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哀歌 第六章 素颜

作者 : 顾西决

太阳升起来了。司马寒江骑着高头大马立于离府门前。樱花园内,尸首满地,惨不忍睹。

童吹吹临空拍出一掌,后退丈余,定住了说:“离大人还是放下武器投降吧,这里已被包围了。”

离伤城守住剑势,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念及身败名裂的恐惧,离伤城不禁神情萧索,黯然悲伤。

宽脸大额头的军事头领挥舞手中钢刀,朝着离伤城大声喊道:“再不放下武器投降交出兵符,我就把这些家眷一个个杀掉。”

离伤城南来时并未带着家眷,而只带了他最为宠爱的歌女阿兰同来。阿兰就是那个神情淡漠的素衣女子。这些被五花大绑着的,要么是仆人,要么是府内家丁们的家眷,所以,除了阿兰,这些人的生死,对他似是不能构致命威胁。真正使得离伤城感到心灰意冷的,是这种失败的屈辱,心性高傲、戎马一生的他,怎么也不会料到,竟会被一江湖草寇逼到如此窘迫、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离伤城望着樱花林深处一个窗口般大小的洞穴,沉声说:“原来是苦心孤诣早有预谋的,但是,我万万想不到,居然挖了地道,把杀手也藏到这里来了。按理说,挖这么个地道,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也不可能自始至终不露痕迹。”

童吹吹说:“这只是个巧合。这片樱花树下面,本就有个暗室,暗室里有暗道直通往街道对面一间茅屋,这些暗道密道早就存在,并非专为对付离大人而挖的,只是恰巧排上了用场而已。我给离大人说过,这里原有一座木制阁楼,只是没告诉离大人,阁楼下面还有个暗室。”

童吹吹又想起七年前那场大火。正是那一场大火一夜间就把整座木制阁楼烧为灰烬。

木制阁楼是当时天堑关镇守杨守仪专为夫人素颜修建的,取名素馨阁。杨守仪凭自盐商巨贾手中聚敛来的大量财富,买了最名贵的檀香木,雇请一流工匠,耗时三年有余,才修建成这座阁楼。尔后,还用尽各种手段,四处搜罗各样奇珍异宝,藏于阁中,取悦素颜。素颜却似乎从不为财富珍宝动心。

素馨阁楼高二十层,华美精致,珠光宝气。于最顶层,向东,可俯视整个亚平陵城、以及海上波澜壮阔的日出景象,往北,则可极目远山之上的苍松翠柏,或晚霞落日。阁楼依傍一池清澈湖水,湖中长满荷花,夏日里,荷花开得妖艳浓烈,美不胜收,偶有微风徐来,自是香远益清。

那时童吹吹二十七岁,玉树临风,潇洒风流,在江湖上也已经初露头角。童年时,其母因病去世,其父酗酒成性,还沉溺于赌博,终因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而自杀,童吹吹因此被迫流落南方,后在杨守仪府做了幕僚。但童吹吹愿意留在杨府,恐怕不是因为落魄,而是因为仰慕杨夫人的倾城之貌。

自然了,童吹吹并无yin邪之念,有的只是少年人一腔单纯的思慕与柔情,深藏心底,未敢轻易表露。他对杨夫人,始终敬畏有加,甚至不敢直视。有时,趁着对方不注意,赶紧偷偷看上一眼,心底也藏着小鹿似的,砰砰跳,同时也充满卑怯和自责。

在童吹吹心底看来,杨夫人素来性格温和,清丽端庄,平易亲切,对府里人,从不居高临下或盛气凌人。童吹吹有时也会得夫人的真诚邀约,一起于素馨阁之上,或为赏花,或为饮酒赋诗,弹琴论乐。或许最初,他们彼此间真只是纯正友谊,但时间久了,就都不免对对方暗生情愫,相互倾心,陷入情爱与痛苦之中而难以自持了。频频的接触,使得童吹吹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爱和悲伤。

一次夏日黄昏,荷香淡雅,清风盈然之际,照例是在素馨阁上,杨夫人刚弹罢《蒹葭》一曲,纤丽素手尚未从琴弦上收回,童吹吹便自对面木椅之上慌忙站起,匆匆走过去,“噗通”一声在她身前跪了下来;他抓住她的手,颤声说:“素颜,我喜欢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素颜一时慌了手脚,脸色苍白,不知所措。见着童吹吹泪眼迷离地凝视自己,心底不免起了一阵疼惜和怜爱。她轻轻抹去他面颊上的泪水,柔声说:“你先起来,让别人见着了不好。”

两人情感愈来愈烈,终至不可自持,有了肌肤之亲。素颜曾无限温柔而深情地说:“我的心本来已经死了,因为你才又重新活过来的。”

为着能与爱人长相私会,又不为他人所疑心,童吹吹做了非常疯狂的决定,他不惜花费九牛二虎之力,自街道对面,暗中亲自挖了条秘道,直通往素馨阁之下的暗室。那一间暗室原是杨守仪用来收藏各种物品的,却成了他妻子与情人暗地里幽会的场所了。

杨守仪知晓妻子竟然背着自己与情人私通的实情以后,盛怒之下,一把火将素馨烧掉,还不惜重金雇请杀手,索取童吹吹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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