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撇开自家堂妹的责任,赵太太硬着头皮与赵老太太道:“虽说胎还没坐稳,也不至于压一下就流下来了,且大夫刚刚说身子亏损严重,里面是否有勾当也未可知,母亲还要细查。”
赵老太太喘着气,“你这话哪里来的,四姨娘有孕,不就是你、我、二姨娘得知?瞧二姨娘护犊子的模样,你还怀疑她?”
四姨娘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不是倩娘……”
二姨娘安抚道:“你不用担心,老太太、太太最是公正,肯定会查明真凶的。”
赵太太听二姨娘这番话,皱了皱眉,却只对老太太说道:“四姨娘吃食是母亲把的关,肯定是错不了,而平日的补药多是从我那里来的,按理我当时最值得怀疑,求母亲请信得过的大夫来将以前的药渣都检验明白,若是有我的问题,我自当听候发落。”
“我们得知她有身孕也有一个月了,这些药渣都不知倒到那些粪坑里去,哪里能照出来检验?”赵老太太不以为然。
赵太太一本正经,“媳妇生怕有今日的事情出现,使得自己月兑不开身,便命了她们的丫鬟空月和裘珠将每次喝下的药渣都留个底,只要问问这两个丫鬟,再请个大夫来,就知道了。”裘珠是久跟在二姨娘身边的,而空月则是老太太精挑细选填给四姨娘的。
赵老太太见有门道,点点头,空月和裘珠都将药渣从四姨娘的床头柜暗格里取出来,证明了这便真的是四姨娘所用过的药了,因赵府的规定,丫鬟不得私自夹带物件进来,角门一个搜查,垂花门一个搜查,太太姨娘们住的院子又是一个搜查,层层把关之下,每层的奴婢的主子又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丫鬟们是很难携私的,且携私的都有记录,出了差错,受苦的还是奴婢。
又过了些许时辰,小厮请来一个经年的内宅老大夫检验,老大夫眯缝着眼,用手捧着药渣在手中闻了闻,许久之后,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药渣又细细地闻了闻,“这……这里有麝香的味道,”捻出一些残渣来,“我想这应该单单是雪花姜片,却被人碾碎了加进大量的麝香。”
赵太太与赵老太太忙上前看了看,赵老太太道:“这上面还有热气,当是今日的。”
赵太太道:“今日的不是从我这直接拿出来的,是三姨娘一直叨叨腰肢疼,我以为四姨娘应当还是够用的,便将剩余的三两都给了三姨娘,不成想空月还要来取,我便指引她去与三姨娘拿了。”顿了顿,跪下来俯在地上大哭道:“都是我的错,我生怕三姨娘与四姨娘有个不愉快的口角便斗起来,三姨娘没轻没重,把四姨娘给推上了可怎么办,便私自警告了她,都是我的错。”
怎么可能会斗起来,可想到今日二姨娘、四姨娘、伍姨太太的纷争,赵老太太也无话可说了,只能说赵太太这一招先发制人用的好,若是赵太太不主动承认错误和说明犯错误的原因,她还能严惩一二。
赵老太太转向空月寻求赵太太话里的真实性,空月一颗心噗噗直跳,她是老太太千挑万选伺候四姨娘的,没想到竟然让老太太失望了……她没照顾好四姨娘,“老太太。”空月哽咽道:“事情正如赵太太所说的。”
还说什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三姨娘。
“来人……”赵老太太语气出奇地镇定,“请三姨娘过来。”
太太一边请走了老大夫,等三姨娘来的时候,立刻感觉气氛的不对来,赵老太太笑着对三姨娘道:“再近一些。”
三姨娘应了一声,莲步轻移走得仅仅离赵老太太有一步之遥。
赵老太太用尽全身力气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三姨娘四下耳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是不是怕宝哥儿独子的地位受到挑战?”
三姨娘被打得晕乎乎的,更不知道老太太这话从哪里来,只能抚着自己发肿的脸颊,泪眼汪汪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冷笑,“怎么,现在还装可怜,你竟然将太太转给的雪花姜片放上大量的麝香这么狠毒!下手谋害别人的儿子之前,先想一想,你自己也有儿子,你也是为人母的!你……你怎么能狠下心来!”
三姨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啊,真的没有。”她可是要等到四姨娘的胎坐稳了,喜讯公布出来了才打算下手的,现在四姨娘落胎,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赵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又打了三姨娘几个耳光,直打得三姨娘跌在地上再也坐不起来,嘴角也留了红艳艳的血液,“你还狡辩!太太平日给四姨娘的姜片都没有问题,怎么从你这里拿来的就有问题了,若说是太太算计你,怎么算准了是今日四姨娘便缺上了,我看了领用的账簿,每一次领的多不一样,少得也可以用个七八日,多的也有三四日就用完了的,根本就没个定量!太太也不可能这么算准了时日来谋划你,你还说不是你!”
三姨娘嘴巴肿得没办法说话,只能爬到赵老太太的腿下卖力地磕了几下响头,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着话,场面甚是狼狈凄惨。
四姨娘都看不过去了,想要开口求情,又思虑自己的孩子可是被她下药害死的,便也咬牙不出声了。
赵老太太别过脸去,“我平日是怎么疼爱你的不消说,你如今做出人憎狗厌的事情来,我也不帮你了。”命身边的丫鬟将三姨娘关进倒座房旁边的杂物房去,每日给些水喝,等三日后送到尼姑庵去,从此常伴古佛替四姨娘的孩子祈福。
话说回五姨娘和伍姨太太这一边,五姨娘仍然坐在伍姨太太的身边,而伍姨太太也好了差不多了,不像一开始就哎呀呀的叫唤,第一个大夫来扶脉后,笑道:“这位姨女乃女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只是姨女乃女乃身子使然不爱用膳,脉相有些浮夸不稳,为了孩子,你也该多多用些膳食。”
“什么!”四姨娘和伍姨太太惊讶叫道。
大夫疑惑地看着面色惊奇的两人,孩子保住了还不高兴,这大院里的妇人当真是奇怪,也不管两人,自己写了一份安胎的十三太保,便走了。
四姨娘如见鬼一般的盯着伍姨太太,而伍姨太太将事情细细想了之后,倒面露喜色来,芜湖也听得这话了,撒开腿便要去告诉赵太太,哪知在门外撞见了赵老太太黑着脸与赵太太来了,芜湖吓得慌乱跪倒。
赵老太太与赵太太越过了匍匐在地的芜湖,择路进去了,赵老太太是来教训伍姨太太出自己一口恶气的,哪知进来后,四姨娘面色惨白道:“老太太,伍姨太太她有身孕了。”
“嗯?”赵老太太没反应过来,赵太太脑子也麻木混沌,待着两人看向温柔地抚模自己肚子的伍姨太太时,俱是浑身乱战了。
“你怎么在我赵府做这些苟且之事,毁我赵府名声!不行!这孩子必须打掉。”赵老太太果断厉声道。
伍姨太太呛道:“不行,这孩子是老爷的。”
“什么老爷,哪个府上的老爷!”赵老太太心里约莫知道说的是自己儿子,但仍然下意识地希望不是。
赵太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觉得自己大气也喘不了,胸口也闷闷发疼,五姨娘见了赵太太的窘境,抛开先前的嫉妒和不服气,微微勾起了嘴角。
伍姨太太梗着脖子,“当然是全宝他爹了!”
“闭嘴!”赵老太太连忙打断伍姨太太,话毕,揉揉自己疼痛的太阳穴,这都叫什么破事,使得四姨娘孩子流掉的伍姨太太竟然怀有了她赵府的骨肉!确实……赵府男子单薄,她很希望再多个孙子,毕竟赵府是越来越壮大了,只有全宝一个,未免难以支撑,但是是谁的孩子不好,偏偏就是伍姨太太这个丧门星搅家精的!
“这也许是命罢,罢罢,你好好养身子,我会让老爷择日子纳你进来。”
赵老太太闻言,踉跄了一下……
赵满福久不见姨娘十分担忧,亲自去找了赵老太太,没想到反被怒骂了一阵什么‘人憎狗厌’、‘破家败业’的话来,赵满福心里难受,但为了三姨娘,还是老实地跪在地上,赵老太太见小儿可怜,也心软,“客妈妈跟五姑娘说罢,我是没有心情说了。”
客妈妈用沧桑平板的嗓音将今日的事毫无渲染地说了出来。
赵满福立刻抓到了关键的地方,“祖母,若说是姨娘做下的孽,敢问麝香是怎么夹带进来的。”
“姑娘不用逞强了,麝香的作用不仅使下胎,还有驱虫留香的作用,府里并不禁止这样的香料使用,带进来也属正常。”客妈妈刻板地开着口。
哎……赵满福一个头两个大,原谅她不知道啊,早知道她就多看一些宫斗宅斗的电视剧小说了,不过,最基础的线索还是能看得出来的,“那姨娘是怎么算准了今日于妈妈会拿来雪花姜片?又是如何算准了四姨娘今日会缺少雪花姜片?”
客妈妈道:“三姨娘也许是早有预谋,冲动作案,反正证据确凿,五姑娘不要再说了。”
赵满福吃惊地盯着客妈妈,莫非您老才是穿越来的?但赵老太太神情坚硬冷淡,赵满福未免觉得浑身如坠冰窖,看了看赵老太太,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老太太,求求你,查清楚了再判罢,真的不是姨娘。”于妈妈拿来雪花姜片的时候,姨娘还那么开心,说每月来晦气的时候,终于不再腰酸背疼了,怎么转眼就被认定是下药害了人呢?
赵老太太不耐烦了,“你要是再烦扰下去,我就让你姨娘多关几日!”
这话是说老太太还会将姨娘放回来了?赵满福不禁满怀希望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朝赵满福点点头,意有所指,赵满福虽然仍然不放心,但也苦无办法,这个地方只有掌权者才有资格下定论……
“老太太,你为何要给五姑娘希望?”客妈妈实在忍不住要问。
赵老太太白了一眼客妈妈,“你傻啊,跟了我经历了这么多的腥风血雨,还看不出里面的猫腻?这事是赵太太做下的,就是没三姨娘什么事,不过,再过一两个月,可能就有三姨娘的手段在里面了。”
“那为何……”
“为何我要偏袒太太?没有办法!你以为我不恨那个贱种吗?我们老爷最近生意上多要岳家的帮忙和姑爷家的援助,哪里能判定太太什么罪!只好让三姨娘暂时做替罪羊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太太又不是全身而退,你看看……伍姨太太肚子里有了老爷的种,这样的事,太太比谁都伤心!她平日里是怎么疼伍姨太太的,为了伍姨太太得罪了多少位姨娘,费劲了多少心计,她今日就有多沉重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