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科长不由得自个儿在内里偷空自由活动了一下,但这样也无济于事于事无补呀,还得即刻拿出行之有效的对策来不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样的人什么样对待,这种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生产科长还是具备的。只不过被当下的用工荒大潮,冲击得过于狠了,也让自己长期积累的宝贵经验没有了太多的用武之处而已。
不再指望任何人,更不指望有什么奇迹发生。生产科长还不至于傻到坐以待毙,打扫打扫内心的不平静,清一清近来有些失准的嗓子,便意味深长地作起了再动员:“……乍一看我们厂子,也许大家还不是太信服存有疑虑;这也难怪,因为暂时你们对我们厂一点都不了解。在这里,我有义务有必要向大家做一个介绍。去年,我们厂的生产总值已经超亿,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壮举;但我们老板有先见之明,绝不停留满足于现状,我们还要大进步大发展。”
“今年,我们厂计划更大幅度地增产扩产,在不久的将来迈上一个新的台阶,有更大更快的飞跃。所以我们厂现在才不断地招工,我们特别需要像你们这样年富力强的人才。我想,对大家而言,这是个绝好的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够适时地把握住,万不要错失了再去后悔,到那时也就来不及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你们都是务实的明智的……”
说得生产科长舌头都快打结了,就像一个虚弱的病人走着走着自己都会把自己绊倒。
可再看那些个虾米,吊儿郎当的满脸的不经心不在意,好像一切都于己无干地听不进去。即便是面对生产科长的一切都是为他们好的煞费苦心,看看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也都无动于衷地袖手旁观没一点恻隐之心。看来他们不仅不想领生产科长的抬举之情,也不想光荣地成为识时务的俊杰。
这难道不是良心道德层面上的大事?这方面他们有重大的缺失啊!或是这被唐吉招惹来的货色,都是些见多识广不同凡响的老江湖?等生产科长出过牌,他们也开始出牌——他们更关心实质性的东西,不像生产科长政府报告似的内容。
他们赖皮条似的一再追问:一个月工资到底有多少,有保底吗?年终奖有多少,按照什么派发?有加班吗时间长吗有加班工资吗?免费提供食宿吗食堂伙食好吗宿舍几个人住有空调吗?更出乎人意料的——不,怕是连天神也想不到的是:厂里有活动室图书室和篮球场吗?
好吗,这都是些怎样不合乎常规常理的臭牌怎样的漫天要价?简直就是一座座大山,如果任其出下去,都能够把整个厂子压翻!还如何让小小的生产科长去面对应付?他只不过是执行者,老板怎么说他便怎么不折不扣地去做,哪里会有半点答复承诺别人非分之想的权利。
本来他是习惯于打闷包的,惜字如金闪烁其词地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模棱两可的话。没有把握的话不到迫不得已能不说就不说,或是只说一部分怜悯心大发似的不轻易伤及无辜,让人猜不透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莫不如此不能显示自己的深奥。
其实,他很是明白自己的那几招几式,能不拿出来尽量就不要拿出来显露,以免折了本钱伤了元气。他更崇信不动声色不怒自威那一套,他大以为那是治人者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他正无时无刻不在加强这方面的修炼。只是目前这种事态,怕是要逼得他非得打破些什么不可了……
尽管是伤了神又伤了心,生产科长还是一点都不灰心、绝不言弃。兵来将挡,何况是这么几个小虾米,他怎会就轻易地败下阵来?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下猛药不行,不妨放开来自在地说吧:
“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勇敢地向我提问,你们所关心的也是我们要关心的呀,我们厂都已经在打算谋划了……有的早就有啦!比如食宿免费,比如空调问题等等。有的正在具备不断地完善……”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都会一一实现为大家所拥有!因为我们这个行业前景大好,我们老板更是靠实力一步步走出来打下的天下。说实话,我们厂没有过多的银行贷款,也就不存在风险投资,大家的工资收入就有了绝对的保证,不会受到任何外来的影响。”
“我们不像有些厂家盲目上马,表面看似风光很诱人,内里却是资不抵债随时都会有倒闭的危险。到那时第一个受冲击最倒霉的也就是员工了,你到哪里去申诉谁又会管你?何况就现在我们厂最低工资都远远超过了政府规定的标准,人均收入就更不用说了。大家有兴趣不妨去打听打听,周边有哪家比我们的高?”
“实事求是地讲,有谁不希望自己的收入更高些,又有哪个不期待有个美好的前程?而我们厂正值不断的上升时期,相应地,我们厂的员工也就会随之不断地进步上升,得到大家想要的一切……机会不要太多哟!我的话说到这里,就看你们的了。不过,请相信我也是相信你们自己,选择留下来就是给自己一个大好的机会!”
一天一小会三天一大会的生产科长,掰饬起来自然是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只是其中有些过的言语,也难免让他自己都吃不准,不过拿来对付这些个小虾米,还不至于存在任何偏差。同时,他就像个媒婆,为了成全好事总会罗列出一大堆好处,还要和别人家比较,非得把周围人家都比下去不住口……
经过生产科长好一番陈词激昂的轰炸,看看有什么效果,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只可惜那几个刺头的心像是水做的,再强的炸弹也奈何它不得,炸开再大的水花,不一会便又自然地复原。
他们想要的不是夸夸其谈的表面文章,更不是歌功颂德陈词滥调于己不相干的吹嘘。他们真个像是经历丰富的老江湖,似乎是司空见惯了生产科长的言论,尽管大多不过是九零后。不过这样的想法和判断又是从何而来呢?不免使人生疑没理由的呀!
大概他们在不小心无防备之时,没能躲掉地也看新闻联播,便机敏地照搬运用了拿来主义?但生产科长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效,在他们不曾得到明确答复又不愿被忽悠后,还是感于他的肺腑之言和一再挽留,没有太过决绝,临拜拜时还是给足了面子,并没有说什么不好的会影响到他人的混话,也算是明事理的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