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伤城扫一眼满地零落残败的樱花和僵硬丑陋的尸体,嘴角浮起一抹惨淡笑意。阿兰神情淡漠地望着他,终不言语。
哭喊挣扎的,累了,无望了,大额头士兵头领也只在低头把玩手中钢刀。离伤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神情里掠过一丝温柔的残忍。他突然发出凄凉的大笑,笑罢,又端详着童吹吹,嘲讽无奈地说:“昨晚还觉得你我一见如故,现在却要拼个你死我活,事实真是难以预料。”
这突兀的笑声把童吹吹自回忆里震醒过来。离伤城憔悴苍老的面容,使得童吹吹心底顿起一阵隐隐的难受。
童吹吹说:“你我素无冤仇,原无需拼的你死我活,只要离大人愿意合作,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离伤城心底悲凉,他坚决地说:“此生生是朝廷人,死亦朝廷鬼。故此,童大侠再说什么也都是枉然。”他目光落到素衣女子阿兰身上,“我想同阿兰先说几句话,然后我们在刀剑上作了结,童大侠你看如何?”
童吹吹颇有几分伤感地说:“既然离大人心意已决,那就请便。”
离伤城从容淡定地走向阿兰,却被士兵头领喝止在丈余之外。
离伤城苦笑,目光柔和地望着阿兰说:“对不起,使你受了惊吓。”
阿兰说:“没关系,离大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嘛。”
离伤城语转凄然:“可是,要做的事,还是没做好。而且,从今往后,怕是再难有机会继续观赏你的歌舞了。”
阿兰静静地说:“没关系,离大人若是喜欢,阿兰今后照样愿为你唱歌跳舞的。”
离伤城深情地说:“现在,我最挂心的就是你了。只有你。”
阿兰依旧语气平静地说:“我知道。”
离伤城说:“我相信你知道。”说完,他眼神突转凌厉,身形顷刻间急速掠起,手中长剑直刺向阿兰心口。
要命的一剑。剑招简单笨拙,却疾如电光石火。
阿兰身形轻灵地悠然后滑尺许,乍然跌倒地上,像是受了惊吓,面色苍白,盈盈娇弱的样子,极惹人怜爱。
离伤城一剑刺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寒光乍现,手中的剑已被一柄突然而至的长剑削为两截。他紧紧握着断剑,只觉虎口隐隐发麻。
原来,司马寒江早在外面等得有些焦躁,就下马直往后园来了,刚好见着离伤城飞剑刺向手无寸铁的女子,不觉心底恼怒,遂拔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挑对方剑身。转瞬间,两人已交手数招。司马寒江凭借手中利器削断对方兵器,却也同时被对方强劲内力震退了丈余远。司马寒江身形疾退之际,离伤城手中断剑紧跟着以凌厉锋锐的气势袭击而来,幸而童吹吹即刻出手阻止,不然,司马寒江多半已伤在断剑之下了。
司马寒江把长剑插地上,借助剑身支撑,半跪着稳住身形。他面露惊惧之色,虽在极力克制掩饰,却还是终于禁不住咳出一口鲜血来。
童吹吹边和离伤城缠斗边说:“江儿先退下。”
司马寒江应声退到一旁,闭目暗中调息片刻后,便凝神观看打斗。阿兰注意到方才司马寒江咳血了,显然受了内伤,她站起来,暗自思忖,若是现在趁着司马寒江毫无防备,突然出手的话,他或许可以制住他。但转念想到方才离伤城刺向自己心口的一剑,心底不觉一寒。
离伤城凭借断剑对付童吹吹,明显处于劣势。他暗想:“这样缠斗下去,时间一长,自己必将落败无疑。”心底焦躁,招式上就更吃亏,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了,他即刻收住心思,凝神静气,全心应敌。他已豁出去了,采取鱼死网破的打法,任凭身上破绽屡出不顾,只攻不守,如此一来,竟一时占了上风。
童吹吹左肩的剑伤一直在渗血,若只是赤手空拳应敌,实难一时半会取胜,他不想再无休止地缠斗下去,只想速速结束。趁着对方招式变换、待发未发的刹那,他疾速打出身上仅剩的三枚暗器,转身疾声对司马寒江说:“江儿把剑给我。”他接住司马寒江抛过来的剑,返身一招“飞流直下”,简单直接,剑势恢宏,剑影如瀑,直往离伤城身上罩将下去。
离伤城直觉寒光刺目,眼花缭乱,一阵金属交鸣之声过后,只剩寂静,可怕的寂静;童吹吹手中长剑已深深刺入他的肩胛骨,而他手中的断剑,又一次被削断,只剩一截剑柄还在手中。
这一剑,完全可以刺入离伤城心口的,童吹吹却在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突然偏转了剑势。他终究是不想杀死离伤城的,杀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况,他们之间并无怨仇,只是各自怀抱不同的目的相遇罢了。
离伤城面色煞白,充满痛苦之色,那种痛苦,绝非仅仅是扎入体内的长剑所带来的剧痛,更是一种对屈辱、对失败的认可和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