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封校的第一个周末,小古没能回村里。周六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后,教学楼门前那条宽阔的马路上,家在本厂的学生行色匆匆着低头往家里而去,家远的也是脚步匆忙地去车棚那边取出自行车,一溜烟地赶往家里,往日这个时候的喧嚣跟热闹都被眼前这一番匆忙的景象代替了。小古这些寄宿在厂里的学生,因为事先已经知道不能回家,所以也没了往常这个时候的那种急切的兴奋,多少觉得有些气馁。不过年轻人总是那么容易就能很快找到让自己开心的办法的,既然不能回家过周末,干脆就有一部分人放下书包,互相约着去篮球场上宣泄着胸间的那一份苦闷了。
小古是个恋家的人,他这一刻因为不能回村所以更觉得家的可贵。家里,慈爱的母亲想必还不知道儿子这个周末不能在家里度过了,一定还在忙碌着在想给儿子做顿好吃的,一想到母亲那围着灶台忙碌的身影,小古心里就有些莫名的酸楚。还有那调皮捣蛋的弟弟,一脸娇憨的小妹,他们想必也已早早地待在家里,期盼着大哥一周一次跟他们的短暂相聚了。
家里这些年因为供他们兄弟姐妹三个上学,加上去年刚盖了新房,所以一时间很是有些不宽裕,即使这样,每次周末去学校,临行前,妈妈还是塞给小古五十块钱的生活费,小古清楚,寄宿学生里那些来自城里的孩子,一周的生活费也就这么多了,他每次都会推拒着,觉得自己一个星期三十块钱足够了,可很多次都是到学校后,才发现母亲还是会将剩下的二十块钱趁儿子不注意的时候塞在了他书包里那些已经洗干净的贴身小衣里。
弟弟已经上初一了,圆头圆脑的他眼神里已经有了他那个年纪特有的机灵跟调皮,还跟小时候一样地粘着小古,每个周末下午都会跟着小古,来到村里的十字路口,陪着哥哥一起等着公交车的到来。年幼的小弟虽调皮,却很懂事,他小小的心里很是清楚家里的不容易,所以妈妈平时给他的零钱他都舍不得花去,而是经常会在路口陪哥哥等车的间隙里,将早已叠得整齐的那一张张的零钱默默塞到小古的口袋里,每当那个时候弟弟的眼里都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他为自己能给哥哥尽自己的那一份微薄的力量而觉得温馨。每次这个时候,小古都会觉得眼睛控制不住着有些湿润,他努力控制着就要迸出的眼泪,笑着将那被弟弟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零钱重新塞进他的口袋里,拍着他因为调皮而沾在身上的灰尘,低下头的瞬间,幸福的眼泪就那么无声着滴进了脚下的土地里。
他想起了弟弟还是六七岁的时候,他曾带着他去河水漫过的滩里模鱼。因为贪玩,所以天已黄昏的时候俩人才跟着一群的小伙伴们往回赶。回家的路在那一刻显得那样的远,中间要翻越一道沟,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别的小伙伴都着急地在山间的小路上撒开步子跑着,一边恶作剧地大喊着小心有鬼。小弟虽平时胆大,可小小的他还是会在夜里莫名的有些怕那从未见过的鬼,他在黑暗中使劲喊着哥哥,得不到小古的回应,小小的他就那样只穿着那件母亲亲手为她织成的还开着腚的背带毛裤在小路上害怕地哭着,抹着眼泪。小古正在夜幕下的黑暗中着急地寻着小弟,听到前方不远他的大喊,就快步赶了上去,小弟就在那条山间的小道上,无助地他就那样站着,为找不到哥哥而抹着眼泪哽咽着小声的抽泣。小古觉得一股辛辣的酸楚瞬间就击中着他的胸腔里,快步跑过去,将小弟正在抹着眼泪的黑黑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小弟看清是小古后,眼角的那一滴还在悬而未滴,眼里就已经满是快乐的笑意了。他就那么紧紧抓住小弟的手,兄弟两个无声地行在那月暗星稀的广袤天地里。小古的心里其实跟小弟一样的害怕天黑,只是他只能时不时的安慰着小弟,借此也为自己壮胆打气。小弟将他的手就那样攥在手里,攥得很紧。翻过那座沟,看到岭下的一户户人家那微弱的灯光时,兄弟俩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前面的小朋友们已经跑得没影了,他们兄弟就那样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在那已经熟悉的小路上模索着行进。终于走进他们家所在的那条小巷里时,他们看着彼此脸上那因为紧张害怕已经憋得有些胀红的脸,就那样开心地笑在了一起。
小古每次想到小弟,都会想起那一年的那个夜里,小弟那因为模鱼而沾着淤泥的黑黑的小手,就那样紧紧地抓着自己,一路上都抓得那样的紧,兄弟俩差着七岁,可彼此的心就那样始终贴在一起。
小妹比小弟大两岁,如今也已是个美丽娇憨的女孩了,在村里的初中上初三,今年也要参加中考了。妹妹是个静静的女孩,性格跟小古很是有些相近,她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小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想告诉大人的事,不管妈妈怎样的吓唬带逼问,她只是不言语,通红着脸就那样站在脚地上。妈妈说这个女儿真是拧,一把拉过小妹,在她的**上拍打着,她始终就是那样地憋着通红的小脸,一声不吭,几下之后,妈妈拍打的手就渐渐没了声音。妈妈眼看问不出什么,就放下小妹去继续忙活了,小妹会独自待在屋前的台阶上,一个人静静地抹会眼泪,很快就又跑到妈妈向前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这个时候妈妈的怒气多半已经消了,她会笑着点点女儿的额头,无可奈何地笑着叹上一口气。妹妹如今已出落得聪明美丽,身材娇小的她见人总是默默地笑着,细长而好看的眼睛小古每次想起都觉得莫名的温馨。小古每次跟弟弟乱侃一气的时候,她多是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笑着,偶尔插上那么一两句,兄妹三人就那么着开心地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