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跳窗逃离,犹如被追杀一般一气都跑出紫华街还兀自心惊的钻进了一个小巷子才敢停下,靠在墙上,气喘如牛。
然而,却听心诚忽然一声哀嚎,晚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这一跳一退正踩在子楝脚上,子楝哎”一声,脚骨只怕都要被踩断了,气急的一把推开晚风。
晚风被推得撞在墙上,许是碰到伤口,也痛的直嘶气,抬首怒视子楝,两人互瞪了一眼,然后一起瞪向心诚。
只见心诚一脸哭丧的道:“我竟然将马忘在停云楼了,这下大哥肯定知道我去过了,哎——”
心诚说着竟然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子楝却是忽然才缓过神来一般,道:“我为什么要跑啊?我又没有做错事!砸楼的是晚风,看热闹的是心诚,哎!我这一跑倒说不清了!”
子楝说着竟也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晚风嗤笑一声,不屑的看着他们两个,也不说话,转身便走。
“晚风!”
晚风停下,见心诚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道:“我还没有问你,今天发的什么疯?”
晚风冷哼,转过了头,不去看他。
子楝无奈道:“还不是因为朝雨要出嫁!”
心诚有些好笑,道:“晚风,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样,你姐姐又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王府陪你吧?你又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有结果呢?”
晚风闻言霍的回头,瞪着心诚,心中却是苦笑,原来他这点心思,人尽皆知!
“但是,姐姐嫁的是什么人?那个楼靖臣是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我姐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叶家,父王那么疼姐姐,怎么会同意将姐姐一个堂堂郡主嫁给一个小小守城将军!”
晚风说着又带了怨怒,瞪着心诚,心诚却是不禁嗤笑,道:“原来你今天是来撒气的,可是,晚风,就算我们做了什么,做决定的也是你父王,你不在你安荟王府闹也就是了,大哥平日既宠着你又让着你,你来砸他的停云楼算什么?真气不过你倒是进宫去闹啊!”
晚风闻言怒极,不再看心诚,转身就走,心诚也觉自己说话太过,想到晚风的性子,怕他真到宫中去闹,心虚的拉住晚风,赔笑道:“别,别,别生气了,是心诚哥哥的错,砸的好,那个停云楼早就该翻修了!”
心诚说着转向子楝,挤眉弄眼的,道:“子楝你就不该拦着!应该跟着砸,这样才痛快!来来,消消气,心诚哥哥带你们两个去个好地方。”
心诚说着便搂住了晚风和子楝的肩膀,三人出了小巷,心诚又道:“晚风你呀,就是还太小,整日又被你那老爹关在王府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应该多出来逛逛,见多了那些姹紫嫣红,就不会那么死心眼的只黏着朝雨了,来,哥哥先带你去凝香楼转转——”
心诚说道此处,忽然就被晚风甩开了手,怒视他道:“你个龌龊的混蛋!竟然拿姐姐和你那些庸脂俗粉比!要下流你自己去,我对姐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那么——总之,不容玷污!”
“那么什么?”心诚坏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带你去凝香楼去做什么?玷污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居然还有脸说!”
晚风竟有些微微脸红了。
“为什么没脸说?是你自己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我去凝香楼——”
心诚说着,脸上竟然带了自豪神色,理了理衣襟,挺直了腰板,道:“我们也就是听听曲,看看舞,聊聊天,喝喝酒,小小年纪,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晚风脸涨得通红,气的再也不搭理心诚,转身就走,心诚在一旁又是连忙开解,却是越说,晚风脸色越差,两人差点又当街动起手来。
只是刚哄好了晚风,又一句话得罪了子楝。
“子楝,你也是的,从小就死心眼,眼里就只看得见一个灵儿?这也罢了,可竟十来年都没个下文,好了,心诚哥哥带你门去见识见识这万千世界,学学真本事!”
结果,子楝暴怒。
心诚一路哄了这个,得罪那个,满心的烦闷,明明是两个弟弟,怎么哄起来一点也不比姑娘家来的容易?
不过最后,结果还是三人一同去了。
作为帝台最有名的歌舞楼,凝香楼当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凤楼春景,管弦桃李秾,杯上芙蓉,酒中女儿红,一笑千场醉,浮生都任头白。
心诚一进门便好似一尾焦鱼终于见了水,浑身舒泰,通体自在,一手就揽过一个送酒的美人,也不问这酒是送给何人,取过酒杯斟了一杯,然后揽着那美人的腰,抓住楼中垂挂的红绫,滑过半空,手中的酒却是不饮,放在那美人唇边。
这满楼美人和心诚都是极相熟的,这美人也不推辞,笑着饮了半杯,看心诚将余下半杯饮尽,然后飘过半空,两人翩然落地。
顿时,满楼喝彩,呼喝不绝,就连楼上弹琴唱曲的女子也掀了帘子,厢房雅间中的人听闻是心诚来了,竟然也推了门出来看。
心诚冲晚风和子楝使了个眼色,得意洋洋。
两人同时厌恶的皱眉,抬脚想走,却被心诚使了个眼色,几个美人顿时将两人围在中间,贴贴挨挨,靠靠蹭蹭,巧笑软语,暖玉温香满怀生花,两人挣月兑不得。
却听心诚道:“怎么样?别害羞,放开点,先让这几位姐姐指教指教你们,一会还有雪绮的琴,绿腰的舞,绛唇的小曲,或许运气好的话,今天还能见着花魁呢,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不管是朝雨还是灵儿,都不算什么了——”
两人闻言大怒,就要掀桌子,却被心诚一个眼神,这楼中美人几乎是瞬间一拥而上,将两人顿时淹没。
两人奋力挣扎却是连头都露不出来,几乎就要窒息,而这楼中的女子果然了得,不比他处,个个一张俏脸娇滴滴,却是力气都大得出奇,心诚手一挥,便指挥着众美女将两人几乎是脚不沾地的给抬上了楼。
然后就听心诚在楼下挥舞双臂大喊道:“小心伺候着点!这两人可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尔等定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赏钱多多的!”
楼上楼下众人闻言拍手哄笑,被美人淹没的两人闻言气的差点就此气绝。
心诚拍了拍手,终于将这两个小孩搞定,这凝香楼,进了姑娘的房,就别想轻易逃出来,对付这等不听话的客人,就该好好教教!
松了口气,心诚坐下,和凑过来的几位美人调笑饮酒,然后就开始赖皮的央求几位姐姐带他去见见花魁。
一个头戴着一串桃花的美人故意嗔怒道:“大人就是薄情,总是想着花魁娘子,怎么我们就这么入不得大人的眼,这般没趣了。”
这美人说着转身欲走,其余美人也应和着,都起身要走,心诚连忙起身左拦右堵,竟然渐渐和几个女子在这楼中开始追逐笑闹起来。
正玩得兴起,却听楼外忽然一声暴喝,马蹄阵阵,刀戈激鸣。
众人惊异,纷纷探头,却忽然见许多甲袍兵士冲进楼来,明晃晃的刀剑瘆人,众人一时惊呼乱撞,楼中乱成一团。
心诚纳闷的看着这些人冲进来,挨个人的盘查,挨个房间的乱闯,这是哪路人马啊?
看着好像是苏竟手下的,可也没道理来这搜查,心诚在二楼靠着栏杆,眼见这楼中被搅得翻天覆地,不能不管了。
“你们是谁的手下?这又是在做什么?”
楼下的兵士中大多是认得心诚的,犹疑了一下,还是停手道:“国公大人,我们只是在找人,找到后立刻离开,打扰大人雅兴,还望大人海涵!”
心诚奇道:“什么人你们要这等阵势来找?谁叫你们来的?让他来见我!”
“这——”兵士们面有难色的看着心诚,“还请国公大人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哈?什么?”心诚更奇道,“这怎么是为难了,难道还是苏竟本人来了?那我去见他总行了吧?”
心诚说着就要下楼,却忽然听一人道:“是我带兵来的,怎样?国公大人不满吗?”
声音倒是黄雀一般清脆,但是带了戾气却显得尖锐蛮横,只见一个身着淡粉印花绸衫却外罩明光甲衣的人走到门前,手中红缨银枪用力向地上一顿,仰首看着楼上的心诚,长眉水眸,唇若桃瓣,生的倒也是有几分姿色,然而那神情泼辣刁悍至极,一双水眸中几乎是精光暴突,倒是尽得苏竟真传。
若是苏竟年轻时用胭脂好好勾勒一张脸,怕就是这番模样,想到此处,心诚不禁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且笑倒。
楼下的女子正是苏竟的长女苏木兰,心诚从前也远远见过几面,就是身着红妆也看得出一身悍辣,在帝台也是极有名声的,众人背地里都极其不厚道的取笑过,两年前由先皇亲自下旨赐婚礼部尚书张成勋长子张仪桓。
然而,张家那软包在洞房当夜不知怎样得罪了大将军之女,竟让苏木兰叫手下训练出来的侍女们一顿军棍的将那张仪桓给家法处理了,可怜娇生惯养文弱纤仪的张仪桓在这人生四喜之洞房花烛夜之后,竟是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自此之后,便是悍妻扬名。
而有了这个姐姐名声在前,大将军的幼女苏英兰至今仍是众人望而却步,去岁年初,传出先皇有意为这位二小姐赐婚,帝台官宦有子未娶之家都是好不惊惶了一阵,后来苏竟领旨出征,才算消停,然而这位二小姐竟然也是丝毫不输给姐姐,竟然之后亲自放话出来道其十分钦佩姐姐相夫之道,嫁后定会效仿炮制,帝台一时人人称奇。
苏木兰长眉一敛,看着犹自笑的起劲的心诚,眉间竟显出女子不能有的峥嵘狂傲,心诚看着,只觉心中一跳,不禁就想起自己妹妹来,蝉儿再是厉害,也是一种宛转狠绝,而似这般全无小女儿姿态的铮铮凌厉,却是平生从不曾见。
苏木兰怒道:“国公大人在笑什么?”
“没什么——咳咳——没什么——敢问苏小姐,不,是张夫人竟然带了苏将军手下几百将士围攻这凝香楼,我刚听说在找人是吧?是什么人能让张夫人这么大阵仗的来找啊?”
话是这样说着,然而一双朗目中却满是戏谑笑意,显然猜到苏木兰是寻什么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