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儿哆嗦着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招,当日曹美人有了身孕时,华妃娘娘身边的笙儿找到了奴婢,给了奴婢一包麝香,叫奴婢每日洒一点在皇上赐的龙涎香中,还吩咐奴婢每次一定要只用指甲取一点,不可过量,让人看出端倪来。”
太后闻言已是怒极,中然也紧簇了眉。
绵蛮笑道:“用指甲来量取?这茗儿的指甲剥的还真是报应!”
“因为熏香的香炉是镂空的,笙儿说怕有香屑撒落,所以曹美人自尽之后,笙儿又来沁芸馆叫奴婢小心弄干净香炉,不能留了痕迹,却被元儿撞见了,华妃娘娘便给了奴婢——包了砒霜的点心,叫奴婢带去给元儿,谁知道元儿没有吃,华妃娘娘又催得紧,奴婢想起年幼时在家乡的村里见过有人将死了的公鸡埋在地下,便引来了许多虫蛇来撕咬,想着如今是清明,宫里的虫蛇也多了,就悄悄在元儿床底下藏了只死公鸡——”
朱华妃再忍不得,指着茗儿道:“你这贱婢,本宫可怜你才收留你在未苏阁,你竟诬陷本宫!”又道:“太后娘娘,皇上,臣妾冤枉!皇上,臣妾——臣妾虽然嫉妒,但绝不会做这等事!”
朱华妃见中然不语,急道:“皇上,难道就凭这两个宫人之语,就要定了臣妾的罪吗?”
梅婕妤笑道:“可不是呢,但谁知这两个宫人为何都要无端的诬陷华妃娘娘呢?”
朱华妃闻言更怒,道:“一定是你!你一直嫉妒本宫比你得宠,又怀了龙子,所以找了这两人来诬陷本宫,皇上,这元儿本来就是梅婕妤找来的,肯定是她——”
中然扶了额角,冷淡道:“够了!”
朱华妃讷讷住了口,转向太后泣道:“太后,臣妾的确冤枉!”
太后冷笑道:“冤枉?即使你未做过此等事,当日曹美人有了身孕你便是百般嫉妒,甚至还去闹过沁芸馆,哪里有一点德行?而若不是你惊了曹美人动了胎气,曹美人最后怎么可能小产?哀家只是念着你怀着身孕,未曾苛责你罢了!”
朱华妃闻言大震,抱着肚子,忙起身跪下泣道:“臣妾知错,还望太后娘娘宽恕。”
太后冷道:“华妃有着身孕,那如今能问出来的就只有笙儿了。”
笙儿闻言吓得忙伏跪在地,华妃慌道:“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就是问笙儿也问不出什么的——”
绵蛮笑道:“华妃娘娘是在心疼奴婢?”
梅婕妤笑道:“左右不过一个宫婢,若能证实了华妃娘娘清白,又有什么舍不得的?还是说华妃娘娘怕的就是这笙儿招出什么来?”
绵蛮笑道:“其实也难怪,这笙儿生的如花似玉,肌肤雪女敕,可禁不起这宫里的刑法呢。”
朱华妃闻言再不好护着笙儿,笙儿被宫人拖了出去,朱华妃绞着手中绢帕,神色楚楚惶然。
过不多久,宫外隐隐传来女子凄惨的呼声。
梳蝉听闻,更觉心中不适,中然转首见了梳蝉神色,不由道:“皇后可还好?”
梳蝉勉强笑道:“臣妾无碍,皇上不必担忧,如今正查着皇嗣之事,才是紧要。”
绵蛮笑道:“皇后娘娘的玉体更是大事,太后娘娘,还是宣召太医过来为皇后娘娘瞧瞧吧。”
太后道:“皇后体弱,这大半夜的熬着不睡,哀家也是心疼。”
宫人得了太后便吩咐去请太医过来。
过不多久,沈尚宫进来回道:“那笙儿已晕死过去了,却还是什么都不肯招。”
朱华妃闻言泣道:“臣妾冤枉,笙儿有什么可招的?可怜的笙儿——”
梳蝉轻叹一声,终于开口道:“母后,皇上,笙儿若什么都不肯说,的确不能仅凭这两个宫人的话便定了华妃的罪,曹美人的胎象自初次动了胎气之后便一直不稳,小产之后,太医把脉诊断,也未说过什么不妥,何况如今曹雅妃已入葬数月,即便是因麝香堕胎,只怕也查不出了。”
绵蛮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曹雅妃已是如此可怜,失了孩子伤心的自尽,难道还要挖出来验尸不成?”
太后闻言道:“曹雅妃小产之后,是哪个太医诊治的?”
梅婕妤道:“是原太医,原太医在太医院许多年了,颇有经验,而且于妇孺之科上医术精湛,太医院首推,所以臣妾当时派了他去为曹雅妃诊脉。”
太后道:“去召原太医过来。”
然宫人得了吩咐刚走到殿前,先前去太医院宣召太医的宫人便已回来,而请来的竟正是原太医。
原太医行过礼,为梳蝉诊脉,太后与中然都不出声,绵蛮与梅婕妤等嫔妃也不敢开口。
原太医为梳蝉诊过脉,答道:“皇后娘娘只是略有气虚血亏,只要注意调理,放宽心思,便可无碍,微臣这便去为皇后娘娘配制几幅养心的补药。”
太后道:“皇后的身子,哀家一直很忧心,偏生这宫里的太医都不顶用,你可要尽心为皇后调理。”
原太医闻言大喜,慌忙道:“微臣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太后娘娘厚望。”
太后掩绢轻咳了两声,原太医见状忙道:“太后可是觉着不适?还请容微臣为太后诊视。”
太后应了声,原太医于宫中多年,始终为张太医压着,不得出头,如今竟能为太后诊脉,不由喜上心头,便不觉偷瞄了一眼朱华妃。
为太后诊过脉,原太医道:“这几日阴雨湿寒,太后娘娘原本有些肺燥,又太过劳心,以致心脉虚劳,微臣为太后配几幅润肺补心的药,太后安心调理,不日便可安好如初。”
梳蝉笑道:“原太医果然艺术高明,本宫有些不明之处,还要请教原太医。”
“微臣不敢当,娘娘请问。”
“太后宫中这凤髓香,是天竺的贡品,其香虽高贵华雅,却是沉郁浓重,太后娘娘已是肺燥,燃此香是否不妥?”
原太医答道:“皇后娘娘大可放心,这凤髓香中有含有沉香,而沉香性温,能行气止痛,纳气平喘,燃此香可祛湿潮,安神养生。”
梳蝉笑道:“原太医对熏香也如此熟知,听闻原太医如此说,本宫就放心了。
原太医道:“熏香之料其实多可入药,微臣才略知一二。”
太后淡了笑意,道:“若是如此,当日曹雅妃小产,原太医为其诊脉,可诊出异常?”
原太医闻言明显一震,再看向朱华妃,朱华妃急怒,然见了太后冷眼看过来,也不敢出声。
原太医道:“当日微臣为曹雅妃诊脉,曹雅妃只是体寒虚弱,血气不足,除此并未有异样。”
太后冷道:“原太医,这话还是想好了再说!今日哀家,皇上和皇后都在这里,为的就是查清曹雅妃究竟是如何小产的,你若不肯实招,先想想你一家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原太医闻言一个哆嗦,嗫嚅着不敢吭声,再欲偷看朱华妃,太后一掼手杖,怒道:“你是说还是不说!”
原太医忙叩首不迭,太后怒道:“来人,用刑!”
绵蛮笑道:“原太医年纪大了,不肯说也罢了,若是用刑怕也挨不了几下。”
原太医闻言刚舒了口气,绵蛮又笑道:“臣妾听闻原太医今岁新得了最小的孙儿,想必原太医十分疼惜这孙儿吧,不若抱进宫来也给太后瞧瞧。”
原太医闻言一时惊惶,年岁又大,险些一口气不畅,背过气去,待缓过后脸色红了又白,满额冷汗,显出老态的虚弱可怜。
太后却不肯罢休,笑道:“便依绵妃的话,将原太医的孙儿抱来吧。”
中然与梳蝉闻言都是眉间一皱,尚不及开口,原太医却已慌忙叩首,颤声道:“太后饶命啊!微臣说!微臣什么都说!”
“说!”
“当日微臣奉旨去为曹雅妃诊脉,诊出曹雅妃体内虚寒异常,而且微臣配了数幅补药,曹雅妃身子也不见和缓,反而愈加虚寒血滑,胎儿已是难保,微臣觉出异样,然未及回禀——”
朱华妃今日进了这宁德宫,虽是元儿和茗儿皆指认于她,太后冷怒相向,皇上冷淡相待,心中委屈,又为博怜惜,因此才楚楚作态,其实心中并未过多在意,然此时原太医忽出此言,朱华妃心中忽然一跳,模糊间觉出莫名的不祥,滋味不堪,却细嚼不出源头究竟何处。
“华妃娘娘身边的笙儿来找微臣,警告微臣不准泄知此事,否则性命难保,微臣不敢违抗华妃娘娘,因此才——”
朱华妃再不能忍,怒道:“你胡说!”
太后怒道:“曹雅妃究竟是因何小产?”
“微臣为曹雅妃诊脉,曹雅妃体内已有大量麝香和红花等滑胎之物。”
太后冷冷的,看向朱华妃,朱华妃抱着肚子,呜呜哭咽,跪在地上,哀声道:“臣妾冤枉!太后明鉴!皇上,皇上救救臣妾啊!”
中然一叹,推开她的手,冷道:“难道这么多人都是要诬陷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