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季海实业大楼,是季有钱遇袭、母亲车祸之后,十几天以来的第一次出现。
季有钱一身浅灰色西装,质地质感十足,别了一枚玫红色西装佩饰,显得整个人很有活力。
季有钱在季海实业大楼,巡视了一圈,总经理、副总、各部门部长,甚至是大楼里扫地的阿姨都能见到这位年轻的董事长。
以负责在一楼打杂董阿姨的话来说:“季董事长完全没架子,好说话到跟自家伢子一个样!遇见我这老太婆也能聊两句家常。”
“为了让我干活方便,特意把我从四楼调到一楼来打扫卫生。”董阿姨说这话的时候总忍不住碎两句嘴:“季董生得这么俊,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会有这般福气!”
人自知者明,季有钱完全懂得自己在季海的位置,父亲季富海打拼几十年,季海众位老臣相互间早就磨合了几十年,用不着自己大动干戈换血液。
老臣中季海实业矿业部部长李培,季海行政总监吴平,两人都是老臣,季海有这两位在,格局就垮不了。
季有钱要做的是领好大方向,给每个员工一个保障,季有钱出现在季海实业大楼,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季有钱在,你们放心干,季海不会亏待任何人的!
季海实业四楼矿业部长李培的办公室里,季有钱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李培秘书开门后吓了一跳:董事长亲临本部,小声说:“季董,您来了,我去叫李部长。”
季有钱听了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打扰。
李培正在办公桌旁戴着老花镜、目不转睛地看文件,听见声响抬头发现是季有钱,忙起身说:“季董,来我们矿业部视察工作!”
季有钱望着这跟自己父亲同岁的老人笑了:“培叔,又来取笑我呢!”
“咱季海还要你来把这舵!其他人我不放心。”
言归正传,李培把季有钱引到办公室里屋。
季有钱看到桌上烟灰缸里掐灭了好几根烟头,对这个满头皱纹、日渐苍老的季海虎臣说:“培叔,进来压力大么?还是少抽点烟。”
李培摇了摇头:“你懂得,我好这口。”
“这些天矿改组王潮王主任秘书给了消息,让我们加快收购瑶河矿附近的小矿,不然我们瑶河矿要被收购!”
季有钱点了点头,替培叔接了杯茶水,递到面前说:“培叔,瑶河矿具体是什么情况?”
李培说:“瑶河矿在苔原西边,是咱家的矿,年产八十万吨,临着黄河支流瑶水。”
“那一片区的矿业煤质好,但是开采难度大,在专家看来很鸡肋!”
说完,李培喝了一口茶,继续讲:“现在周家那边也有人开始收矿,周家不清楚咱们季海的态度,也因为周家上次吃了大亏,所以一直没敢把价格抬高。”
季有钱再次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瑶河矿的资料,看完后发现瑶河矿的煤质评估在一级,但属于河床地貌,地质疏松,外加可能受到黄河泛滥的影响,开采难度极大。
季有钱问:“国家收购的价格是多少?”
李培说:“这要看规模,以及安全、技术设备的情况。”
“咱们瑶河矿在瑶河那边算是最大的矿了,然后就数周氏集团的一座年产六十五万吨的矿,其余再数的话有五家小矿,其中一家刚建成,连一车煤都没挖上来!”
“国家给的价折旧太多,亏死人,咱们季海的瑶河矿据王潮秘书说:要收购的话给七百万!至于那刚建成的小矿,能给三百多万就不错了!”
季有钱点了头,问培叔:“风险控制部的资料怎么说?”
李培让一旁秘书取来风控部的资料,递给季有钱说:“这是昨晚上风控部送来的评估,你可以看一下。”
季有钱细细翻过,发觉风控部评估的很详细:从煤炭业走向,市场走向,以及瑶河周边地貌,瑶河原有矿的不动资产都经过了详细评判,报告上评估瑶河矿兼并周边建议花费2万。
季有钱合上报告,吩咐培叔:“既然周家也不积极这烂摊子,咱们季海买,收购价比周家出价高一百万买下!”
下了楼,季有钱直奔矿改组王潮办公室。
多天以来,季有钱跟王潮很少联系,季有钱为了避嫌,换去了正装西服,穿上一件蓝色运动装,踏上一双运动鞋,打的去了王潮办公室。
王潮的临时办公地点在建国饭店,秘书正在办公室,季有钱见王潮不在,秘书上前说:“您是季海董事长季有钱?”
季有钱差异地看了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子,问道:“你认识我?”
秘书说:“不认识,但是王主任交代过了,如果一个长得很帅的季董事长来找他,让我第一时间给他回电话。”
季有钱点了点头说:“那不用了,我还是等王主任回来。”
季有钱在建国饭店后花园里转了几遭,从前门到后门,终于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王潮那辆老式奥迪A6开了进来。
季有钱迎上去,王潮这个在官场上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脸上一喜道:“有钱!回来了!”
季有钱也不矫情,当下也不避讳地说:“老哥,你是不是欠我一顿酒!”
王潮想起自己在电话里说过等季有钱回来一定要喝一场,去去晦气。
想到这,王潮说:“等我换身衣服,老哥来安排。”
等王潮把车子让秘书开进去,自己进屋换了一件灰色、纯毛华达呢大衣,这件大衣边角毛料已然磨平,王潮套上去后显得更加老成。
季有钱问:“老哥,这衣服有些年头了吧!”
王潮系着扣子“嗯”了一声,抬头说;“我妻子走的那一年给我买的。”
季有钱有些尴尬,却见王潮随意说:“走!老哥安置你,放心,不让你花钱!”
王潮心思何等巧妙,看见季有钱穿一身休闲装,意思就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纯友情性质的朋友相聚,于是也就换上了便装。
两人出门打了的,找了一件苔原沿护城河的烧烤摊坐下。
点了几个小菜,烤了条鱼,王潮从怀里掏出一瓶酒,酒是本地汾酒。
两人杯子满上,王潮率先举杯对季有钱说:“来,咱哥俩碰一个!好去去晦气!”
季有钱举杯碰过,一饮而干。
酒过三巡后,王潮说:“我醉了,弟弟。”
季有钱嚼了一颗花生米笑了,再不经喝哪有那么容易醉。
王潮说:“我一个喝醉了的人,有些话就不要那么当真,我的话你听听就够了!”
季有钱点了点头。
王潮说:“我手下的组在评定瑶河那边的矿,瑶河最大的矿是你家的吧!”
季有钱点了点头。
王潮问:“你季海手下能人众多,怎么看瑶河那片矿区?”
季有钱也不隐瞒:“瑶河矿属于煤质好,开采难度大,鸡肋!”
“但我想收购了这块矿,等以后技术上来了,可能有大用!”
王潮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有些被呛住,咳嗽着说:“我真喝高了。”
“乔纳斯是我在德国的朋友,也是现在跟华夏矿业技术的外商合作。”
季有钱有些狐疑,王潮没来由的说这个干嘛。
王潮继续说:“乔纳斯的德国技术很好,在洼地甚至是沼泽采矿技术比华夏先进很多,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他,他会给你帮助的!”
说到这,王潮又一次喝下一杯酒,嘱咐季有钱:“一定收下瑶水矿!”
说完,王潮起身自言自语:“喝高了,有钱,下次再聚!”然后拦住街边的出租车上车走了。
秋凉的晚上,留下季有钱露在凉风里,心里暖暖的。
季有钱不是傻子,王潮这个不抽烟、不喝酒,不去应酬的官场大佬半辈子行得正、站得直,不愿欠任何人什么!
但愿意为了自己,用自己手上的关系让矿改署的外商技术跟自己合作,是越了自己的底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或许比起一些“房哥”、“房姐”,比一些体制里的内幕,王潮这个举动算不了什么。
但这个是对于王潮半辈子没肯越过的底线,这份情该有多重!
君子曲高和寡,理应有君子的高傲!
王潮醉酒,甘愿抹掉了自己的高傲!
季有钱望着王潮灰色的纯毛华达呢大衣坐进出租车,心里一暖,默然心道:“王哥!你对我的情分,季有钱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