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鞑靼在边境动作频频,暂时还不会爆发什么大战争,闵嵇还可以留在苏家,但将来要是事态有变,她也留不了他了,不过到时他应该已经走了吧,一个强悍野蛮的部落未来首领怎么可能会在汉人的地方停留那么久。
晚上,苏卿跟瑶光走了几条街买了些小玩意回去带给刘氏和苏语等人,便早早回客栈歇下了,可她才躺下,外边便响起了一阵吵杂之声,苏卿从榻上坐起来,说道:“瑶光,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咱们明天就要家去了,可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闵嵇虽然沉默冷酷,可她看得出来,他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一旦惹到他,就现在的她来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善后,不管是安抚闵嵇这个大爷,还是给对方赔礼,虽然闵嵇不一定需要她这样做。
“诶。”瑶光应了一声,拿了桌上的油灯出去,心里却有些发怵,这个闵护卫可不是什么善茬,该不会是一时冲动在外头打死人了吧?
她这样想着,拐弯的时候迎面突然快步走来一个人,她手里正拿着油灯,怕那火星子撩到来人的衣服,急急忙侧身一让,这反射性的动作让她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她急忙朝手里的油灯看去,见灯油没洒火也没撩着什么东西,一站稳身子便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大晚上的走路不看路,撞到人怎么办?撞到人没关系,我手里还……”
“抱歉,你可是苏姑娘的婢子?我家少爷让我给苏姑娘传句话,偏你家护卫一直拦着我,我急急忙忙之下这才险些撞了你,是我的不是,苏姑娘可在?”如帜朝瑶光抱拳一揖,一边说着,一边往她身后的长廊看了眼,抬步便往那走。
“诶,你站住!我家姑娘歇下了……”瑶光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姑娘已经除了外衣歇下,要是让这小厮闯进去,岂不是要坏事!
她转身去追,突然察觉身后一阵冰冷的风吹过来,一回头,就见冷面阎王闵嵇大马金刀的从她身边走过,瑶光见是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一想他也是个男人,连忙一跺脚追了上去。
“苏姑娘可听见了?我家少爷还在酒楼宴客,不能过来,他让我跟姑娘说一声让你明日等他一等。”
苏卿听见脚步声时已经起身了,她系好外衫的带子,闻言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自从前天在客栈见过王慕哲一面之后,她便没有在客栈看见他的身影了,苏卿多半也能猜到他跟贺敏应该是在外谈生意,昨天她虽没有去西区,但是也能想象得出那就是商人的天堂,想着那一笔笔天价的买卖,苏卿便忍不住遗憾,要是她手里有更多的银子,这茶博商会她便能分上一口汤喝。
如帜听见苏卿回应,便回头转身,忽然看见高大伟岸的闵嵇挡在他面前,他不耐的皱了皱眉,说道:“这位小哥,我只是传个话而已,你何必如此步步相逼?”
苏卿听到这话,立马便想到了外边站着的人估计还有闵嵇,便说道:“闵大哥,让他走吧,夜深了,我想早点休息。”
闵嵇看了眼闪着橘黄色亮光的房间,面无表情的侧了一步,如帜见他肯退让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往前快走了几步,只是想起少爷手上的伤,他脚步微微一缓,回头狐疑的看了闵嵇一眼,会是他吗?
想来倒是有可能,他家少爷最近被这个苏姑娘迷得紧。
苏卿见门扉那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走过去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道:“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劳累你赶车。”
闵嵇扫了一眼她披散的头发和松松垮垮系在身上的褙子,透过乳白色的交领中衣,可以看见她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恁的慵懒惑人。
他嗯了一声,苏卿见状便朝还站在廊外的瑶光招了招手,瑶光回神,朝闵嵇一欠身,顺着门缝进了房间。
待那道门关上,闵嵇才抬步离开,苏卿看着他的身影在门窗上晃过一道黑暗影子,才让瑶光把灯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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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卿卿说了?”贺敏揉揉眉心,往榻上一躺,舒服的叹了一声之后,懒懒的问了一句。
如帜斟了杯醒酒茶递给他,说道:“说了,苏姑娘答应了,就是她身边的护卫恁的难缠,少爷要想接近苏姑娘,可得把他弄走才是。”
一提起闵嵇这个人,贺敏就觉得肩膀在抽痛,如帜见他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便问道:“可是肩膀疼了?大夫说静养一段时日不能动的,偏您今天又是喝酒又是……”
“行了,小伤而已,又死不了,不过你说的对,这个男人必须要弄走,居然敢伤了我,定要他尝尝我的厉害!”贺敏这两日越是怀念苏卿那具冰冰凉软玉般的身子,便越对搅局的闵嵇恨得咬牙切齿,再说他又不是那些人再犯我,还礼让三分的大善人,这场子他迟早要找回来。
如帜本来还想问是不是被闵嵇伤的,如今一听,脸上便闪过一道阴狠之色,“那我便吩咐下去,让他们找机会做掉他。”
贺敏啜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道:“本来我还想查查这人的底细,可万一牵扯出什么事连累到卿卿也不好,便由了你吧,记得,做干净点。”
此时的贺敏,一改平日的风流纨绔模样,那多情的桃花眼里一片幽冷,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大气之感。
如帜点头,“是,少爷,不过你对苏姑娘是不是太认真了?以往无论是什么人你都没跟她来往超过一个月的,这次一月都不止了吧?”
贺敏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沿,眼眸微眯,说了句,“你是不会懂的……”
如帜垂下了脸,心里不免担忧起来,那苏卿看起来妖里妖气的,少爷可不要被迷得神魂颠倒才好。
*
因为昨晚收拾好了东西,所以苏卿跟瑶光用完早饭后,苏卿便下楼结账了,等她回到房间时,行李已经不见了,瑶光说了句,“闵护卫拿走了。”
苏卿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下了楼后,苏卿正要往大门那走,闵嵇却道:“走后门,马车在那里。”
苏卿讶异的扬了扬眉,跟上了他,然而当看见后门处停着的那辆崭新且宽敞的黑漆锦帐马车出现在面前时,她不禁道:“这是你买的?”
闵嵇说了句,“嗯,原来的坏了,这是我赔给你的。”
坏了?昨晚上街的时候还好好的,闵嵇见她站在原地,便道:“上车,傍晚前一定能到。”
苏卿看了他两眼,便踩着小凳上了马车,心里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不想跟贺敏同行所以才故意买了辆马车避开他走的,只是既然把马车驾到后院能避开贺敏,为什么要舍弃原来的那辆马车?
贺敏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又看了眼前面久久没动静的马车,蹙眉道:“如帜,去,看看卿卿还在不在客栈。”
如帜应了一声,走进客栈,片刻后便回来了,有些愤然的道:“少爷,掌柜的说苏姑娘半个时辰前便走了。”
贺敏脸色一沉,不用说,这肯定是姓闵的做的,“这马车呢?”
“卖给客栈了。”
咚的一声,贺敏愤怒的长腿一伸把马车上的小凳踹了下去,如帜看着那小凳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沾满尘土,才慢慢停下来,缓缓垂下了眼睛,片刻后,贺敏厉声道:“走,回去。”
“是。”如帜捡起小凳拍了拍,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闵嵇说的果然准,坐上新马车,又没有像上次一样绕道去取轻泉水,时间才过申时,马车便在苏宅的角门处停下了。
“哟,是大姑娘回来了啊,真是太好了,这回可玩的畅快?瞧你这脸色粉润的,不用说定是开心的……哟,这是怎么回事,大姑娘添置新马车了?”牛婶子先是欢欢喜喜的把苏卿打量了一遍,突然瞧见她身后的马车,顿时大为惊讶,她上前几步用手模了模马车,心道这马车怕是还不便宜,当看见那拉车的神骏马儿的时候,更是瞪大了眼睛,道:“姑娘,这马可真精神,用了不少银子吧?”
苏卿也打量过这辆马车,坚固结实,拉车的马也不寻常,她可清楚的记得她还没给闵嵇发月钱呢,这马车怕是闵嵇用他的银子添置的。
既然连置办马车的钱都有,自然是不差她那点银子的,这样的他却愿意继续留在她家,这其中的原因,苏卿不敢多想,只笑道:“娘可在府里?”她跨步进了角门。
牛婶子一脸满意的看着那马,收回目光时还顺带的看了闵嵇几眼,闻声她转身跟了上去回道:“诶,在的,老爷和夫人都在呢,都惦记着大姑娘呢。”
苏卿一笑,让瑶光把包袱拿过来,从里边挑了一对精美的碧玺簪子递给牛婶子,道:“听说临春就要嫁人了,这对簪子就当是给她添箱了。”
“哎哟,这哪使得,夫人和老太太都赏了不少东西,我哪还能要大姑娘的东西。”看苏卿也对她这般看重,牛婶子脸上笑开了花,却不敢要她的东西,拿着那簪子就要往外推。
瑶光看了苏卿一眼,朝牛婶子道:“牛婶子就收下吧,临春姐姐早年也服侍过大姑娘一阵儿,现在姑娘给临春姐姐添箱,也是感念几年的主仆情谊,可别辜负了姑娘的一般心意。”
牛婶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就替我那丫头谢过大姑娘了,哎,没想到大姑娘还惦记着临春那丫头,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让她再服侍姑娘几年……”
“不妨事的,男方家既然不同意她再做丫鬟服侍人,我也不好强求,免得她在婆家受气。”苏卿淡淡一笑,一边往院子走,一边跟她闲聊着,几句话过后,苏卿问道:“我算算也出去三四天了,府里没有马车,可还方便?”
牛婶子以为她怕苏家住着的客人会抱怨,忙道:“嗐,阖府上下都知道姑娘出门散心去了,都不会跟姑娘抢着用的,就是赵姑娘来问了我两次,却是来打听姑娘回来了没有,我一跟她说大姑娘还没回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这下大姑娘回来她定是高兴坏了。”
苏卿的脚步一缓,笑了笑,又跟牛婶子说了几句,牛婶子才笑着走了,苏卿跨进院子,林妈就笑着迎出来了,“大姑娘回来了,我瞧瞧,哎呀,这脸色真的好看了不少,看来姑娘这次去散心的决定真心没错,瞧着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水灵劲儿,夫人瞧着定是欢喜的。”林妈笑得欢喜,一边把苏卿拉进了屋里。
苏卿淡淡一笑,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可有什么人来找我?茶悦坊修葺得怎样了?姚掌柜可有来拿银子?”
林妈见她关心正事,也不说那些闲话了,回道:“姑娘吩咐的事,万没有耽搁的理儿,那天姑娘的马车前脚刚走,姚掌柜领着张老师傅就来了,我也去后门那看了几次,还别说,这老师傅的手艺真是好,夫人去看了两次也是挺满意的,又让李婶子给师傅们加菜,那些长工估计也是念着苏家大方,这不,昨个儿就完工了,本来该是拖到今早的,可姚掌柜说就剩一些手尾了,便紧着让长工连夜做完了,收工的时候都过亥时了,老爷见姚掌柜辛苦便想留他吃顿宵夜,可这姚掌柜怎么说都不肯,说是要回去照顾病重的妻子,连老爷都夸姑娘的眼光不错,这姚掌柜是个好的。”
林妈说着,便走到书案上拿了一封信递给她,“听牛婶子说,昨天有个叶家的丫鬟过来找姑娘,牛婶子跟那丫鬟说了姑娘不在府里,她一回头就给姑娘送了封信来,说是姑娘瞧了,尽快联系她家姑娘。”
苏卿接过信,拆开一看,片刻后,她笑了笑,把纸撕成两半投进了香炉里,林妈瞧见她眼神都亮了,便想问问,还不待她开口呢,外屋就有丫鬟喊了一声夫人。
绿意撩开帘子,刘氏微微低头跨进来,看见苏卿就嗔道:“你个调皮鬼可回来了,临走前竟还敢扔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你这丫头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倒是嫌弃起娘来了,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是女儿错了,女儿自知有罪,这不,我买了礼物给您赔礼了。”苏卿让瑶光把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拿过来,打开推到刘氏面前。
刘氏看着面前一匣子的胭脂水粉,瞪大了眼睛,“你这孩子,这么多我哪用得完?”
苏卿知道她娘最大的爱好就是摆弄这些,便笑道:“清河县山川水秀,那方水土养的人我瞧着都是水灵灵的,这些用鲜花提炼的东西想必也是好的,放个一年半载想来也没问题,娘可以慢慢用。”
刘氏打开几盒看了几眼,笑着合上了匣子,嗔道:“这丫头倒是贿赂起我来了,不过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勉强原谅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许偷偷再把娘给你备着的东西撇下了,我也不知道你带了什么东西出门,可把我担心的。”
刘氏说着便把苏卿拉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才放下心来,苏卿笑着回握了她的手,说道:“嗯,让娘担心是我的不是,说来我也好久没有陪娘一起出去逛逛了,娘下次陪我出去玩玩可好?”
刘氏帮她撩了撩脸颊边的发丝,笑道:“说来自壑哥儿生病那时起我就不曾出过门了,算算也有两三个月了,现在壑哥儿好了,我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挂心着,你要是想出去的话就去找娘,娘陪你去。”
苏卿嗯了一声,母子俩又说了些话,苏卿估模着苏老太太午睡也该起了,便让瑶光把礼物拿出来,刘氏见她做事周到,心里也是一阵欣慰,正巧她也要去苏老太太那,便让绿意把匣子捧回院子,让瑶光把礼物带上,母子俩便亲昵的手挽手出了院子。
“卿卿回来了,快来给女乃女乃瞧瞧,这去清河县几日,可还舒心?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嗓子怕是不舒服,我让明香去厨房给你端了雪梨糖水,一会儿你喝一碗。”苏老太太坐直了身子,拉过苏卿就让她坐在一旁,抬眼打量了一会儿,才道:“想来清河县也是好的,卿卿才去了几日瞧着好像越发水灵了。”
刘氏在苏老太太左手旁的一个绣墩上坐下,笑道:“可不是吗,我说卿卿怎么突然要去那,原来是看上清河县的山川水秀了,要不是府里的事抽不开身,我也想去那过几天快活日子。”说着,她便让瑶光把东西拿过来,放在苏老太太手边的茶几上,“老太太快瞧瞧,这是卿卿给您带的东西,我说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倒也知道挂念家里的长辈了,以前可从来没见她这般过。”
苏老太太呵呵笑了一声,打开一看,是两个砖块状的软枕,“这闻着怎的还有一股茶香味,不过这味儿还真不错。”
“这是清河县的碧针茶,用独特的法子晒干后制成软枕,可以改善睡眠,我前阵子听明香说女乃女乃时常半夜醒来便难以再入眠,便买了两个软枕,晚上的时候放在枕头后可以睡得更香。”苏卿说着,便是乖巧一笑。
苏老太太见她如此贴心,自然又是一阵欣慰,“我家卿卿真是懂事了,还知道孝敬女乃女乃了,只是没想到这茶叶也能制成枕头,这博茶商会真是花样百出,卿卿去那可开了眼界?”
刘氏见她说起正事,便把盖子合上,让丫鬟拿了下去。
苏卿不打算把她参加茶艺大会的事情说给亲人听,便粗略说了几句,苏老太太看着孙女,心知她怕是遗憾的,身为商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挣钱的机会从眼前溜走,心里怕是不舒服,只是她们家现在,大的现在无心生意,小的有心却奈何年纪尚浅,斗不过那些在商界模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说到底她们还是不放心把苏家的生意交给苏卿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毕竟苏家不是什么巨富之家,生意万一要是败了,可真是一败涂地了,她们家输不起。
苏卿自是知道这个原因,毕竟一个人再有本事,她的年纪摆在那里,再有本事也只能说是聪慧而已,在大人眼里,自己的孩子再怎么有本事,在她们眼里都是长不大的小孩,试问这样的她说话哪有份量可言?所以那些计划和正在做的事情她才选择不告诉她们,就让苏家这样平静下去,一切的风浪都由她来挡就好。
苏老太太怕勾起苏卿的好胜心,便没有在博茶商会这方面说下去,反而说道:“你这次出门汤家母子怕是不高兴的,那万氏昨个儿才来跟我说了,话里话外都是一副不赞成你时常往外跑的态度,咱们家是商人,对丫头也不像那些官家千金般拘得那么紧,且你又是个乖巧的,这么多年也是一直由着你性子来,可这汤家的意思,日后怕是要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要不是关乎你日后的自由,万氏这话我是不想跟你说的,虽说我是看好这门亲事,可她这要求,我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活像是咱们卿卿出去两趟就能坏了她汤家名声似的,可人家的话说的半点没错处,你日后是要嫁去给她们汤家做媳妇儿的,这未来都婆母都上门发话了,咱们就是心里不舒服也得答应,所以卿卿啊,这些日子那生意就交给姚掌柜了,你就在院子里弹弹琴绣绣花,等万氏回河阳县了再说。”
刘氏听了就是一怒,自万氏在大厨房闹了一通之后,她跟万氏便不对付了,这万氏所幸也不跟她来往,她也乐得清闲,她时而到苏老太太这打秋风的事她是知道的,可料不到这次居然管到她闺女的头上来了,这万氏凭什么!
刘氏心里恼的不行,不岔的道:“这万氏忒的过份,咱们卿卿行得正坐得直,何需闪闪躲躲,没的让她以为卿卿心虚,要我说,这要求无理得很,卿卿根本不用搭理她。”
“你这说的什么话,本来是要你跟着一起劝劝的,你反倒是耍起性子来了,你以为她说这话我心里就舒坦了?卿卿是你的亲闺女,难道就不是我的亲孙女了?卿卿我也是疼的,可这婚事铁板钉钉的在摆在那,咱们除了捋顺万氏的脾气,日后让卿卿舒坦些,哪还有其它法子。”苏老太太说完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原以为汤家清贫,这心思也会简单得多,没想到这万氏还是个挑的,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估模着这跟汤寰中了举人的关系分不开。
刘氏一噎,抿抿唇不说话了,苏卿看着刘氏跟苏老太太的脸色,心下冷笑,这万氏倒是好胆,她倒要看看等那事情捅出来后,她还有什么脸对她指手画脚。
“娘说的对,我要是退让了,不是把苏家送上门去让她看低吗?娘和女乃女乃一味的妥协可不是为了我好,一旦她连苏家都看低了,又怎么会高看我一分。”
“是啊老太太,卿卿这话说的有道理,咱们苏家就是她的仪仗,要是苏家都任她搓园搓扁,日后卿卿可怎么抬起头来?”刘氏赞赏的看了闺女一样,腰板挺直的跟苏老太太说了一句。
苏老太太一想也是有理,“卿卿说的也对,这嫁出去的丫头要想得到婆家高看,跟她娘家月兑不开干系,咱们也不能让汤家小瞧了,哎,我一心想要卿卿将来日子过得舒坦些,却忘了万氏可是个捧高踩低,得寸进尺的人,还好卿卿提醒了我,不然我这好事没办成,反倒是害了她。”
苏卿淡淡一笑,女乃女乃能这么想就对了,一味的对万氏妥协只会让她得寸进尺而已,刘氏见苏老太太回过味来,心里是松了口气,倒不是怕闺女被拘着,而是万氏跟她本就不对付,要是让她成功越过她对闺女指手画脚,那可真是打她脸了,就算不说这事,她万氏个穷酸破落户,有什么资格对她闺女品头论足。
说了会儿话,明香端来了雪梨糖水,苏卿用了一碗,坐了片刻便离开了,听林妈说铺子刚修葺过,这时候正开了后门通风,她想去看看,便领着瑶光往垂花门那去。
“姚掌柜也在?”苏卿看着光线昏暗的铺子里,那个拿着抹布擦拭柜台的男人,一脸惊讶。
“是东家,你回来了?”姚沛良看着苏卿出现在这里,手里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回过神后,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放下手里的动作,指了指铺子,问道:“东家瞧着如何?这休整得可还满意?”
这茶悦坊是从她爷爷那一代流传下来的,隔窗和摆设都是清一色的土褐色,在那个时代或许好看,但是如今看来却显得太过老气,颜色又不够明快,经过这一翻修葺之后,换了一副黄花梨的翡翠鸿图隔窗,正门两边的墙壁都换成了白色蔷薇样式的琉璃墙,不说其它,就是这两下变动,原本看着还有些通俗的铺子一下子就变得雅致了起来。
且四面的墙壁都重新粉刷了一遍,上边印满了金黄色的牡丹纹,青石地板也换成了光洁无瑕的白玉石,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幽雅又不失华丽的气息,苏卿走了一圈,点头道:“不错,如今的茶悦坊绝对可以买出高价的茶叶了。”
苏卿又看了一眼焕然一新的货仓,余光扫到堆放在屋檐下盖着黑布的柜子,道:“那些摆设器件能留的就留,不能留的全部不要了,免得降低了铺子的格调,我给你的银子可够?”
姚沛良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的订了一批长柜和货架,明日就能送来,银子还够,就是剩的不多……”说着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来茶悦坊还没开始帮东家挣钱呢,就已经花掉了一大笔银子,说来真是惭愧。
苏卿笑了笑,表示不在意,“没关系的,只要铺子将来能好,现在多花点钱也没关系,正巧碰上你在这里,我便跟你说了,我接了几张请帖,要邀请我爹去赴宴,我爹现在不可能出面,你就代茶悦坊去吧,那些人多半是来跟咱们谈生意的,生意场上的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这些事情我就不交代你了,只是有一点,这批茶叶我这次出门已是造好了势,质量也是顶好的上等茶,你去了只管把腰板挺直了,不需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姚沛良一一记住,又问了茶名和出产的茶庄,片刻后,他道:“流芳茶庄的茶叶质量是公认的好,茶悦坊要是能在那里进货,日后的生意必定红火,只是东家既然想把这紫意春芽的价钱提高,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价钱低于云仙茶一倍的咱们都不卖,这是个底线,虽然我对紫意春芽有信心,可那些老狐狸的心思我却模不准,反正你就按着这标准来,再低的话,我这趟清河县之行就是白走了,你也知道定州这地方,他们不怕东西贵,就怕东西衬托不了他们的高贵。”
苏卿语气淡淡的说出这番话,却让姚沛良微怔,云仙茶质量好,再加上又是流芳茶庄出品,价钱不低,不过按照市价出售,利润也不少了,要是再往上翻一倍,要是笔大生意,这一转手可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盈利,东家好魄力,但是……
“东家,咱们账上的银子全部拿出来也就十万两左右,进一批类似碧峰雾尖那样的茶叶是绰绰有余了,但是云仙茶的价钱颇高,咱们就是接了生意,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周转。”姚沛良叹了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东家的想法再好,没有银子跟上,也都是空谈罢了。
苏卿抿了抿唇,“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想要跟茶悦坊做买卖,必须先付全部货物的一半银子,且咱们不能一下子把那些生意全部接下来,每一笔限量二十万两,做完一笔买卖再接一笔,这样咱们的资金才周转得过来。”
姚沛良明白她的意思了,却是喜忧参半,“东家是意思是,让对方先出一半银子,然后再加上咱们从账上提出来的银子凑够二十万两,再买进茶叶交货?这个方法虽是好,可咱们茶悦坊名不见经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高傲了?你也知道那些富商最爱面子,咱们用这些条条框框约束他们,他们要是一个不高兴跟茶悦坊翻脸,到时咱们别生意做不成,反还结仇。”
苏卿淡淡一笑,“不会的,只要你第一个去找王家谈这笔生意,他们就不会因为咱们态度高傲而翻脸。”
姚沛良微瞪大了眼睛,“东家说的是定州第一富商王家?东家居然连他们的请帖也收到了?”
“嗯,给我下帖的就是王家的二把手,王家家主嫡长子王慕哲,有王家身先士卒遵守茶悦坊的规矩,其它富商就算不是争先效仿,也不敢说咱们心比天高。”
姚沛良问了一句,“东家怎么这么肯定王家一定会跟我们做这笔生意?”
苏卿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她总不能说这自信是她在王慕哲眼里看见了他对她的渴望,凭着他对自己的兴趣而会答应这笔生意的吧?
“这个我自有把握,你放心吧,到时你只要按照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来就成,至于流芳茶庄那里,我这几天会去一趟,这第一笔生意我一定不会让它泡汤的。”苏卿淡淡一笑,又道:“呆会儿我让瑶光把那些请帖交给你,除了王家,其它的你看着办。”
姚沛良诶了一声,又问道:“那东家看茶悦坊该何时开张比较好?我翻了些黄历,四天后是个好日子,要不就选那天吧?”
苏卿看了眼铺子,这里只要清洗一下,再把货柜什么的摆上,通风一两天便可以营业了,便点头道:“就那天吧,咱们的茶叶不多,到时便弄个大点的展柜,专门放置紫意春芽,其它的慢慢总会添上的,要是能跟流芳茶庄保持买卖关系,咱们铺子便不会缺那些个茶叶,不过这事急不得,铺子便先这样了。”
姚沛良亦是点头,“那便听东家的,只是银子的事,还得你跟老爷说才行。”
苏卿嗯了一声,“没事,这事我跟爹说,王家那你尽快去一趟,要是能把银子先拿到,账上的银子我也不需动那么多,要是一下子拿走了,女乃女乃和爹多半是不放心的。”
姚沛良知道她的心思,她在暗处谋划,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一下子挪光了银子,怕是搅得老爷都没心思读书了,苏卿想了想又道:“既然我给你的银子还有剩,便让伙计们裁两身新衣裳穿,等茶悦坊开张那天也能精神些,还有你去赴宴代表的就是茶悦坊,要置办什么行头可别都省着,要是银子不够便跟我说。”
姚沛良低头看了两眼自己洗得发白的布衣,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两声,忙道:“裁几身衣裳而已,银子够了,东家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
苏卿嗯了一声,想了想,她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咱们茶悦坊不做西人的买卖,明白吗?”
西人?姚沛良微怔,西人最是好茶,要是能跟他们做上买卖,可比一般茶商要稳定得多,但是见苏卿一脸不容置喙的坚定,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卿微点头,让瑶光回院子拿请帖,她则是进了垂花门喊来几个丫鬟,让她们去把铺子里的灰尘擦一擦,丫鬟们应下,苏卿又去找了李叔,让他把屋檐下的陈旧货柜拉走,李叔模着土褐色的货架,感叹道:“这是老太爷年轻时置办的东西,当时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东西值不少钱,扔掉太可惜了,要不我拉去给人看看,看能不能换些钱。”
苏卿心里也是觉得可惜,东西怎么说也是爷爷留下来的,可东西没用就是没用,就算再可惜也不能增加它的价值,见李叔这个打算,她没有反对,“嗯,现在就拉走吧,尽量在天黑前把这些东西处理了,晚上搬搬抬抬的也不方便。”
李叔却是摇摇头,“马车那么新,怎么能用来拉这些东西,我去米铺借辆马车过来,大姑娘放心吧,天黑前一定能搬完的。”
苏卿这才想起闵嵇换了辆新马车的事,不由笑了笑,正好瑶光也折回来把请帖给了姚沛良,她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事了,便跟姚沛良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一回到院子,苏卿便让瑶光帮忙找那块白灵石,瑶光心知那块石头姑娘远在清河县的时候就惦记着,这会也二话不说,拉了林妈帮忙,便埋头在箱笼里翻找起来。
*
“你说大姑娘回来了?”赵婧正用了一碗百合莲子汤,闻言抬头问了一句。
碧影点头,“嗯,才回来没多久,这下可好了,姑娘不是说呆在府里有些闷了吗,咱们明天就能出去了。”
赵婧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了,心里却冷嗤了声,她哪是怕出去没有马车坐,她怕的是她这当会出去太过引人注目,要让人起疑她是出去会情郎,那可就糟糕了,想起贺彦,赵婧便是一阵烦闷,他口口声声说陆梅的事他会解决,现在也不知道解决得怎样了,这几天她困在府里出不去,听不到这婚事的进展,让她烦躁不已。
看着透过窗户的缝隙射进来的耀眼日光,赵婧从没有这一刻般这么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
“姑娘,找不到就算了,总归只是一块石头,你要是喜欢,让老爷以后买几块让你把玩就是,何须这般闷闷不乐?”瑶光坐在马车一角,看着苏卿沉默不语,便劝了一句,她们主仆三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看见那石头的影子,姑娘自那会儿起便一副闷闷不乐不想说话的模样,看着真叫人担心。
“其实姑娘,那也就是一块特别一点的石头而已,你怎么这么在意呢?”
如果那只是一般的石头就罢了,苏卿在翻找的时候,突然想起贺彦拿走她的嫁妆后的意气风发,假设贺彦早就知道苏家有这么一块白灵石的话,那么他对苏家的执着就解释得通了,苏家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的家产不是吸引他的主要原因,他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一块白灵石。
能让权贵趋之若鹜,且价值连城的宝贝,难怪贺彦会死死的盯着苏家不放,别说是他,就是她听了都心动了。
苏卿打定主意找个机会去她娘和爹那找一找,要是再没有就开了库房去找,反正那东西是混进了她爹和娘给她准备的嫁妆里,白灵石在苏家的事实绝对跑不了。
见瑶光眨巴着一双好奇的目光看向她,苏卿道:“你不懂,那一块石头不一样,有很重要的意义,我一定要找到它才行。”
难得看见苏卿这样士气大涨的样子,瑶光也嗯了一声,握拳道:“嗯,姑娘我会帮你一起找的。”
“嗯,改天我去我娘那一趟,这事暂且不说,待会我见了什么人,说什么话你都不要惊讶,知道吗?”
瑶光见她又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跟她出去也有一段日子,知道她家姑娘有许多不能让人知道的小秘密,便点头了头。
不一会,马车停住,苏卿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面前的客栈,门面大方,整洁干净,在定州只能算是中等客栈,但是对从河阳县那样出名的贫困县出来的人来说,能住上这样的客栈,家里就算不富裕,也绝对是殷实的大户人家了,苏卿放下车帘,对这个叶姑娘的背景,有了些了解。
下了马车后,苏卿朝闵嵇眨了眨眼睛,跟瑶光进了客栈,闵嵇看着她纤细娇小的身影,回味了一下那娇俏的风情,才隐进黑暗中。
跟掌柜的说找姓叶的姑娘,边上的小二话没多说即领着苏卿上楼了,才没走多久,就遇上了个正从房里退出来的丫鬟,那丫鬟一看苏卿,想了想,立即问道:“可是苏姑娘?”
苏卿扫了她手里的痰盂一眼,微点了头,道:“你是叶姑娘的丫鬟?是我送信给她的。”
“真的是你,我家姑娘都等你几天了,姑娘也真是巧,给我家姑娘送了信一转身就远行去了,一点诚意都没有。”那丫鬟打量了苏卿几眼,越是看,那眼珠子越像快要喷出火来似的。
瑶光一怒,张口就想跟她理论,却被苏卿伸手拦下,她淡淡一笑,道:“你家姑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理亏的是她,便是给我斟茶认错赔礼下跪都是应该的,再说你家姑娘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难道我应该撇下正事不做,就光等着她一个?你家姑娘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这话一落,那丫鬟的脸色便是一白,见边上的小二正一脸探究的看向身后的房门,她立即呵斥道:“行了,没你的事了,还不快滚。”
那小二一愣,答应了两声连忙走了,只是离去时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古怪。
苏卿冷笑,“既然叶姑娘没那个意思,我也不强求,瑶光咱们走吧。”
“慢着!等等!”房门咿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一个面容姣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走了出来,当看见苏卿的容貌时,她亦是微愣,有些不甘的移开目光,说道:“是我的丫鬟无礼了,喜眉,还不快跟苏姑娘道歉,谁让你口无遮拦的!”
喜眉微怔,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朝苏卿略一欠身,道:“苏姑娘,是婢子多嘴,请你不要见怪。”
瑶光撇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果然是从乡下来的,一张嘴就是一口熏人的土渣子味儿。”
苏卿嗔了她一眼,瑶光闭上了嘴,叶云佩一脸难堪,吸了口气后,才道:“苏姑娘进来说话吧,喜眉去拿些小点好茶过来。”
喜眉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才应了声是,脚步却是慢吞吞的,像是只要苏卿做出什么举动,她就可以随时冲过来护驾一样。
苏卿直接无视了她,顺着叶云佩侧开的身子走进了房间,虽然味道极细微,可苏卿还是闻到了空气中丝丝还未完全散发的药味,她的目光闪了闪,围着一张缠枝花纹的圆桌旁坐下。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等了两天是我的不对,不过我也连夜过来见你了,你也该明白我不是完全没有诚意的。”苏卿优雅落座,淡淡的说了一句。
叶云佩听着她靡软娇吟的嗓音,直觉得如魔音绕耳,胸腔里似烧着了一盆火,能将她的理智烧个精光。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住了裙子,勉强一笑后,她道:“自收到你的信之后,我就知道了,你是看不上少安的,以前我也曾经跟他这样说过,他虽不承认,我却知道他只是死要面子罢了,他的心还是向着我的,你也知道了吧,他去年就考上举人了,可却没有立刻去信说要娶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时我们正如胶似漆,恩爱得片刻都离不开对方一会,他这般爱我,又怎么会肯来娶你这个蛮横无礼被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女?”
瑶光倒吸了一口气,指着她道:“你,你们,你跟那汤公子是……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家姑娘跟汤公子是有婚约的,你们居然还敢无媒苟合,简直是无耻不要脸!”
瑶光气得浑身直哆嗦,她虽然不喜欢汤寰,可心里也知道姑娘这婚事是不能退的了,在心里她已经将汤寰当成了未来姑爷,可没想到,这个未来姑爷竟然早在去年就跟这个女人搞在一块了,他还有没有把她家姑娘放在眼里了?还未成婚丈夫便跟其它女人私定终身,这不是在打姑娘的脸吗?
叶云佩看见瑶光气得浑身直哆嗦,终于觉得心里畅快了,只是看着垂着脸不说话的苏卿,她却还觉得不够,又道:“什么劳什子婚约?跟你们那十年才见一面的情分相比,我跟少安已经认识三年了,你可知这三年间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是我们一起度过的?要不是有婚约在身,他早就娶我为妻了,你以为他喜欢你吗?你错了,他喜欢的只不过是你苏家的钱而已,少安都跟我说了,只要你嫁过去,他就把你的嫁妆全部拿去捐官,让你在河阳县自生自灭,跟我双宿双飞,所以你别以为你赢了,少安的心一直是向着我。”
苏卿抬起了头,说道:“你用三年的时间也拢络不了一个男人的心,他为了钱还是甘愿委屈你,你也不见得是赢了。”
说她比不上那些黄白俗物?叶云佩脸色一僵,声音有些尖利的道:“你以为他是自愿的?他是被逼的,万氏那个贪图富贵的泼妇就是因为苏家比叶家有钱,所以才会一直阻挠我跟少安往来,要不是她,我跟少安早就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了。”
瑶光的后槽牙磨得咔咔直响,鄙夷道:“男女无媒不交,你们做下这等丑事竟然还敢说得这般义正言辞,真是不要脸!”
“哼,你家姑娘日后又不会压在我头上指手画脚,我怕什么,反倒是你苏卿,汤寰退婚后还会娶我,而你呢?你不过是个被众人指指点点,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便是你家有钱又如何,又有谁敢娶你?”叶云佩说着,还得意的掩唇一笑。
“你闭嘴,不准你这么说我家姑娘……”
“你就这么有把握汤寰退婚之后会娶你?”苏卿开口问了一句,叶云佩笑容一顿,似想起什么,随即又得意的笑了起来,苏卿看了她一眼,道:“从你丫鬟拿走的痰盂和屋子里飘着一股安胎药的味道来看,你是怀孕了吧?”
瑶光一惊,立即看向她的肚子,这才发现她着裳实在宽松,这,这竟是真的?!
叶云佩一僵,脸色有些发白,才梗着脖子道:“没错,我是怀孕了,不然也不会从河阳县来到这里,既然我们的想法都一样,也该来谈谈退婚的事了。”她走到放在条案上的包袱前,模索了一阵,拿出一张纸,走到桌前展开,放在苏卿面前,道:“只要你答应签了这张字据,我明天就上苏家,一定会顺利把这婚退了的。”
苏卿扫了一眼,冷笑道:“三万两?看来你是既是想要独占汤寰,又要从我这讹银子啊,叶云佩,你可真是贪心不足。”
叶云佩见她只是冷嘲热讽,却并不心急,不由尖声道:“汤家没钱没势,穷得一清二白,我帮你退了婚事,你该感谢我才是,这区区三万两算得了什么,你也不想嫁给汤寰,日后天天对着我这个你丈夫的心上人吧,以少安对我的重视来看,以后极有可能会抬我为平妻,到时你的儿子都要低我儿子一头,你们母子在我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你要是识相的,就该赶紧把这字据签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跟汤家断绝了关系,日后想要怎么攀龙附凤都没问题。”
“看来我要是不签的话,这下场定是凄惨无比了。”
叶云佩以为她怕了,便得意一笑,“你知道就好。”她起身拿了笔,塞到苏卿手上,往那张字据上一拍,“快签了吧,这种事情还是尽快了结的好。”
苏卿一笑,放下笔把那字据塞进瑶光怀里,叶云佩一怒,尖声道:“你这是不想合作了?你不想退婚了?”
苏卿唇角一勾,笑道:“婚当然是要退的,只是这方法得由我来选。”
叶云佩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即有些慌张的道:“还能有什么方法,这场婚约只有我出面解决是最好的……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竟多出了一个男人,那男人高大伟岸,半边脸英俊如天神,半边脸却狰狞如修罗,叶云佩只看了一眼,魂魄都差点被吓飞,她惊叫了一声,不住的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屏风,她才颤抖着停下。
“他他他,究竟是人是鬼?”
苏卿起身轻拍了几上的衫,笑道:“当然是鬼了,这屋里不正有一只贪得无厌的恶鬼吗?”
叶云佩先是一个激灵,随即便想起了先前的事,她急忙道:“你,你忘记了?你请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出面解除你们婚约的吗?如今我来了,你又是一副不合作的态度,难道你真的不怕惹急了我不帮你了吗?虽然我是有孕在身,可少安的心向着我,便是等个一两年,我也一样能得到她的宠爱,你便只能被扔在河阳县自生自灭了。”
叶云佩有些懊恼自己刚才那些话是不是太刺激她了,可是她也没办法,她一个跟爱郎私定终身,且怀有身孕的女人,在正室面前本就是矮上了一大截,偏偏苏卿无论是相貌气度都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出众,她一时嫉妒得不能自己,张口便说了那么一通,现在看苏卿一副要走人的态度,她心里便后悔了。
正懊恼间,叶云佩察觉到有一束异常阴森诡秘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反射性的抬眼看去,只见昏黄的屋里,那个气势凌厉的男人正用一双诡冷幽暗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就像一把柳叶刀,阴森森的凌迟着她的每一寸皮肤,让她浑身上下都是一阵阵的刺疼,她倒吸了一口气,惊恐的想往后退去,可她这一退,顿时推倒了屏风,她整个人也顺势的往后倒去,她惊叫一声,“救命……啊!”她一手护住小月复,一手拼命的在空中乱抓。
苏卿眼疾手快的伸手拽了她一把,见她没有摔倒便甩开了手,叶云佩堪堪稳住身子,经过这一连串的惊吓,她只觉得下月复是一阵阵的酸疼,但是见苏卿还肯出手拉她一把,她便以为苏卿心里其实还是愿意接受她的帮助的,便说道:“刚才咄咄逼人是我不对,你既然有心救我,那我们……”
“你错了,我救你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有力的证据而已,至于你?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你帮我解除婚约,一个跟男人无媒苟合不知廉耻的女人帮我解除婚约?你不怕麻烦我都嫌臊得慌。”
叶云佩脸色涨红,恼怒道:“那你在信上说不喜欢汤寰,让我过来一趟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解除婚约吗?你现在又拒绝我帮忙,是耍着我玩的吗?”
“汤寰算个什么东西,也只有你这种生性放荡的女人会看得上,我让你来自然是为了这个,有了这些证词,汤寰跟你都逃不了。”苏卿走到闵嵇身旁,闵嵇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纸递给了她,苏卿翻了几页,朝叶云佩笑了笑。
叶云佩这才看清那男人手里原来一直抓着一沓纸,看着苏卿嘴角的笑容,她心里咯噔一跳,“你,你,那纸上写了什么?”
“当然是你刚才说的,你们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风流韵事了,刚才真是多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些证词,相信这些证词呈上公堂,定州太守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尽管叶云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听到苏卿亲口说出这番话时,她还是遍体生凉,她惊慌道:“你不能这样做!你会毁了少安的!他已经是举人了,只要往前迈一步他就是官老爷了,你要是这样做他会被剥夺功名的,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他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夫婿……”
“一个不遵礼法,背着我家姑娘在外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的男人也配做姑娘的未婚夫婿,别恶心了!”瑶光厌恶的瞪了她一眼,张口反驳了一句。
苏卿笑了笑,“好了,事情办完了,咱们该走了。”
“不要!苏卿你不能这么做,大不了我不让你立字据了,咱们做下来好好谈谈,你别冲动……”叶云佩一急,连忙追上苏卿。
闵嵇大步一抬,挡住了她的去路,叶云佩见这尊煞神挡在她面前,顿时害怕的尖叫了一声,瑶光趁机开了门,苏卿便抬腿往外跨了一步,廊外端着小点热茶的喜眉听见叶云佩惊恐的叫声,急忙快走了几步,看见苏卿走出来,她一怒,把手里的托盘往她身上一扔,嘶叫道:“叫你们欺负我家姑娘!我跟你拼了!”
落后苏卿几步的瑶光看着那翻滚的茶水,当即就惊道:“姑娘快闪开!”
苏卿自看见喜眉那一刻就知道这个野蛮的丫鬟肯定会为叶云佩出气,便小小的退后了两步,只是她没有想到喜眉这般冲动,看着那一股脑往她身上砸来的小点热茶,苏卿连忙侧过身,抬手护住脑袋。
就在她猜想那热茶会不会泼到她的脸,顺便把她毁容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后背紧接着贴上一具宽厚温热的身躯,似钢铁一般坚韧有力,帮她挡去了所有灾祸,只余一片暖意。
闵嵇拿下她护着脑袋的小手,问道:“没事吧?”
他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兴,而以往字正腔圆,一字一字从容不迫吐出的字眼,却在此时加快了三分,有一种难以分辨的急切。
苏卿被他握着的手紧了紧,随即便抽回了手,对他感激一笑,道:“我没事,你怎么样了?那些茶水很烫吧?”
苏卿身子一动,闵嵇不得已松开了她的腰,她走到他身后一看,拿出手帕拭去他背上的茶叶脏污,苏卿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肩背,肩宽腰窄,高大伟岸,真的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安全的感觉。
闵嵇抿了抿唇,说了句,“没什么。”
瑶光看见苏卿被闵嵇保护得很好,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啪的一声就给了喜眉一巴掌,“你这个疯子!居然敢拿茶泼我家姑娘,我要把你们这对主仆送官!”
喜眉一开始是解气了,可随着那个男人阴狠凶残的目光扫向自己,她便是一哆嗦吓得浑身发抖,如今挨了瑶光一巴掌,她又怒了起来,可一听她要把她们主仆送官,就有些胆虚,这般惊疑不定之下,叶云佩出来了。
“姑娘。”喜眉喊了一声,连忙小碎步跑到叶云佩身后,目光闪闪躲躲就是不敢往闵嵇那边瞟。
叶云佩看见闵嵇四周散落的糕点茶渣,再看看他正滴着水的下摆,想起这男人的阴森森的目光,当即就有些害怕,可心里却也是遗憾为什么这茶不是泼到苏卿身上,叶云佩回头怒瞪了办事不力的丫鬟一眼,喜眉察觉到她的怒火,更是鸵鸟般的低下了头去。
苏卿这时侧头,朝叶云佩冷笑了声,“这笔账,明天我会跟你们一起算。”她收了手,朝闵嵇道了声,“走吧。”便抬步离开,瑶光感激的看了闵嵇一眼,连忙跟上,离去前,闵嵇回头扫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去。
叶云佩却被那仿佛看死人一般漠视的目光吓得一颤,双手紧紧攥着衣摆看着苏卿等人离去,已是完全没了主意。
“去医馆吧,让大夫看看你的后背?”快走到马车那的时候,苏卿回头说了一句。
闵嵇摇摇头,“不用。”
苏卿知道他一般时候都很好商量,但是一旦他做了决定,便不容别人置喙,不由轻轻嗯了一声,踩着瑶光拿下来的小凳上了马车。
到了苏宅,苏卿当先跨进了角门,瑶光微微落后几步,朝闵嵇说了声,“谢谢。”便急急忙忙跟上了苏卿,闵嵇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黑丝绒般的夜幕,幽暗的目光闪过一道狰狞之色。
瑶光趁着苏卿沐浴的时候上上下下帮苏卿检查了一遍,见她身上光滑白腻得连个小红点都没有,才放下心来,想起闵嵇的举动,她便说道:“姑娘,那闵护卫可真不赖,你没瞧见他的身手可好了,她明明还在我后边,见你要被那茶水砸中,突然嗖的一下从里边窜了出来,我还从没见过谁的功夫有他那么俊的,姑娘你请他来当护卫真是太对了,不然今天你可要被喜眉那臭丫鬟害惨了。”
说道这,瑶光便握了握拳,暗恼自己刚才怎么不再往那脸上扇多一巴掌。
苏卿把手伸进袖子里,把衣衫一拢,目光闪了闪,道:“待会把药匣子里的烫伤药拿出来,我给他送过去,虽然他说了没事,可我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瑶光帮她系带子的手一顿,犹豫道:“如今这都夜了,还是明天再送去吧。”
“傻丫头,要是真烫着了自然是越早上药越好,等明天那伤早就肿了,你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瑶光看了一眼她的身子,嘟囔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姑娘生得这么美,腰肢这般细,臀这般鼓,连我看了都移不开眼光,更何况那些男人。”
刚沐浴后的苏卿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极其诱人的魅光,眼睛水波流转,看起来妩媚又迷离,因为刚沐浴完双颊更是粉粉女敕女敕似能掐出水来,嘴唇也比平常略微发红,却更显得那张小嘴鲜女敕欲滴,这样的苏卿去个男人房里,不是白白送上去让人欺负吗?
苏卿微僵,故意嗔了她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呢,就见瑶光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姑娘你千万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此话一出,苏卿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她抬手模了模微湿的刘海,有些惆怅,一株秾丽的花正缓缓绽放,她便是遮挡了世人窥视的目光,却遮不住靡艳的花香,闻香而来的蛇虫鼠蚁,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灾难。
瑶光见她突然安静下来,便以为刚才的话说得太过分了,她抿抿唇,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你想去帮闵护卫送药,我陪你去吧。”
苏卿嗯了一声,模着刘海有些长了,抬眼的时候很不舒服,便走到妆台前拿起剪子开始修剪刘海。
瑶光应下,往外喊了一声让粗使丫鬟进来收拾,便去拿药匣子。
到了厢房,苏卿让瑶光在门外等着,便推门进去,屋里依旧是一片黑暗,可等她走了两圈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人。
想到闵嵇的身份,苏卿的目光闪了一闪,把手里的瓷瓶放在条案上,便出了门。
朝门外的瑶光说了句,“回去吧。”
瑶光点头,心想她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闵护卫对姑娘虽是挺好的,可他凶神恶煞的,像是会喜欢女人的样子吗?瑶光想了想,发现闵嵇还真没有对什么女人和颜悦色过,要么面无表情,要么用阴测测的眼神对着人扫来扫去,吓得人半死。
虽然有气势,可姑娘是不会喜欢他的。
闵嵇悄无声息的从窗外进来,敏锐的发现屋里多了一丝异样的气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极轻极淡的瑰香。
是苏卿。
闵嵇四周扫了一眼,便发现了条案上的瓷瓶,他拿起来拔开塞子闻了一闻,目光微微一闪。
天一早,苏卿照旧在苏宅兜了一圈,还去了她爹苏治的院子,看着埋头苦读的苏治,苏卿无奈一叹,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从苏治的院子出来,苏卿便坐马车出去了,马车里,苏卿再次把手里的纸张展开,看着上面笔势如钩,如刀锋出鞘般凌厉的字迹,再次感叹了一声,光这一手字就可以看出此人绝对是人中龙凤,这种一遇风雨便化龙的人物却甘愿在这浅海沙滩上搁浅,苏卿每每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阵复杂。
慢慢的,马车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斗拱疏朗,明亮宽敞的府衙,高挂的黑匾上书四个烫金大金,定州衙署。
苏卿下了马车,看着面前两座威武不凡的石狮子,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肃穆的气息,让人无端端的生出一种紧张的感觉来,苏卿吸了口气,往前走去。
府衙前的皂衣衙差忙上前拦住了她,威武的呵斥道:“来者何人?为何而来?”
苏卿淡淡一笑,“我是苏同知的侄女,名唤苏卿,今天特来府衙拜见,还望两位官爷通融通融。”
衙差哼了一声,“府衙可不是你们亲戚见面的地方,就算有事,大可另觅他处详谈。”
“官爷,小女子实在是有要事跟苏同知相商,请官爷通融一番。”苏卿说着,顺势把两锭白晃晃的纹银塞进了衙差的袖中,那衙差只感觉袖内一重,抬眼便见到苏卿目光灼灼,当即哪还有不明白的,便道了句,“你来得不巧,今日苏同知休沐。”
苏卿微愣,“此话当真?”
衙差收了她的银子,自然不会诓她,便说了句,“那当然。”见苏卿皱起了眉,美丽的面容上一片苦恼,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杨通判在府衙,姑娘若真有急事,我可带你去见她。”
苏卿一喜,朝他欠了欠身,“那便多谢官爷了。”
那衙差轻咳了一声,说道:“跟我来吧。”
“是。”苏卿让闵嵇在外等一会,带着瑶光低眉敛目的跟上衙差,穿过明亮严谨的大堂,衙差直接把苏卿往府衙二堂那带,走过穿阁,到了一处绿草茵茵,颇为清幽的小花园,衙差直接敲了敲花园里的一处厢房,说道:“大人,外头有一位姓苏的姑娘有急事找您相商,您可要见上一见?”
房内有一瞬的寂静,随即一道颇为尖细的声音传来,说道:“让她在亭子那等着。”
“是,大人。”衙差往苏卿这走来,说道:“杨通判已经答应了,快去亭子那等着吧。”
苏卿朝他感激一笑,欠了欠身便去亭子那等着,衙差则走到廊下,目不斜视的站着。
苏卿坐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那杨通判才慢悠悠的出来,苏卿见一个身着便服的精瘦中年男人往这走来,忙起身一礼,道:“民女见过杨大人。”
杨通判来时跟那衙差通过气,一听是苏家的人,他不免就要给分面子,但态度却说不上有多好,只听他道:“听说你是苏同知的侄女儿?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衙署可不是给你们亲戚会面的地方。”
苏卿只当没听见他话里的讥讽,开口道:“既然苏同知不在,我这事找杨通判也是一样的。”苏卿拿出一沓纸放在石桌上,把汤寰跟叶云佩的事说了一遍,“民女只求能与那负心人解除婚约,并让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杨通判往那沓纸最上面的两千两银票瞟了几眼,已经明白了苏卿的意思,这是想贿赂他,让衙门帮她一把呢。
“这古来就没有递状子要求解除婚约的例子,再说你那未婚夫婿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孝廉。”
苏卿又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往纸上一放,说道:“孝廉,便是要孝顺亲长,廉能正直,他德行败坏,与女子无媒苟合,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如何配当孝廉?民女觉得他只会让天下学子蒙羞而已。”
杨通判微愣,又往那沓纸看了一眼,一手捋着须,道:“此事一出,必要轰动一方,我上还有宋太守和苏同知,若是有个差池,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苏卿又放了张一千两的银票,笑道:“谁不知道杨大人刚正不阿,又是宋太守的左右臂膀,有您一番铁口忠言为天下学子正名,宋太守嘉奖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于您。”
杨通判垂眸朝那银票扫了一眼,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对,这汤孝廉德行败坏确实是天下学子的耻辱,若是不严厉惩治一番,日后岂不是要乱套了,放心吧,我会主持公道的。”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宽袖一拂,带走了三张一共四千两的银票,苏卿看在眼里,心头微松,将要走出亭子的杨通判又道了句,“刚才领你过来的衙差姓黄,若是有纠纷,他能震慑一二。”
“谢杨大人。”苏卿朝他欠了欠身,待她站定身子时,便看见杨通判路过廊下的黄衙差身旁时,低声说了几句,黄衙差往苏卿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苏卿把那些纸收起来,由黄衙差领着出了小花园,待出了衙署时,苏卿才道:“多谢黄官爷,这事少不得要麻烦你了。”
黄衙差摆了摆手,“杨大人有吩咐,我等自当尽力而为。”
苏卿感激一笑,便转身离开,待苏卿的马车离去,黄衙差才转过身去,这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在府衙前停下,他一看,连忙快步迎上去,高喊道:“太守大人回来了。”
王岳翎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刚才他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是,她会来这种地方吗?
“王老弟看什么呢?好不容易把你盼来定州,这回我可不容你再敷衍了事了。”宋太守下了马车,见王翎还王窗外看,便调侃了一句。
王岳翎放下车帘,下了马车,边笑道:“我都答应来你府上拜访了,难道还不够诚意?那些陈年旧事,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宋太守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岳翎在路过那衙差身旁的时候,问了一句,“刚才从府衙出来的姑娘,可是姓苏?”
黄衙差一怔,看着面前这个俊美至极,又与太守大人兄弟相称的男人提起苏卿,他心中讶异苏卿的身份,连忙开口道:“回这位公子的话,那姑娘确实姓苏。”
“怎么?几年不见,王老弟竟然也开始近了?”
王岳翎目光一闪,笑道:“行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博茶商会的事吧?那个魁首便就是这位苏姑娘。”
宋太守一边往府衙走,一边惊讶道:“哟,能得你刮目相看,那姑娘本事可真不小……”
王岳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明亮宽敞的青石马路,若有所思。
“大姑娘你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快进去吧,府里现在都乱成一团了。”苏卿才从马车上下来,牛婶便一脸焦急的走了出来,额上还冒着汗,苏卿看了她一眼,便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原以为叶云佩会惊疑不定的犹豫两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可见这也是个有心机的主,好在她早早的就准备了一手,不然这下可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瑶光,折回去叫几个衙差过来。”苏卿低头朝瑶光说了一句,瑶光严肃的应了声是,闵嵇却道:“我跟你进去。”
苏卿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瑶光见状便进了角门去喊李叔。
牛婶子对她说了个大概情况,苏卿便点头进去了,闵嵇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睛里有莫名的光在微微闪烁,苏卿才走进苏老太太院子,便听到了里边的哭喊声。
“少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要不是有苏家阻拦,你一定会娶我为妻的,叶家虽然没有苏家富裕,可也是河阳县的大户人家,你想当官不一定要靠苏家,叶家也一样能帮你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既然爱我你就跟苏卿解除婚约,跟我在一起,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恩爱,不好吗?”
苏卿的目光闪了闪,走了进去,院外只有绿意和明香在守着,见她来了,连忙几步下了台阶,说道:“大姑娘,老爷夫人们正在商量正事,怕是不方便见你,你待会再来吧。”
苏卿唇角一抿,说道:“绿意,这事情跟我有关,我必须要进去。”
明香脸色微白的看着气势凌厉的闵嵇,扯了扯绿意的袖子,绿意一怔,苏卿趁着她愣神便跨步上了台阶,撩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大姑娘……”绿意急忙喊了一声,看着苏卿一下子钻进了屋子,心里担忧极了。
屋里的人听见这一声,连忙都朝进屋的苏卿看去,苏治铁青的脸色在看见苏卿时闪过一丝愧疚,忙道:“你这孩子,没看见大人们在谈事情吗?还不快出去。”
刘氏看见乖巧的女儿眼眶便是一红,连忙起身走几步揽住她的肩头往外推,“卿卿啊,娘跟你爹正在谈正事呢,你先回院子呆一会儿……”
“这不是苏姑娘吗?这事也跟你有关系,你也别急着走,坐下听听吧。”叶云佩看着苏卿得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