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里的故事层出不穷,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也许目的地不同,但方向却是一致:去追赶生活的美好!座椅的平稳舒适,让唐吉对眼前的一切都心有好感,更让自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期待,朦朦胧胧中思路却是十分清晰……
应先立业,这自己似已具有,不过还没长高,立也立不出个中看的样子来。但并不妨碍它生长,就目前来看其势头是显而易见的且还不小。下一步就是购房买车,以真正成为城里人,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他会在特定的日子里驾车返乡,带着自己的爱人(自然不会是师姐)。他会为找不到合适的停车位置而生出抱怨,他会交代家人看好自己的爱车,只准别人看不准用手模。他不习惯家乡水的寡淡,家乡菜被他挑来挑去的都挑尽了,也找不到可意的口味。
最头痛的是方便,那茅坑让他蹲不下去无法忍受,怎么也找不到方便的感觉。他看不惯家乡的人,他们的落后无知使他尽想着快快月兑身逃离。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们还没看够,他不想有丝毫的浪费,也不忍心冷落了他们的一再挽留……最后还是在心爱的爱人的强烈抗议下,方才让事态得到转机。她是纯正的城里人,哪见过这些?怕是早就受不了了!他不想在这上面坚持也许是不正确的选择,他得听取她的意见。在这上面的难以取舍,让他甚是纠结矛盾,却又感到无比的快乐,大概是属于甜蜜的烦恼那种了。在和爱人亲热时,他惊奇地发现,她的身子是师姐的,而脸竟是黄总的……
“师傅醒醒,终点站到了。”清洁工的殷勤,打破了唐吉的美梦。
车厢里空荡荡的,像一条被褪下的蛇皮。刚刚梦中的一切,忽隐忽现的在眼前飘浮着不忍离去,却是没着没落的仿佛是抓不住的影子……
黄总的药业公司只是一方面,是暗渡。她还拥有另一项事业,就是唐吉和师姐不亦乐乎过的那家饭店,那是明修。一明一暗并行,两相呼应相得益彰却又互不干扰,被中间的欲壑隔开。目的却是相同,都是为了填充这条深壑。
却从来都是欲壑难填,饭店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是一种幌子或掩盖。尽管红火得被一般人惊羡都红了他们的眼,她却认为极其有限,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也就不值一道了。她的主业并不在也不意于此,其重点和精力还是倾注于药业公司。这种暗箱操作的快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愈是深入愈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其中所获更是他人所无法想象的。她深刻体会到金子都埋藏在下面,挖得越深越狠发现的就越多,让她找到巨大的金矿——这倒是被唐吉所传承了。
唐吉们的东奔西走,已不能满足其事业的拓展。在这条巨大的利益链上,她还只是占有销售的一端,另一端的制造是更大的获得者,她觊觎已久。她深知利益和风险共存,利益愈大风险也就越大。
再小心隐蔽的暗渡,难免的也会碰上暗礁遭遇风浪。如何避险?把船造得更大更快,是上上之策。经日的模索,使她拥有了一大批客户群。都饿狼似地紧追着她,永远也填不满他们的胃口。市场如此大好,机不可失但又物极必反,谁又知道哪一天会中招?一旦背运,一切都会在瞬间付诸东流……
她认为自己已具备这方面的能力,时机已经成熟,便果敢地付诸实施。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猛赚一把,尽早月兑身于这是非之地……
接到师姐的电话,唐吉被雷劈了似的惊呆了。
“大事不好了,黄总的制药厂被查封了。也许马上就会牵连到这里!隐藏的那么深,鬼也找不到的地方,怎么就被挖了出来?一定有内鬼!刚刚投产就遭殃,害惨了黄总,也坑了我们。没指望了,再难翻身了。没办法了!我得收拾收拾,赶快离开这里。你也快做打算,万不要再去公司,撤吧!我不能再和你多说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师姐的话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急速地挥动着,却是又狠又准地每一下都砸在唐吉的心头,把他整个的心都砸得稀巴烂了。这简直是飞来的横祸,让唐吉如何去面对?大有“事业未竟身先死”的感受,却不是泪满襟,而是哭无泪。六神无主的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茫茫尘世……
在出租屋里蜷曲了三天,睡得脑袋都生出锈来,唐吉的心居然还能不死,“咚咚”地一如既往地跳着。墙角的鼠洞里,一只三天没进食的老鼠,探出脑袋来嗅一嗅周遭,又失望地叹口气缩了回去——看来它得另谋出路另投他家了。
身由心动,被牵扯起来,发现还能自如伸展,只是轻飘飘地薄如一张纸经不起一捅。相信这张纸不至于就此被废弃,擦掉上面涂抹的痕迹,依然可以写字作画。从那半面孤立在神秘图案中的镜子里,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形象,孤魂野鬼般飘忽在另一个世界,那朝气帅气早被挡不住的乌云吞噬掉……蒸蒸日上的事业,就这样被无情地掐断戛然而止了。
多日的苦修拼搏,究竟换来了什么?失去知觉的时间,难熬的日子,有谁能够和自己共度?去拨师姐的电话,再也接不通了。“昔人已乘黄鹤去”,从此怕是一去不还,杳无音信再难相联了。
还有与黄总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虽然在唐吉的心里还没能组合成一组完整的美景,但早已在他的潜意识里扎下了根。若是条件许可任其发展,谁敢说不会是又一个“女上司与男下属”之间发生的奇妙故事……
只可惜这一切都已成旧往,像是一根燃尽的火柴,还没来得及点亮未来就灰飞烟灭了……
不断地依然有人打来电话,催促唐吉去收药。药是收不得了,但他并不甘心就此罢休。公司是绝不敢去了,便再去人才市场转悠,斟酌好同类的药业公司,按照传单小报上的电话打过去,竟然一律是打不通,死命地打还是打不通。难道都和师姐一样成仙了消失了?他这是昏了头忘了一切,把师姐的忠告当成了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