错处,他可不就是这念娇楼的常客么?不过这白掌柜今天被咱们打了一顿,虽然他没看清咱们,但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的好……”
*
瑶光看见苏卿还坐在书案旁,便走到黄釉多枝灯前挑了挑灯芯,屋子里顿时亮堂了不少,她转过头看了眼苏卿,道:“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苏卿淡淡的嗯了一声,瑶光皱眉走过去,看见她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十分认真,便识相的闭上了嘴。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橘黄的烛光让苏卿的肌肤越发玉白莹润,特别是水水女敕女敕的脸蛋,似乎轻轻按一下就能留下一道印子似的,挺翘的鼻子,红润娇女敕的小嘴微微翘起,光是看着就甜美得紧,瑶光越看越惊叹,她家姑娘真的好漂亮呢。
苏卿注意到了瑶光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但她却没停下手中的笔,直到写了满满一张纸后,苏卿才放下毛笔,拿着轻薄的纸张小心的吹了吹,瑶光见状拿了个信封出来,道:“姑娘很少会写信呢。”
苏卿重新浏览了一便,措辞得体,字字珠玑,话里的真诚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她微微一笑,才回道:“嗯,不写便罢,一写便要惊人。”
瑶光听她难得的自夸,扑哧一笑,问道:“那这信是给谁的呀?”
苏卿把信纸折起放进信封里,朝她神秘的眨眨眼睛,“这人我不能告诉你,明天一早记得把这信交给刘婶子的儿子,让他送到河阳县。”
“河阳县?姑娘认识的河阳县人不就在咱们苏家吗?难道你还认识其它人?”瑶光拿着那封信,惊讶的道。
苏卿笑而不答,说道:“好了,去歇息吧,你不累我都累了。”
瑶光听见最后一句,想到姑娘最近想着生意上的事怕是真的比她累的多,便不敢再问她,退出房门前,她再次看了眼低头在书案埋头写东西的苏卿,叹了一声关上了门。
苏卿认真的在白纸上画出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物件,仔仔细细的画出每一道弧度每一个菱角,并画了里边的构造和正侧面造型,待最后一笔落下,苏卿直看了好一会才把笔放下,待纸干了之后,小心的折叠好压在镇纸下,起身吹灭了烛火。
*
万氏自那天在大厨房闹了一回之后,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被儿子数落了几天,万氏终于坐不住了,她没有去找刘氏,反而去了府里辈分最高最受人尊敬的苏老太太那里。
“哟,亲家太太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病了?”苏来太太看着万氏越发蜡黄的脸,惊讶的问道。
以前汤家穷,万氏不沾荤腥倒没什么,可来到苏家之后,那是顿顿好吃好喝的让她挑,如今只能吃些肉沫子,隔个一两天才能有一顿肉吃,可把她憋坏了,这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想到这事,万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连忙端起茶饮了一口,把茶盏放回茶几上,才叹道:“亲家老太太,实话说,我也知道我汤家穷,跟你们苏家结亲是高攀了,我心里虽然惭愧,但是因为太过喜欢卿卿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有什么事儿便往自个儿肚子里咽了,但我这人就是福薄,天生就不是那享福的命,我决定了,今个儿我就跟儿子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就回河阳县去,虽然被人指指点点,却也自在……”
苏老太太见她旧事重提,就知道万氏是拿那点破事来提醒苏家,他们苏家欠她们母子俩呢,本来万氏尖酸刻薄的形象就让她喜欢不起来,如今她再挟恩图报,更是让她心头堵得慌。
面上却不得不假意道:“瞧亲家太太说说,可是府里的下人有伺候得不周到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大可提出来,何必动不动就说要回河阳县,这传出去没的让我们苏家落个苛待亲戚的名声,怎么说卿卿也是要嫁去你们汤家的,你也不想让别人对你儿媳妇指指点点吧?”
这话倒说中了万氏的顾忌,到时苏卿嫁到汤家不就是汤家的人了吗?怎么能让她累了儿子的名声?万氏想到这,连忙缓了缓脸上那副心意已决的神色,说道:“是我太过蠢笨了,还好有亲家老太太的提醒,只是我终归只是个乡野村妇,就算我想体面规矩的好好做个亲家太太的模样,却也不成啊……”
苏老太太心道你还算识相,待听得最后一句时,便让她想起了大厨房那传来的事,万氏这是在指责丫鬟看不起她,还是故意对她落井下石呢?苏老太太想了想,怕是两者都有。
知道了万氏的意思,苏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万氏也太会登鼻子上脸了,她自半只脚踏进苏家以来,做的哪件事她是不知情的?现在的饭菜不过是按照每人的份例往院子里送而已,再正常不过了,万氏这穷坑牛肚子填不满反倒怪起苏家来,她们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亲家?
苏老太太的太阳穴都在抽疼,却还要好言劝她,“你就是你,我苏家既然跟汤家定下这门亲事,就不会有嫌弃汤家的道理,既然你住在这里不舒心,我会让我儿媳妇好好训斥她们的……”
万氏听到这心里还舒坦了些,有老太婆这句话,看那些死丫头们还敢不敢拿乔。
万氏目的达到了,脸色自然好了一些,也有闲心跟苏老太太闲话家常了,可苏老太太看见她就腻味,懒懒的应几声就说乏了,借口去睡回笼觉便进了里屋。
万氏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怀疑,只开口关心了几句便乐呵呵的走了。
进了里屋,苏老太太在金丝楠木榻上躺下,皱着眉叹了一声,说道:“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吩咐下去吧,也去夫人那儿说一说,左右也不会让她吃穷了苏家。”
丫鬟明香不甘的撇撇嘴,“老祖宗,您就这么纵容她呀?她不止贪吃还会动手打碧蓝呢……”
“住嘴,她可是亲家太太,就是再不好将来也是你们大姑娘的婆母,不把她伺候好了,将来受苦的还不是卿卿。”苏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也开始后悔这桩婚事了,想到这,她又道:“老爷在家吧?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明香不敢再开口了,只点了点头应下,转身出了里间。
苏治自从得了刘氏的批准后,除了跟苏璨讨论一些问题外,便是日日埋头苦读,要不是有丫鬟监视着他一日三餐,他恨不得能埋在书海里,明香来传话时他正看得认真,只含糊的应了声好,等半饷之后,见明香迟迟没有离去他才从书上移开目光,恋恋不舍的起身往外走。
明香把苏治请进了老太太屋里,微一欠身之后便去了刘氏院子,把苏老太太的意思传达了之后,便主动找了绿意发牢骚,话里三句不离万氏那个泼妇,直到喝了满满两杯茶,把心里的不满宣泄之后才回了苏老太太的院子。
然而她在外屋没呆多久,就看见一脸复杂的苏治走了出来,她连忙一福,苏治却连个眼神也没看她。
而绿意在听了刘氏发表了一番对万氏的厌憎之辞之后,带着不甘的心情去大厨房发了话,回来之时碰到了送完信的瑶光,自然是拉着她到小角落里说了个唾沫横飞,片刻后,绿意舒心的走了,瑶光则咬牙切齿的回了院子。
苏卿坐在鼓凳上挑了挑眉,“万氏去告状了?”
“那可不是吗,前几天她去厨房被绿意姐姐和李婶数落了一通,奴婢们才觉得解气,这才几天功夫,又让她威风上了,奴婢瞧着就是恼火。”
苏家的下人大多是家生子,跟主子们的情谊也都深厚,府里有个什么事都会互相通个气,所以那天大厨房发生事情不久,苏卿就知道了,她也是乐见其成,万氏那个贪婪的泼妇如果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怕是会把苏家对她的客气当然理所应当了。
不过,她不屑跟万氏一般见识,却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她在苏家指手画脚。
她笑了一声,道:“她不是脸色不好吗?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这都夏天了,还天天吃那些个肥腻湿热的东西,怕是肠胃不好了吧,这肠胃不好的人可不能沾荤腥,每日清粥咸菜最好了。”
瑶光越听眼神越亮,一个劲儿的点着头,等苏卿说着,她连忙一欠身,“姑娘好计划,我就这去……”说着就一脸兴奋的往外跑去。
*
万氏从苏老太太那儿回来后,便叫来了碧蓝,让她呆会儿就去厨房端几道荤菜过来,还要越多越好,碧蓝正说着那些人不肯的,万氏便呵斥一句现在不一样了,碧蓝看着胸有成竹的万氏,郁闷的出了屋子。
万氏则叫来了儿子汤寰,母子俩一脸期待的坐在桌前,等着享用美食。
不一会儿,果然就见一脸不甘的碧蓝拎着两大食盒过来了,万氏早就被那阵阵的香味吸引了,哪还关心碧蓝是哭是笑,也不待她走近,起身就把碧蓝手里的东西拎了过去,并赶苍蝇般的朝碧蓝摆了摆手。
碧蓝出了屋子,听着里边碗碟清脆的碰触之声和万氏吸溜吸溜的口水声,郁闷的跺了跺脚。
母子俩风卷残云般把七八碟荤菜消灭了个干净,万氏明明吃得直打饱嗝了,却还硬是要把菜底全部吃下去才肯罢休,饭毕,万氏模着鼓鼓的肚皮,脸上的笑别提多舒心了。
就在她要使唤碧蓝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瑶光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满头白发背着药箱的大夫,瑶光鄙夷的扫了一眼像台风过境般狼狈不堪的桌子,开口道:“听说亲家太太这几日脸色不太好?奴婢特地去请了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刘大夫,这边请。”
万氏脸色不好那是被憋的,现在能饱餐一顿别提多好了,她当即就想回绝,可一见儿子猛的给她打眼色,她微一怔,想到这丫鬟是苏卿身边的贴身婢子,她的话说不定就是她的意思,未来儿媳妇关心她的身体健康,那是孝顺,她要是拂了她的好意可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哦,是这样啊,我这身子确实有些不爽利,卿卿这般关心我的身体我真是高兴啊。”万氏笑着往榻上一趟,大夫便坐到一旁,放下药箱,取了一块巾帕放在她腕上。
刘大夫望闻问切帮万氏看完了症候,收了巾帕,开口道:“夫人喜好肥腻湿热之物,以致脾胃失和,我开个方子让丫鬟去抓药,一日二剂按时服用,切忌生冷肥腻食物。”
万氏怔了怔,肠胃失和?切忌肥腻之物?怎么会!
万氏一脸急切的追问道:“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的身子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有这些个病呢?”
瑶光却道:“亲家太太刚才还说身子不爽利的,怎么刘大夫说完切忌肥腻之物后就改口了呢?您可不用给苏家省银子,这有病啊就得治,可别耽误了,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您自己。”
刘大夫鄙夷的扫了一眼桌上还未收拾的骨头肉碎,哼了一声,“病人既然为了贪一时的口月复之欲不顾身体的健康,我也阻拦不了你,但我还是要奉劝夫人一句,一时忌口总比一辈子忌口的好。”
汤寰看着那大夫鄙夷的目光,连忙悄悄抬袖抹去嘴上肥腻腻的油光,羞恼的朝万氏使了个眼色。
万氏正惊讶于刘大夫话里的严重性,一时也没注意到汤寰的眼神,见刘大夫气得要走,连忙道:“诶,大夫,大夫请等等,你给我写个药方吧,这丫头说的对,有病的时候是该治,我也不想等老了后悔莫及。”
万氏哪有嘴上说的那么洒月兑,她不仅怕死,更怕以后发财了却只能对着一桌好菜好肉光看不能吃,虽是这样,可她心里还怄得不行,苏老太婆前脚才发话不准让下人刁难她,后脚她就要因病忌口了,真是倒霉透了。
瑶光心里暗爽,恨不得能在万氏面前大笑三声,听见万氏及时改口,刘大夫的脸色才好了些,在条案上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她,万氏也看不懂,随手就给了碧蓝,并小声吩咐了要抓好药,最好是药到病除的那一种。
瑶光听见在耳中,开口道:“那我就送刘大夫出去了,每隔三日刘大夫会来帮亲家太太复诊一次,还望亲家太太不要嫌麻烦。”说着便领了刘大夫转身出了屋子。
万氏一怔,还帮她复诊?有大夫监视着她还怎么吃那些美味?看着刘大夫离去的背影,万氏又气又恼,直后悔就不该让大夫给她把脉。
万氏回头刚想跟儿子诉诉牢骚,就见他一阵风似的往外走,万氏一想到那是苏卿的丫鬟就知道儿子是干什么去了,登时更是气得不行。
“姑娘等等。”
瑶光听见了,知道这是汤寰的声音,却头也没回,径自的往前走,汤寰见她置若罔闻,又喊了一声,“前面的姑娘等等。”
跟着去抓药方的碧蓝当没听见,瑶光则是翻了个白眼,无奈转过身去,“汤少爷有事?”
汤寰对上她不情不愿的表情有些懊恼,却还是温文有礼的道:“我听说卿卿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恰好我最近赋了几首诗,正想找她点评点评,这几晚的月色又亮又圆,不知道卿卿晚上有没有空?”
卿卿也是你叫的,瑶光恶寒不已,还想邀她姑娘赏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瑶光也没回答好不好,只道:“我一个婢子哪知道主子有没有空,我还要送刘大夫出去,先失陪了。”说完瑶光当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走了,碧蓝也快步跟了上去。
“诶……”汤寰见苏卿的婢女跟避瘟疫一样避着他,面色铁青,一甩大袖愤懑的回了院子。
*
苏卿却在瑶光走后拿了书案上画好的纸,并跟林妈说了声她去铺子里转转,让瑶光不用到处找她。
铺子里的伙计看见苏卿从后门进来,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大姑娘寻常不来这里的,顶多也是在货仓后门那走走,今天怎么来了?伙计对视了一眼,才明白过来今天阿成不在。
“那个,大姑娘是来找阿成的吗?那小子一早送货去了?”冯叔挠了挠后脑,看着因为苏卿的出现而显得心不在焉的另外两个伙计,有些尴尬。
苏卿淡淡一笑,“不是,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自去忙吧,不用招呼我。”说着她便走到了货架前,虽然从账册上就已经能知道铺子大概是进了哪些茶叶,但是为了准确的了解茶叶的质量,苏卿还是仔仔细细的看了每种茶叶,时不时还用手指捻一捻,绕货架转了一圈之后,铺子里也有客人来人,苏卿看了看便进了后门,跟管理货仓的冯叔核对了一下茶叶的数量,便笑着离开了。
冯叔看着她的背影直皱眉,老爷最近很少来铺子,大姑娘却开始对生意关心起来,难道老爷想要把生意交给大姑娘?冯叔被这想法唬了一跳,赶紧甩了甩头,不会吧,大姑娘年纪轻轻哪会做生意,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苏卿出了后门,便去找了李叔,“大姑娘,你真的要去那吗?”李叔拉了拉缰绳,让马儿走得慢些,马蹄声渐渐小了,在心里斟酌了半天的李叔,才犹豫的问了苏卿一句。
“去吧,怎么说也是亲戚,六爷爷是不会赶我们走的。”苏卿坐在马车里,玉骨般的指尖模了模绣着绿萼梅的大袖口,一脸平静,她口中的六爷爷是苏家族长最小的弟弟,在苏氏本家也是极有份量的长辈,苏家是定州数一数二的大富商,这苏六太爷自是占了苏家的半壁江山,除了没有族长的头衔之外,不论是权力和能力都远胜于苏家族长。
但他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啊,虽然亲戚一场他不会赶咱们,但是会挨骂的,李叔嘀咕了一通,见苏卿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忙长叹一声,甩甩缰绳让马儿走起来,却不明白大姑娘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连老爷见了六太爷都要绕路走呢,大姑娘反而主动迎上去,真是奇了怪了。
马车在一处灰瓦红柱,大气凛然的府门前停下,李叔上前自报家名,门前的小厮看了眼苏卿马车上挂着的家徽,不屑的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走过来带人进去。
苏卿让李叔把马车停好等她一阵,便随着小厮进了府。
“苏卿见过六爷爷。”在苏卿喝了两杯茶之后,着一身青灰色直身精神矍铄的苏六太爷才姗姗来迟。
苏六在主座上坐下,也不叫一直保持着福身动作的苏卿起来,兀自端起茶盏用茶盖拨着热气。
满堂寂静,便是被他为难的苏卿眉头也没挑一下,以前为了让举手投足尽显优雅端庄,在太阳底下顶着花瓶练走姿,头上放着水碗屈身行礼,每每一练就是一两个时辰,苏六要是有那耐心再这里跟她呆那么久,她就是站着也无妨。
“六爷爷精神还是这么好,真叫我们这些小辈欣慰,不过这个时辰您一般都是在茶庄的,我本以为贸贸然到访一定会碰个空的,今天倒是巧了,也是,六爷爷都操劳大半辈子了,也是时候该停下来歇歇了……”
“行了,茶喝了就回去,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总之我只有一句话,我还没死呢,只要我一天在这个位置上,就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些兔崽子胡来,想乐享其成,想得倒美,哼!”苏六冷哼,脸色有些铁青,似是想起什么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坐在椅上呼吸都有些不顺。
苏卿一点也不难堪,反而淡淡一笑,道:“六爷爷老了,精力和头脑都不比从前了,这回您的茶叶接二连三的被市舶司那边扣下,下回可就……”
“混账!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苏治是怎么教育女儿的,竟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苏六一掌拍在茶几上,怒气冲冲的朝苏卿呵斥道。
苏卿不为所动,背脊挺直的继续道:“六爷爷这么生气,是被我说中了吗?以往这个时候您都是在茶庄清点茶叶出货的,如今却呆在府里,可见是被大伯父和二伯父逼得没法子了吧?”
苏六气得胡子都在抖,他指着苏卿,叱咄道:“滚回去!你这个不肖子孙给老子滚回去!”
苏卿退后两步避开他的唾沫横飞,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不会回去的,因为我是来跟六爷爷谈生意的。”
苏六微怔,随即冷笑道:“就你一个小女圭女圭?哼,苏治那酸秀才也太窝囊了,不仅守不住铺子还要女儿出来抛头露面,真是扶上墙的烂泥,不可雕的朽木。”
“苏卫堂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说前阵子还在西大街开了间丝绸铺子,啊,我想起了,苏卫堂兄在北大街不是还有一间脂粉铺子么?不止是脂粉铺子,连米铺茶铺都开了不少呢,只是这就奇怪了,前一阵我路过那儿的时候连掌柜都换了呢,那掌柜说铺子已经换东家了,可是真的?”
如果苏治是不善经商,那苏六的儿子苏卫就是个天生的倒霉种,铺子在几条大街挨个开了遍,能盈利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其余的自然是开一间倒一间,这一奇观早就成了定州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跟败家子苏卫相比,她爹苏治就显得厉害多了。
苏六脸色有些发青,他在太师椅坐下,喝了口茶,哼了一声,“你是听谁说的?我儿不过是换了个不顶事的掌柜而已,虎父无犬子,我叱咤商场大半辈子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么窝囊的儿子,我……”
“爹,我那丝绸铺子已经开始盈利了,你为什么又要把它收回去!”苏卫一脸怒火的冲进来,见厅里还有一个苏卿时微怔了怔,但一想起正事他又怒道:“爹你把那些亏损的铺子收回去就罢了,这铺子经营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快把那铺子还给我!”
苏六看了眼低眉敛目的苏卿,有些恼羞成怒的呵斥道:“你这个兔崽子!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滚回去,滚回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苏卫站定身子,坚持道:“你把铺子还给我,并把刘掌柜调回来,我就回去。”
“你个混账不孝子居然敢威胁我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能有现在这么自在?我真是后悔,当年我就该把你扔出去,不管你是亏是赚,就该让你在外头自生自灭,如今你大了,翅膀硬了就想来威胁我了!你个兔崽子败家子,老子是绝对不会把铺子还给你的!别说铺子,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教我那孙子,生意的事你甭想碰!”
苏六惊天动地的一阵怒骂把苏卫吓了一跳,他急忙道:“爹,我没有要跟你作对的意思,只是我那铺子已经有盈利了,经营下去就好了……”
“你这孽子是瞎眼了不成!你以为西大街是什么地方?你那些昂贵料子对那些人来说根本就穿不起,我现在不收回来把那些丝绸卖掉,难道还让你继续败下去不成?蠢货!滚滚滚,别在老子面前出现!”苏六指着苏卫的脸骂得狗血淋头,有些经受不住的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脸色青了黑黑了红,很是难看。
苏卫显然也是怕老子的,闻言他低着头,却依旧辩解道:“可我铺子有盈利了……”
苏六见他始终咬着这句话不放,砰的一声就把端着的茶盏摔在了他脚下,热汤的茶水全部泼在了苏卫的脚上,他当即就被烫得嗷叫了一声,苏六一声怒吼,“蠢东西滚出去!”
一直躲在屋外的妇人发现苏六的怒火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急忙的跑进来,朝他欠了欠身,“爹您别生气,我这就让夫君走。”说完也不看低头沉默的苏卿,拉了苏卫就走。
“哼,看了半天笑话,你满意了?还不走!”苏六坐着歇了好一阵,看见苏卿还留在这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苏卿好整以暇的抬起头,“我是来跟六爷爷谈生意的,这生意还没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苏六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你爱呆就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的把戏。”
“六爷爷是该忙的,交货的时间只剩两天了,如今那货还扣在市舶司那儿,大伯父二伯父又不肯相帮,茶庄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出这么一大批茶叶,市面上的碧峰茶又良莠不齐,六爷爷一筹莫展了吧。”
那天在福意轩见到王慕哲,她回去想了想后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能让贺敏这么客气的无外乎是定州的巨富之一王家,而王家这几代培养了不少有才学的子弟,封官的不少,举人老爷更是不知凡几,不论是在定州或其他几个州郡都好,王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而王慕哲这个人做事霸道狠辣,如果这次跟他做这笔买卖的是苏六的话,他不能如期交货,到时苏六损失的不仅是钱财还有千金难买的诚信。
苏六微愣,他紧抿着唇,说道:“怎么?难道你想说你有法子帮我把被市舶司扣下的碧峰茶弄回来,让我如期交给王家?”
他试探性的问道,脸色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本事?
“六爷爷说的不错,我就是来帮六爷爷解决困难的。”
“哼,狂妄自大,那市舶司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松口,我还能呆坐在家里?天真!”苏六冷笑,算是承认了苏卿说的那番话,他现在确实是一筹莫展了,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呆在家里,虽然市面上也不是没有碧峰茶可卖,以他的财力来说全部买下来也不是不行,可他的茶庄产出的碧峰却是最上等的,他不想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而让那些良莠不齐的茶叶毁了他多年的名声。
“六爷爷不需要管我用的是什么方法,您只要说这买卖您愿不愿意做就成。”
苏六这才开始用正眼看苏卿,当见到这个年纪小得可以当他孙女的少女一脸从容的看着他时,他才发现,至始至终不管他发多大的火说再难听的话都好,她都是这副冷冷淡淡波澜不兴的表情,镇定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会有的表情。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好,我姑且就跟你做这笔生意,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苏卿展颜一笑,说道:“听说六爷爷名下茶庄产出的茶叶无论是卖相和品质都是顶好的,我便想在六爷爷这进些云仙茶。”
苏六太爷睨了她一眼,眼角是难以遮掩的得意,不是他吹嘘,在定州这个地方,只要他的茶庄品质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的,他抿了一口茶,哼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苏卿知道他算是答应了,便笑道:“那我便先告辞了。”她欠身一礼,缓缓走了出去。
知道苏卿走后,苏六才哼了一声,心道酸秀才苏治虽然蠢笨,但女儿却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还算是有两分胆量。
“大姑娘你总算是出来。”李叔等了半天还不见苏卿出来,差点就想回苏宅搬救兵了,就在他要驾车回去时,苏卿出来了,李叔总算是松了口气。
苏卿一笑,从青石板台阶走下,歉声道:“让李叔久等了,不过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苏卿在北大街下了马车,让李叔在原地等她便一个人走进了人头攒动的街道,苏卿仔细的看过每一间店铺的招牌,片刻后,她目光一亮,直直进了一家卖笛笙葫芦丝的古朴小店,一个身子佝偻的老人看见她,便说道:“姑娘随便看看,您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要是有喜欢的器件,可以给你算便宜些。”
苏卿拿出昨晚画好的几张纸递给他,问道:“老先生看看,这东西要今日才能做好?”
那老人看着老态龙钟,眼神却十分好,他仔细的看了几张纸,笑道:“这是姑娘所画?真真是高雅又精致,姑娘有大才啊。”他想了想,“这东西结构复杂,恐怕要花费不少心思,要四日才能做好。”
四天,还来得及,苏卿一笑,“那我四天后过来拿,要多少钱?”
老人模着纸,沉吟片刻,道:“二十两,可先交二两订金,等姑娘拿到东西再把剩下的银子给我就行。”
跟以前一样的价钱呢,苏卿目光闪了闪,随即从荷包里拿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交给他,“我就全付了,到时我若没过来,便让我的丫鬟来这取。”
老人看着手里的银票,片刻后道:“也好,姑娘放心,我这手艺几十年了,一定帮你做得不仅外观漂亮声音绝对也不逊色古筝玄琴。”
“那就麻烦你了。”苏卿一笑,看了光线有些昏暗的店铺一眼,转身离开。
苏卿原路返回,朝李叔道:“李叔,咱们回吧。”
“诶。”。
马车摇摇晃晃,街道上的吵杂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步顺利走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解决苏六那批碧峰茶的问题了,苏卿正想着问题马车突然急急一停,还好苏卿本来就把手靠在车窗处不远,马车一停的时候及时把住了车窗,不然非得扑出去不可。
“李叔,发生什么事了?”苏卿撩开车帘,皱眉问道。
李叔也是一脸惊魂未定,“大姑娘没事吧?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人突然冲到咱们马车面前来了,诺,就是那个人……”
苏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正停着两三辆黑漆锦帐的华贵马车,一辆老旧的清油马车正被围堵在中间,刚才扑到她家马车面前的应该就是那个马车的主人,此时他正一脸愤懑的被一群锦衣纨裤围住了,像是起了争执的样子。
意外的,苏卿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王慕哲。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王慕哲竟也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苏卿一惊,连忙放下了帘子,她的马车正在路中间,如果要从这里过去便不可避免的要跟王慕哲擦肩而过。
想起贺敏的忠告,苏卿觉得她绝对不能跟王慕哲碰上,上次有贺敏言行暧昧的态度挡着他,他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今天可不同,她身边只有一个不顶事的车夫,要是王慕哲强行对她做什么,谁也救不了她。
她咬咬唇,悄悄掀起帘子一角,突然看见王慕似乎有意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的样子,她心头一跳,连忙道:“李叔我想起我有些事还没办,你先驾着车回去吧,我随后就到。”说着便跳下了马车,匆匆往人群里钻了进去。
“诶,大姑娘……”李叔朝苏卿喊了一声,却只看见她匆忙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
“元敖,进去了,你要去哪里?”一个锦衣公子看着转身就走的王慕哲,疑惑的问道。
王慕哲脚步一顿,回了句,“知道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刚才的惊鸿一瞥让他看见了一张格外娇女敕妖娇的脸,可不是上次在福意轩碰到的人吗?
只是这朵娇花似乎很怕他呢,不过一个照面就吓跑了,王慕哲勾唇一笑,很好,这个美人儿彻底把他的兴趣勾起来了。
而钻入人群的苏卿却没能像她一开始想的那样成功回到苏家,而是在经过一道僻静小巷的时候,被一双突然横出来的手拉了过去。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苏卿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有一道约莫两寸长疤痕的男人,可不就是她爹的那个救命恩人吗?
闵嵇看着她,突然把她搂进了怀里,低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苏卿还未从他宽厚坚韧的怀抱中回神,即见那张脸朝她贴了过来,她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咦,刚才还见她进了这条巷子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人一脸疑惑的走到苏卿刚才站过的地方,十分疑惑的在四周梭巡着。
后头跟来一个男人,遗憾道:“真倒霉,这样的货色要是卖进念娇楼,咱们日后的酒钱可就不愁了。”
“那姑娘细皮女敕肉的,想来也跑不远,到别处瞧瞧去。”
苏卿垂着眸,听到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开口道:“谢谢你了,我竟不知身后居然跟着人贩子。”
从闵嵇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垂下的鸦青色睫羽,在男人眼里,苏卿就是一块香甜诱人的美食,人人都恨不得能把她吞进肚子里,被一群男人目光追逐的她,心里想必十分烦恼吧,“没什么,你太鲁莽了。”
苏卿咬咬唇,没想到她避开了王慕哲却迎来了人贩子,她心里有些泄气,闷闷道:“我知道了。”
想起自己的计划才刚开始,总不能日日呆在家里吧,日后少不了要出门的,要是身后总是跟着诸如王慕哲或人贩子这些人物,她还怎么做生意?
苏卿发现两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连忙从他怀抱中离开,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最近她都没有去过厢房,对他的情况也只限于瑶光口中所说的不错而已,她竟不知道他出府的事,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他已经离开苏家了吗?
闵嵇看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从他怀中抽离,感受着怀里还有留着那股惑人的瑰香,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
“嗯,我暂时不会离开。”依旧是字正腔圆,声音平静得似沉寂的死海,没有一丝起伏。
苏卿看着他站在阳光下越发英挺伟岸的身躯,细细打量他,她才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是出乎寻常的高大,除去那一道看起来还有些骇人的疤痕,他的容貌看起来比夜晚的时候还要英俊迷人。
她微怔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闵嵇见这个少女又用这种艳光迷离的眼神看他,还用这种娇女敕靡软的语气问他的名字,心头忽的一软。
“闵嵇。”说完这两个字,他大步一抬走出了巷子。
完全没有注意到,听到这个名字的苏卿眼里闪过一道惊骇的光。
他,他竟然是闵嵇!
苏卿怔在了原地,她怎么都没想过他的身份居然是……
她猜测过他的身份,也早就知道以他的气势来说身份必定不凡,可她没有想过,他竟就是那个闵嵇,那个鞑靼人的未来首领。
苏卿想起鞑靼人的凶残成性,想起他们残忍的以人肉为食,后背是一阵阵的发凉。
她开始怀疑把他救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闵嵇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苏卿对上他的目光,突然觉得那平常看来只是冷漠的目光,如今却似带着血腥和戾气,她脸色一白,吓得退后了一步。
闵嵇看着她惨白的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大步离去。
见闵嵇转身就走,苏卿依旧心有余悸,然而害怕过后,她却又冷静了下来,她以前只听过鞑靼人的行径残忍得令人发指,可从没有听说他们的首领闵嵇带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他跟那些凶残嗜血的鞑靼人又有些不一样,他曾经报答过她的,因为一份恩情。
苏卿看着走在前方的闵嵇,伟岸的身躯投在地上而显得越发修长挺拔的光影,她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起码对于闵嵇来说,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和她们一家,就算是鞑靼人,他也是鞑靼人中还有保有良知的男人。
而且按照以前的记忆来看,闵嵇骁勇善战,威武不凡,如果有他在身边保护她,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卿目光一闪,小碎步跑上去,然而在离他的背影越来越近时,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一犹豫让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远,苏卿看着那个头也没回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姑娘你可回来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就跑掉……啊,你……”瑶光在角门看见苏卿的身影连忙跑出去张嘴就说了一通,随着闵嵇的走近,瑶光的视线也不再受背对着他的光线影响,所以她清楚的看见了他脸上的疤痕,瑶光吓了一跳,白着脸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见过这个男人,那时候的他脸上身上都还裹着纱布,她知道裹着纱布的地方一定有伤口,可是却从未想过他脸上有这么一道骇人的疤。
闵嵇丝毫不为所动的走她面前走过,仿佛瑶光就是一阵空气似的,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苏卿看着他的背影一叹,想怪瑶光大惊小怪都不行,因为她第一次看见他时也是被吓到了,就差没有尖叫而已,让苏卿欣慰的是,这个男人对容貌不在乎,所以也不但心瑶光会惹急了他。
瑶光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视线,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姑娘,他的脸好吓人啊。”
苏卿没接话,一边进了角门边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瑶光一直等着跟苏卿邀功呢,她这一提顿时就呵呵笑道:“姑娘的妙计一出哪儿有不成的道理,姑娘你是没看到啊,那泼妇听了大夫说要忌口之后那脸色可难看了,一会青一会白的,我想她现在就该后悔死让大夫把脉了,叫她跟姑娘装亲密,活该!”
苏卿想到万氏吃哑巴亏的模样,也是愉悦的笑开了。
*
*方歇,赵婧白女敕的手缠上了贺彦的胸膛,贺彦挑了挑眉,“还来?”
赵婧咯咯媚笑,眼波流转嗔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爬回去不成?”
贺彦一笑,对赵婧这句变相的表扬很是满意,故捏了捏她的鼻子,爱怜道:“这小嘴儿真是会说话。”
赵婧甜滋滋的笑了,想到一会儿又要跟情郎分开,她心里就是一阵阵不舍,贺彦没太注意她的表情,反而问道:“你上次说苏治经常跟他那个举人侄子呆在一起,这回可打听到了他们意欲何为了?”
赵婧见他又提起苏家,不满的撇撇嘴,“还能有什么,那苏璨是要参加今年乡闱的,那酸秀才只能看不能参与,馋不死他。”
贺彦皱着眉,却认为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婧看他一脸凝重,不由笑道:“你该不会以为那酸秀才是要跟苏璨一起去参加乡闱吧?”
贺彦挑挑眉,不应该吗?
“咯咯,苏治哪有那个胆子?他要是敢提一个字,刘氏那婆娘就能把他的耳朵拧下来!”赵婧见他一脸怀疑的表情,当即就幽怨的嗔了他一眼,“我亲自帮你打探的消息还能有假?你只是在苏家商铺路过一两次没有看见苏治而已就到处怀疑,至于吗?我可是知道他每天都会去铺子里拿账本的,他要是真想赶考,还有这心思吗?”
贺彦见她恼了,连忙搂着她一顿轻哄,倒没再往那个方面想了。
待赵婧穿戴好之后,临要出门时,贺彦开口说了句:“最近我都很少见到苏卿,再这样下去对我的计划很不利,你找个借口把她约出来吧。”
赵婧脸色骤变,她正对情郎恋恋不舍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却已经在想别的女人了!
赵婧的目光盈满浓浓的怨恨,这短暂的沉默让贺彦疑惑的抬起头来,赵婧心头冷哼,敷衍了句,“知道了。”便匆匆走了。
*
苏卿在看完当天的账本之后,便吹熄了烛火准备歇下,当心神放松下来后,脑子里便自动回放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闵嵇高大伟岸的身躯跃入她的脑海,她不禁又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个决定。
他那样有名且地位尊崇的人,会屈才在苏家当她的护卫吗?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八年后的名动四方,可苏卿还是不敢确定。
但是这张脸,苏卿抬手,模了模那细女敕光滑的肌肤,片刻之后,她突然掀开绣衾起身,披上外衫就往外走,不管他愿不愿意,总要问过了才知道。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寂静的厢房,苏卿轻轻敲了敲门扉,却迟迟不见里边的人有回应,苏卿想到自己以前来都是门也没敲就进去了的,也没见他不喜,便缓缓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跃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黑暗,苏卿没犹豫的走了进去,并随手把门关上,轻声开口道:“闵嵇,你睡了吗?”
黑暗对闵嵇来说根本毫无阻碍,他的眸子可以清楚的看见苏卿的脸,披散在她肩头青丝为她添了几分慵懒,那一双在黑暗中寻找的眸子越发艳冶迷离,红女敕的小嘴吐着靡软的字眼,异样的惑人。
闵嵇的目光一闪,开口道:“这里。”
苏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沉稳有力,根本不像被她吵醒的样子,难道他一直在黑暗中注视她?
苏卿撩了撩脸颊的碎发,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苏卿依稀看到了坐在圈椅上,坐姿端正的男人。
苏卿用一副咱们来打个商量的语气道:“你既然没睡,不如听我说句话怎么样?”
闵嵇看了眼苏卿因为思考而显得特别神秘美丽的眸子,低沉道:“嗯。”
苏卿搬来张鼓凳坐在他对面不远处,低声道:“你有武功又聪明,我身边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人保护我的安全,我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苏家,但是你哪怕能护我一天也是好的。”
需要他这样的男人?闵嵇听见这句话眸子暗了暗。
苏卿见他沉默,又继续道:“我不会让你做白工的,一天一两银子,存起来等你离开的那一天也有盘缠了……”
说完,苏卿朝他看了一眼,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她根本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
“要不,一个月四十两?”
话落,屋子里还是寂静,苏卿的眉头皱了起来,就在她猜测他是不是不愿意的时候,闵嵇起身了。
他朝她走去,俯子看着面前这个少女,骨节分明的手指攫住了她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下巴,苏卿微怔,稍稍侧头避开了他灼热的呼吸,问道:“可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闵嵇的手从她的下巴攀上了她的脸颊,在那柔女敕得不可思议的肌肤上轻抚了一阵,随后放下了手,开口说了句:“成交。”
苏卿一喜,嘴角的笑容想止也止不住,“嗯,多谢你了。”
这一抹笑像女敕蕊绽开了妖媚的花苞,每一片花瓣都透着颤巍巍的娇女敕,尽管还稍显稚女敕,却已经散发出了令人倾倒的美丽风姿。
闵嵇看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朝榻上走去,苏卿见状朝他说了句:“以后我若是要出去就来叫你,其余时间你是自由的。”便出了厢房,轻轻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闵嵇却站在原地,伟岸的身躯像化作了雕像,屹立不动。
隔天一早,姚沛良依约来了,苏卿带着瑶光去花厅见他。
“东家。”姚沛良见是她,连忙起身问候了一句。
苏卿笑笑,让他坐下,开门见山的就道:“呆会儿我会带你去见我爹,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担心我受骗而已,你该怎么说便怎么说,我爹因为科举的事抽不开身,所以家里的生意暗地里都是我在打理,伙计们还不知道这事,聘请你来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你坐镇铺子,希望你也不要说出去。”
姚沛良闻言只是有些讶异,却很快接受了,“东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着却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这是那些人交给我的,说是东家要求的,我给你拿来了。”
苏卿淡淡一笑,白掌柜不仅被打了一顿,还丢了铺子里最重要的钥匙,这下场可想而知,“不用了,丢掉吧。”
姚沛良有些讶异,却没问什么点了点头。
“走吧,去见我爹。”苏卿起身领着他往苏治的院子走去,听到丫鬟的禀报,苏治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他理了理身上的衫儿,说道:“把人请进来。”
苏卿进门即见到眼下有些青黑却格外精神的苏治,上前欠身道:“爹,这就是我聘请的姚掌柜。”
“见过老爷。”姚沛良朝苏治一揖,态度有礼,脸上的表情却不卑不亢。
苏治一打眼就知道女儿挑的这人不错,便呵呵一笑,请他落座,苏卿在不远处的圆凳上坐下,听着他爹对姚沛良的一番问话,跟那天她问的差不多,只是比她更详细一些,姚沛良则从始至终都是那副稳重的表情,便是苏治的一些问题涉及了不少*,他也没有逃避的一应回了,苏治是越听越满意,对女儿看人的眼睛由衷的表示了赞赏。
“以后铺子里的生意就倚赖姚掌柜了,我这就带你到铺子去,店里的伙计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我……”
“我知道了。”
苏治一笑,拍拍他的肩头当先走了出去,姚沛良路过苏卿的身旁时还朝她微一颔首。
苏卿回以浅笑,二人走后,苏卿起身开始观赏起苏治的屋子,她爹喜好收藏古玩,所以这房间内,不见一丝一毫的奢华,反而透着一股雅致的古朴气息,因为要温书备考的原因,整齐干净的屋子不免要被摆放得零零散散的书籍打乱,苏卿随手抄起一本翻看了起来。
“怎么?你也对这些书有兴趣?”苏治回来即见女儿对着他的书本看得津津有味,他不禁又是一阵诧异,“以前你可没这个耐心的。”
苏卿放下书,走到他下首的圈椅上坐下,笑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对了爹,过几日就是博茶商会了,我想去一趟。”
苏治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叹道:“以往我在的时候去凑凑热闹就算了,如今铺子你在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咱们家又没那等金贵的茶叶,就是有了,被富商看中,咱们也没有货源,一切都是白搭,所以我还是不主张你去。”
“爹放心吧,这些我会准备好的,只是我去清河县的时候,生意就麻烦你照看了。”
苏治微怔,随即无奈道:“感情你是来知会我而不是来跟我商量的,你这丫头。”
苏卿呵呵一笑,起身欲走,“这事我会跟女乃女乃和娘说的,就不打扰爹温书了。”
苏治看着女儿娇俏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苏卿出院子时正遇上了苏璨,“七堂哥,你来找我爹吗?”
苏璨温厚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纸卷,说道:“嗯,昨天我跟叔父一起温书的时候,他有几处问题不太明白,我便连夜加了详细的注释,为了不耽搁到叔父学习,我便想给他送过来。”
苏璨可是三元及第的天才,未来的状元爷,有他指点,苏卿越发觉得他父亲的官名有望了,苏卿心生感激,忙道:“多谢七堂哥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如果有的话千万不要客气。”
苏璨有些惭愧,“堂妹,你每个给我五两银子的修金,我不过做了这些小小的事情而已,真正该感激的是我才对,你就别再说这些话来臊我的脸了……”
“咦,璨哥儿来了,快进来坐,跟卿卿聊什么呢?”苏治在屋里就听见了苏璨的声音,原以为苏璨不可能这么早过来,谁知越听越像,便走到门前一看,谁知真的是他,便兴致高昂的唤道。
苏璨想起跟苏卿的小秘密,也不敢在苏治面前说下了去,忙朝苏卿歉意道:“堂妹,我先进去了。”
“嗯,七堂兄要多注意身体。”苏卿往旁边一让,笑着嘱咐了他一句。
苏璨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朝苏治走去,苏卿看着她爹跟苏璨关系融洽得像多年的好友一般,欣慰的笑了笑。
苏卿走过垂花门,又往铺子后门走去,没在后门看见姚沛良,反而是搬着茶叶的阿成看见她之后,抹了把汗憨憨的走了过来。
“姑娘,听说你昨天来找我了,不巧我昨天送货了去了,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那边的人有消息了,原本早该好了的,只是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高瘦男人……哦,就是老爷聘请来的姚掌柜不在,整理下来就慢了不少,到昨晚铺子关门了他们才找到我,大半夜的我也没法交给姑娘,就拖到现在了,喏,这是他们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苏卿接过来,浏览了一遍,片刻后,她抬起头道:“嗯,这次比上次的详细多了。”
“呵呵,听说这还是姚掌柜交代他们的呢,不过奇怪的是老爷是怎么找上姚掌柜的?他们好像不认识啊……”
苏卿没有回答,只说道:“听说姚掌柜的妻子还住在那片地方,你不要把他在这里当掌柜的事说漏嘴了,不然那些人眼热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阿成还想着再见到他们时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呢,闻言他脸色一正,忙道:“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说的,城南那个地方住的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大姑娘你放心吧。”
苏卿点点头,她看着纸上的字,突然低声朝阿成说了几句,阿成惊讶的瞪大眼睛,“姑娘,这,这能行吗?”
“你只管让他们这样做就成,事情办好了就把剩下的银子给他们。”
阿成挠挠脑袋,憨憨的哦了一声,苏卿没再问什么,让他回去做事了。
回到院子,翻开账本把陈柄欠她们家的银子一条一条的列在纸上,看着满满一张纸的数目,苏卿冷冷一笑。
夜幕降临,天空挂满点点繁星,浩瀚的星空仿佛无边无界,苏卿推开窗户静静的看着,让瑶光想起了汤寰邀请她姑娘去赏月的事,她不屑的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不打算跟苏卿说。
看了一会儿,苏卿道:“瑶光,我要出去一趟。”
“姑娘,这都晚上了,你要出去做什么?”
苏卿知道不说出个正当的理由,瑶光估计不会让她出去,便道:“昨天我出去的时候碰到庞家堂姑娘了,她让我夜里过去跟她赏月。”
瑶光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明月,心道怎么又是赏月?她撅着嘴道:“庞姑娘怎么恁的任性,都晚上了还叫姑娘过去,姑娘咱们不去不成吗?”
苏卿嗔了她一眼,“你以为庞姑娘是那些一般人?她既然说了定不喜我们推月兑。”
瑶光撇撇嘴,“那姑娘为什么不带上我?”
“你都说晚上了,且我又没有什么赏月的好兴致,我一个人去那儿坐坐就回来了,那庞姑娘是个喜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瑶光听她说得有板有眼的便信了,那句快去快回让她放心不少,她取过一件披风帮苏卿系上,“虽说如今有四月天了,可姑娘还是得注意点,正巧这两天晚上风都有些大,姑娘别着凉了。”
“嗯,我知道,呆会儿你去我娘那说一声,如果她还没歇息就说我去庞家了,让她别担心,你要是乏了就先去休息,不用等我了。”苏卿拍拍她的手,往外走去。
苏卿出了院子直接去了闵嵇的房间,不过这回她才把手放在门扉上,门便从里边被打开了,苏卿的手正用了力往前推,这开一门她便往前一个趔趄,直直扑进闵嵇的怀里。
闵嵇感觉到一块冰凉丝滑的柔软娇躯贴过来,闻着那一阵阵惑人的幽香,没有推开。
苏卿倒没有跟他胸贴胸,因为中间有一双手挡着,也就是这个动作,她放在他月复前的手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块块坚韧结实的肌理,薄薄的夏衣下,是极具爆发性的力量的肌肉。
苏卿脸上有些发热。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撩了撩脸颊边的碎发,道:“你要出去吗?我想让你跟我出去一趟,你有空吗?”
她跟本没往闵嵇开门迎接她的那方面想,因为她来了这么多次,都没见他这么热情过,所以只以为他也是要出去,两人只是凑巧的碰在一块而已。
“好。”闵嵇看着她黑幽幽的脑袋,没有拒绝。
苏卿松了口气,脸上的嫣红已经褪下,她淡淡一笑,“嗯,走吧。”
苏卿早在白天的时候就吩咐李叔了,所以苏卿出去的时候,李叔笑笑的去驾马车,牛婶则讶异的看了她两眼,问道:“姑娘这是要出去?”末了,那目光还在闵嵇身上停了停。
“嗯,我去庞家一趟,为了保险起见我把闵大哥带上了。”苏卿乖巧一笑,天真的指了指身后的闵嵇。
闵大哥?牛婶知道她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高大挺拔且脸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了,见苏卿笑得天真无邪,忙笑道:“哦,原来是庞家啊,姑娘可是去见上次那个带着好多丫鬟过来的漂亮姑娘?”
“嗯,她邀我去赏月,她不喜别人迟到,牛婶我先走了啊。”
牛婶笑笑,“诶,姑娘走好,路上小心点。”她看着闵嵇的背影,有些疑惑,上次他也是跟姑娘一起回来的,只是她一直守在角门这,怎么从没见过他从这里出去呢?难道他是从铺子那里出去的?
原来这个人姓闵啊,在苏家住了这么久,她还是才知道这个老爷的救命恩人姓闵呢。
只是姑娘好像也只在他伤着的时候去看过一眼吧?怎么这么熟悉了,还亲切的称他为大哥,就是老爷去看过他几次,都没有这么熟悉呢,真是太奇怪了。
坐在马车里的苏卿尴尬了,她想到去找闵嵇帮忙,却忘了要怎么处理他的出行问题,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内。
高大的闵嵇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就像一座大山,让苏卿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随着马车的摇晃,两人的身躯时不时的便要贴在一块,苏卿避了几次,发现避免不了以后便不管了。
苏卿想到李叔看见她们二人同坐一辆马车的表情,便开口道:“闵大哥,我明天去跟我爹说让你当我家的护卫吧?”
闵嵇抱胸坐得端正,只是嗯了一声。
李叔听见了,心里的疑问才散了去,原来是护卫,这样也不奇怪姑娘会带他一起了。
到了北大街,苏卿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酒楼处下了马车,朝疑惑的李叔道:“庞姑娘就在楼上,李叔且等我一等,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李叔这才一笑,“哦,那姑娘去吧,玩得开心些。”
苏卿笑着点点头,让他把马车停好,在李叔调头的一瞬间,苏卿拉起闵嵇的手就往一处巷子窜了进去。
走进巷子,放下他的手后,苏卿说了句:“跟我来。”
便轻车熟路穿过几条阴暗的小巷,她的脚步很快,闵嵇手长腿长却走得很悠闲,过了几处巷子,前面便渐渐热闹了起来,到处是姐儿的调笑声,一股化不开的浓郁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苏卿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路过一条暗巷时,墙壁上突然贴着两道耸动的身影,苏卿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小心翼翼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闵嵇目不斜视,他只是紧紧盯着苏卿的背影,看着她脸上过于冷静的表情,神色不明。
苏卿走进了离脂粉巷子不远的杨柳胡同,在一处白墙灰瓦,颇为宁静的宅门前停下,苏卿在门口走了一遍,看见墙角下林大楚等人打下的记号时,目光一亮,“就是这里了。”
她伸出白腻的手贴在门前,轻轻一推,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便轻易的推开了门,苏卿暗忖林大楚他们也不是寻常人,连这个都办妥了。
这是一个两进院的宅子,布置得很是精致,苏卿挑了一间烛光明亮的房间走去,还未走进呢,耳边便是一阵阵声势颇大的暧昧动静。
闵嵇见她停也不停的往前走去,抬手拉住了她,说了句,“等着。”便跨步走了过去。
苏卿站住了,讶异的看着他凛凛的身躯大马金刀的走到门前,砰的一声踹开房门,力气大得似要把门扉撕碎,然后里边就传来了几声尖叫,闵嵇踏进去后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桌椅翻倒之声,里边的惨叫更是凄厉了,又砰砰响了几声,不多会,便只剩下一阵哭爹喊娘的求饶之声。
闵嵇走出门口,朝她一点头,“好了。”
苏卿这才动了,她抬步走进了房间,这一看倒是让她微愣,只见屋里狼藉不堪,被吓得不轻的两人晕了一个,陈柄还勉强醒着,不过身上却压着一张锦榻,只露出个头,脸色涨得通红,离晕过去也不远了。
陈柄见到苏卿时先是目光一亮,当看到高大的闵嵇跟在她后边进来时,立即煞白了脸道:“姑娘饶命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我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姑娘这样大动干戈,是不是弄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