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福娘子 第12章 恩将仇报

作者 : 明日弦歌

赵老太太狠狠地顿着手中的拐杖,“这是谁家的媳妇!竟然在婆婆说话的时候打断,还一通的歪理!我这也是为了六姐儿好呢!小小年纪念了些经,可不就有后福了?你要是不满我的做法,只管收拾包袱回去,找你老子娘要饭吃!”

赵太太闻言委屈地低下泪来,赵府有了现在还是她的嫁妆起了作用,说到底她也没有吃赵家的!六姑娘见自己娘亲流泪,忙女乃声女乃气地说道:“祖母,我去给赵府念经祈福。”

赵老太太难得对这个平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小孙女和颜悦色,“真是我的乖孙女儿,”又对着众人道:“晚课就由二姐儿来执行,晚课的时间少一些,只有一个时辰,二姐儿也可以用空余的时间绣嫁衣,届时金府的人知道了我们二姐儿一边绣着嫁衣,一边为金府赵府祈福,心里可不更加欢喜?”

一直沉默的古云汉窃喜,那么一来,他就可以派一个丫鬟去姑娘们的院子给佟蕴良递信儿了。

赵老太太人老事多,这一番话后,赵府的众多姑娘都一夜无眠消化不良了。

佟蕴良心中也不开怀,她来吃饭时也叫上了娘亲,得了几句口头的话说要来,如今却不见人。

好容易散了晚膳,佟蕴良毕恭毕敬地跟在赵太太身后伺候老太太洗脚睡觉,忙活了一顿,累得都快散架了方才同一脸阴郁的赵太太出了荣慈居,“你娘到底怎么了?”赵太太神色黑沉,冷冷的问佟蕴良。

“啊?”佟蕴良冗自思索自家娘亲的情况,见赵太太问起,心里莫名惊慌,沉吟良久才呐呐言语,“我也不知道,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我问过要出来吃饭的话,我娘亲说一会就到,叫我先伺候太太用饭。”后面伺候太太用饭的话时佟蕴良自己加的,为的是讨好赵太太。

赵太太听了心里欢喜,却没忘记自己白白吃了老太太的挂落,叹了一口气,心道:毕竟是自己嫡亲堂妹,她过得不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且去看看罢。

佟蕴良能在赵府过着金枝玉叶般的生活,还是靠着赵太太,是以,当赵太太提出来要去看她娘亲时,只笑着道谢答应下了。

伍娘子也是一时被赵老爷堵得慌,并没有什么大病,不过心病更难医治,与那身子上的病一样,也让人颇感不快,赵太太与佟蕴良来的时候,伍娘子正躺在床上发呆。

院正厅的门没有关上,赵太太撇下丫鬟,与佟蕴良一路走了进去,只掀开了帘子,因动作十分小心,倒也没有惊起了伍娘子,等到赵太太进去坐在床边时,伍娘子才被唬了起来,“太=太太什么时候来的……”说完话又拿眼瞅佟蕴良,可赵太太还在,佟蕴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沉着眼皮子。

赵太太没有注意伍娘子母女两的眉眼官司,上下看了看伍娘子,“这里没有什么人,你只管叫我姐姐便是,你哪里不舒服?怎的也不派人与我问个话?我瞧着你没来吃饭,心里着实担忧,便来搅一搅你的轻眠。”赵太太见伍娘子神情萎靡,眼角耷拉,也没敢把老太太责说自己的话说出来,生怕伍娘子过意不去心里更加压抑了。

伍娘子不满赵太太这番话,她是寄人篱下没错,但也不能入看狗一样看着她罢!吃喝拉撒都得禀报了她赵太太才好!面上去装作虚弱的模样,“姐姐,我是病了,原本以为没有多严重,便叫了蕴良先前用饭,我先眯一会,不成想就这么困着了,真是对不住了,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丫鬟,才耽误了姐姐的颜面,姐姐只看我病了的面上,不要怪我。”

佟蕴良觉着娘亲说这话不好,也不敢多言,急着给伍娘子使眼色,伍娘子是看见了,却因心里怨着赵太太,浑不在意,赵太太听了伍娘子这般的话,心里委屈,但以为堂妹因病心里不爽快,也不反驳,又想妹妹身边没个丫鬟实在不便,提议道:“我家碧月给了妹妹使唤,这是我用了三四年的,最是可靠机灵,定伺候得你舒服。”

伍娘子闻言也没有感激赵太太,暗道:你若是真的为我着想,怎的这个时候才给我丫鬟使唤?怎的又才给一个?因怨生虑,又思忖到是赵太太听了一些风声才将一个丫头来看住她,没好气道:“姐姐便安排来罢。”说毕,转头闭眼去了。

赵太太怔愣许久,又看了看同样错愕的佟蕴良,一时想到,是了,她‘晦气’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脾气,也不能怪妹妹,便只对佟蕴良笑了笑,站起身走了。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赵老太太派了小丫鬟到各个姑娘的院子禀说不用定省了,赵满福等人洗漱之后,随意的吃了些粥膳,坐上了赵府的马车去了梵空寺。

佟蕴良经了一夜,来伍娘子房中问安,“娘亲昨日是怎么了,竟给太太没脸子,我们能在这里锦衣玉食,还是亏了太太的面子,你倒好,竟摆起了主子的款,比太太还能张扬,昨晚你是不知道,老太太因着你的事,没少给太太冷眼看,太太在你面前是一句话也不吱,还不是顾虑着你的身子不好受,不想给你雪上加霜,不为着太太看顾我们这些日子,为着你们素日的姐妹情分,也不能像昨日那般行事啊。”

伍娘子气也气过了,今番听了女儿的话,有些赧然,“我昨日生气也是事出有因,并未针对太太。”话到这儿,伍娘子眼眶便红了起来,一通泪掉了也说不出半个字。

佟蕴良有些着慌了,不管外公是怎样窝囊不晓事,惹出了怎样的风风雨雨,都不曾见自家娘亲哭成这样,露出这样无所适从的神色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娘你倒是说句话,这样哭哭啼啼能解决什么事!”

伍娘子也是没了主心骨,又被赵老爷无情的言语伤着了,见女儿神情关怀,一时忍不住,将自己勾引了赵老爷的事说了,佟蕴良闻言怔愣许久,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要说什么话,伍娘子也慌了,生怕女儿嫌弃自己,哭诉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没个可以依靠的爹爹,你能有什么好亲事?就算做妾也不能往好人家里去!我们认识的男子中,可不是赵老爷最好吗?没想着因二姑娘的婚事在即,我却要再忍一忍,这一忍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进赵府,天下男子皆薄幸,兴许过一段日子,赵老爷就把我给忘了。”

佟蕴良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心里也凉透了,“娘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堂姨对我们母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分明是与堂姨、大爷爷大女乃女乃作对啊!外公外婆从来都不看顾我们母女,要不是堂姨家的人伸以援手支援一二,你我能有今日吗?娘,事已至此,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咱们安分些,堂姨总会帮衬我们的。”

伍娘子冷笑道;“你充什么好人,当时为了谋得知府嫡子的好婚事,不还借了赵满福的手陷害了你赵丹韵?那可是你口口声声要尊敬的太太的亲生女儿呢!”

佟蕴良嗫喏一阵,方道:“大姑娘是大姑娘,大太太是大太太,再怎么亲生,也不能是一个人。”

伍娘子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佟蕴良虚弱的辩驳,自己心里却有些不甘,“娘虽则嫁了人,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却也与他同床共枕好几次,白白失了这便宜给他不成?你别用道理劝我了,什么样的事我没见过,再好的亲戚能比得过自己掏心?只有自己才会真正为自己着想,你堂姨还有一个闺女要照看呢,能为你想到什么份上去?别自以为别人疼你,给你几句好就分不清好歹了!迟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母女俩儿正急眼时,帘子被一个丫鬟挑了起来,这母女俩儿登时急得手忙脚乱,丫鬟进得来时,伍娘子斥道:“这丫鬟好没礼,竟然不再外面吆喝一声便径直挑了帘子进来,要是遇上你家太太姑娘的事,你也这般行至?真会看碟子下菜!我瞧你横眉凤眼的,也是有几番人模人样,怎得巴望上赵府的哪个老少爷们儿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的底气来作贱我们母女!”

那丫鬟是厨房里的厨房徐嫂子的女儿,爹爹是总管的副手,这丫鬟名唤茗栗,靠着老子娘的体面在赵府丫鬟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除了老太太、太太屋子里的,谁个人说话不软和些,今日本来是受了古云汉的托付,说是自家妹子要给佟蕴良些东西,不成想在这儿被人做了筏子,茗栗娇惯的一个人,还没被哪个主子说过一句重话,今儿个被一个打秋风的如此侮辱,因着心里确实喜爱着古云汉,不然也不会帮忙来投东西,又气又羞之下浑身乱战,嘴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扭着投哭着跑出去了。

佟蕴良在后面‘哎呀,你别走’的一通乱叫也没止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丫鬟一溜烟的没了,气得跺了跺脚,回来嘟着嘴说道:“娘亲,你怎么竟得罪人呢!以后我们没好日子了!”

伍娘子也不理,冗自闭眼睡了。

却说赵满福这一边,众姑娘颠簸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梵空寺,一下马车,这些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姑娘们望着眼前九曲十八弯的长梯,俱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尖叫道:“这般长的梯子!”长梯的最顶端隐约还飘着几朵朦朦的云雾……

赵满福一下便调整好了内心的郁闷,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跆拳馆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鲍勃女杀手,额,因为当时留得是鲍勃头,所以有了这个诨名,这也证明了她赵满福也曾经活泼乱跳过,一万米的路程她都跑过来了,还怕这不知多少个阶梯的石板路?赵满福咽了下口水,目测至少有二十多层楼那么高,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赵满福决定要做强者!

在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和众婆子家丁的目瞪口呆下,赵满福冗自带头一步一步走上那石梯,赵府的人走石梯所花的时辰竟比从赵府来的路上花的还多,直到日落西山、红霞漫天、炊烟四起时,众人才喘着粗气到了寺庙大门前,守门的四五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与赵府的人相互问了好,才帮着将行李拿了进去。

因着赵满福一直顶着虚弱的身子跑在最前面,歇息也不肯歇息,是以,最累的也是赵满福,如今由着自己的两个小丫鬟琥珀和花香搀扶着,赵满福浑身绵软,却也没有放弃一览古刹美景的机会,四下望去,只见一座宝殿耸然立在大门正前方,金漆立柱、雕花廊檐在幽幽绿翠的衬托下格外的宁静悠远,正殿五间七架,两扇大门敞开着,肃然的佛像若隐若现。

众人没有向正前方的宝殿走去,而是进了门便沿着左边的回廊走着,直走了一刻钟,拐了一个弯,经了一个月亮门,再过一个院子,领头的小沙弥便温和道:“施主,给你们安排的厢房到了,一共是三间大房,正厢有两间,东西两厢也有两间稍间,等姑娘们安顿好后,一会儿便有有人送来斋饭,姑娘们的小厮再随小僧来,一应安排在你们府上姑娘隔壁的客房里。”

小沙弥们走了之后,赵诗谦率先走向正房,“果儿,我们两个住在正房里,东西厢房由着她们分罢。”

赵满福一来是累着了,二来是实在不想与小妹妹们计较,便在赵诗谦说话后吩咐自己的小丫鬟,“我们到西厢房去罢。”一般来说,在一个院子里尊荣区分为是正房第一,东厢房次之,西厢房位置最末,赵满福等于是自己主动选最末流的的厢房,赵诗谦回头看了一眼赵满福,嘲笑了一声便走了,赵凌秋目光复杂地望着赵满福回房的背影,又望了望赵诗谦两姐妹,嘴边似笑非笑也回了自己的厢房,六姑娘圆圆的杏仁眼环视周围,呐呐地与身边的赵太太特地派来的于嬷嬷道:“嬷嬷,我们跟着五姐姐住在一个厢房罢。”

于嬷嬷是个老油条,也知道而今姑娘中脾气性子最好的是五姑娘了,这里是赵府之外,未免是非不断,还是与越来越沉稳的五姑娘住比较好,“老奴听姑娘的。”说罢,一把抱起只有七岁的六姑娘赵君翊,而身边还有一个赵太太派来的丫鬟长青则拿起行礼,两人稳步走向厢房,赵满福住在西厢房的西稍间,六姑娘住在东梢间,几位姑娘也算是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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