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美丽的概念的,那个时候母亲隔三差五着能给他五分钱就觉得生活挺美了,在那个一根冰棍二分钱的日子里。夏日的午后,他总跟小伙伴们在巷子里的大槐树下闲着玩耍。槐树的年龄想必很有些年头了,大人怀抱一圈才勉强双手合拢。这个时候巷子里的女人们一般都在挑水,趁着中午不下地的时候。那些年,女人的吃苦能力是现在的人难以想像的,一根扁担挑着两只大铁桶就能在家里跟槐树下的水龙头前一气往返十几二十次的样子。就在那一年,那个夏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美,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妙的情感。
就在那个夏天,跟很多个夏日的午后开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那个高挑白皙的女子出现。她就那样施施然走来,挑着跟其他女人差不多的扁担来到龙头前,那个瞬间,小古却像过了很多年,几乎有时间定格的错感。
那是一个从打扮上看几乎比城里女子还要时髦的女人,粉色的短袖上衣,小古觉得莫名的温暖,女敕白色的长裤,白得那样一尘不染,一双白色的鞋根略高的布鞋,包裹着那双秀美的足踝。齐耳的黑发微微烫过,更映出她白皙的脸,未语人先笑,她将水桶放在龙头下面,跟旁边的女人们边聊着天。轻声细语间,小古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吐气如兰。
“梨花啊,来担水啊,看她,真是越来越白了”,边上一个看着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热络得打着招呼。
“原来这个好看的婶婶叫梨花”,小古在心里嘀咕着,已经在他的小脑袋里拼命想像着梨花应该是什么模样,每年清明的时候去地里上坟,正是桃花梨花绽得绚烂的季节,“对了,梨花好像就是白的”,小古在心里快乐地嘀咕着,只是坚定得以为这位叫梨花的年轻婶婶一定比梨花要白,隔着五六米远的样子,小古似乎都能嗅到梨花婶婶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芬芳气息。
边上的几个女人热切地聊着,小古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一边看着那位漂亮的婶婶,只看见梨花那娇艳的朱唇轻启间,小古便已竖起了耳朵。
“这几天我都胖了”,梨花不经意地拽了拽粉色上衣的下摆,细声细语着。
“哎呦,你要胖,还让我们活不活,咋见人啊?”还是最早那位跟梨花打招呼的年轻女人,那是个长得结结实实,没有太多婀娜曲线的年轻女人,肤色略黑,但也不失健康俏丽。
之后她们说了些什么小古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因为梨花桶里的水已经满了,小古就那样看着她又施施然地走出自己的视线,消失在巷子尽头的拐角里。那一刻,小古抬起头,透过槐树浓密的枝叶,似乎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这般地美。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再跟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候,小古再也没有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开心,每每在最开心的一刻总会莫名地想起那位叫梨花的年轻婶婶,想起那个暖暖的午后,那施施然来了又离去的女子,仿佛带走了小古身上的某一种东西,让他少了些许的快乐,却也第一次体验到伤感的青涩滋味。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一刻起,小古有了属于自己不能再与玩伴们分享的独属于自己的秘密,那是一片隐秘的天地。在这里,阳光是温暖的,树叶是青绿的,那个白皙的女子,她是妩媚的。
多年以后,他再也没打听过梨花的任何消息,只记得那年那天的她,是那样的美,或许是日子久了,他有意识着夸大了她的美,以至于他以后再也不想去面对,因为他实在不想破坏当初的那份美,也不愿意别人去破坏,他宁愿将她当成一个永远没有结果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