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正在房中等候,您怎么先来此处?”方才仇师傅教授完剑术便已先行离去只留下云安宸静立在当地思考今日师傅传授的剑意,仇师傅教习剑术从不让云安宸呆板的模仿所有的剑招,每每舞剑过后总是让其自行思索其中真意从而融会贯通自成一派,莫逸清当初选中仇师傅为云安宸传道授业便是看中了此点,也正因为此,这府中的家丁侍卫在云安宸仅仅习练了剑术半年之后便多数不是他的对手,也唯有肖博与邱恒尚可在他剑下全身而退。
思索着方才仇师傅的剑势,云安宸心有所动正想要再研习一遍今日所学,蓦地瞥到梦薇满面笑容的立在一旁观看忙止住了剑势面带疑色的询问道。梦薇疼爱的拿出娟帕擦拭着云安宸额角渗出的汗水,故作不悦道:“还不是为了小少爷你,梦薇可是跑了好几条街巷才买到少爷你朝思暮想的某物,谁知少爷这般不领情,不如梦薇就自个儿享用了吧”。
云安宸眼见着梦薇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考究的锦盒,故作神秘的缓缓打开,盒中精心的盛放着芳香诱人的和合如意栗粉糕,不由的软下了肩膀,梦薇难得见云安宸泄气的模样,几欲嬉笑出声,忙强忍下笑意,调侃道:“梦薇还以为少爷钟爱这点心,才特意外出相寻,梦随仙每日里只卖出十盒有余,梦薇可是历经千辛万苦这才取回一盒栗粉糕,如今少爷无意享用,不若送去给公子,梦薇记得公子似乎也极是钟爱栗子做成的点心”,说着便欲转身离去,云安宸忙跑到她前面拦住了去势,略带无奈的告饶道:“姑姑,您心疼宸儿,宸儿自然知晓,这糕点可是姑姑特意买与宸儿的,宸儿岂有不受之理。至于义父处不如就让宸儿前去与义父共享这份糕点如何?”说着眼巴巴的盯着梦薇手中的锦盒,梦薇失笑出声,将手中的锦盒递交给云安宸,看着他一径往清乐轩行去。
梦薇无奈轻笑着摇头,这安宸素来一副老成的模样,也只有在遇到馋嘴之物时才能稍微流露出属于孩童的天真,梦薇欣慰的望着云安宸远去的方向,这才转身走进厢房,云清苒果然在捧书临窗静读,只是那静止不动的书页显示出主人明显意不在此。似是听到了她轻微的脚步声,云清苒自沉思中缓过神来,和煦的笑望着梦薇。
“小姐,奴婢方才已将玉莲交还到太子手上,并将您的话如数告知,言太子已经决意今日便回返北岚”,梦薇简短的将实情道来,好半晌未曾听见云清苒的声音,便是连呼吸声都轻而不闻,梦薇担心的查看着她的神色,谨慎的思索着该如何出声安慰,云清苒轻轻的叹息道:“这一生,我辜负了太多人,爹娘、莫大哥、言太子还有……瑞哥哥”。
云清苒充满负疚的感叹让梦薇惶惶然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是听到云清苒自责辜负赫连瑞时终究忍耐不住的恨声反驳:“小姐,你从来不曾对不起那赫连瑞,若不是他明明已经娶妻生子却假意接近小姐,恐怕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局面。赫连瑞才是那罪魁祸首”。
梦薇太过气愤,早已忘记了赫连瑞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皇,而非当年假借身份可由她奚落取笑的寒门子弟,云清苒任由梦薇愤愤然的为自己抱打不平,待她稍稍平复了怒气才摇头解释道:“当年相遇并非任何人刻意谋划的结果,若说他是我生命中最不期而遇的意外,那我想我必然也是他平坦人生中无法跨越的阻碍。他本应在皇城之内径情直遂的生活,成为东尹难得英明君主直至薨逝,只是这一切都因我而改变,薇儿,不可只看到我的痛苦,要知道当年的他更为两难,若非我悄然离去,只怕他真会为我舍弃一切尊荣”。
云清苒静静的回想着当日赫连瑞告知自己决意一同逃离京城之时毅然的神情,满心涌动的还是如那时一般苦涩而又甜蜜的思绪,“若是我愿自私一些,那么便可以无畏的告诉他这一生我们曾设想过的青山绿水之间结庐而居的情景我多想与他一同实现。只是这东尹百年基业又该由谁来承继,太上皇与嫣皇后鹣鲽情深,膝下只有他一子,若他罔顾自幼聆听的教诲抛弃东尹千万子民与他的妻妾幼子只为圆满我们的感情,那他也不再是当初我倾心相许的赫连瑞了”。
梦薇听着云清苒饱含敬慕钦佩的语气不禁心下酸楚,或许小姐还不曾发现即使已分离这许多时光,小姐还是一如往日每每提起赫连瑞顾盼流转间掩不住其中的情深似海:“小姐,那么您这些年的苦楚又该如何平复?”。
云清苒轻笑着摇头:“薇儿,若日后你真爱一人便会明白所有因他而起的忧愁都是别样的甜蜜,这些年虽然每每想起过往心扉偶尔还会隐隐作痛,然而更多的却是因心中有所牵挂的满足,人生无常,能在年少时品味过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总胜于从未拥有。”
“那么小姐,如今您是否已经全然放下?”梦薇偷偷的打量了一番云清苒平静的面色,鼓足勇气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道来。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佛家偈语总是教人远离世间情爱,那些种种痴缠总是免却不了随之而生的忧伤喜乐,只是这些种种情感无不是此生罕有的珍宝,不愿遗忘,不想舍弃。我愿留存着那些回忆时刻提醒着自己年少时我们曾经那么勇敢的相爱过”,梦薇从未直言问过此话,哪怕这份疑问已经深藏在心底多时,如今听到云清苒将一切情绪真切的道来,便不想再遮掩心底那些难言的思绪。
“小姐,其实这些年奴婢一直暗自悔恨,若非我当初极力撮合,今日您依旧孑然一身,或许便不会将公子或是言太子推拒在心门之外。奴婢常想以公子对您的深情,若您能忘却往昔,定然是人间难得的神仙眷侣,今日看来便是言太子对您也是从未有片刻忘却,您果真察觉不到?”云清苒下意识的避过梦薇急切的目光,沉默半晌方道:“若无宸儿陪伴在我身侧,或许我依旧会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无可自拔,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慰藉,才能坦然放开。薇儿,那时并没有告诉你,谢谢你从中的撮合让我拥有了宸儿,这些年的苦楚有宸儿已经足以相抵。”
云清苒的笑意那般满足真诚让梦薇也禁不住一同微笑起来,二人相视一笑,梦薇却却颇为执着的问道:“小姐,您已明白婉拒了言太子,那公子呢?奴婢总觉得您与公子之间并非全然没有情分可言。”
“莫大哥本应该拥有更加圆满的生活,同样因为我与宸儿放弃了良多,或许在我看来,莫大哥更胜于兄长,知己,无论遭遇何种艰难我总会知道身边有一人在为我分担。莫大哥所付出的从来不逊于阿瑞,可能未来的某一日我终会抗拒不了这份温暖而下定决心接受,只是在我心中依旧记挂着他人的时候我不便勉强了自己,也不愿伤害了莫大哥,”梦薇自幼随云清苒共同长大,二人名为主仆实则彼此间感情甚笃,云清苒在梦薇面前无需有所隐藏,便毫无顾忌的将所思所想如实告知,“而且,如今莫大哥正值盛年,若能得遇她人,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梦薇无奈的摇头轻叹,如此看来,想要跨越横亘在小姐与莫公子之间的天堑莫公子还需要继续载一抱素方可。“薇儿,方才一直在劝说于我,那你与邱恒如何?”云清苒略带戏谑的看着梦薇瞬间变得不甚自然的神色,调侃的问道。
“小姐,我和那块木头才没有关系,您可不要乱点鸳鸯谱”,梦薇不依的娇嗔,云清苒却好整以暇的笑道:“只怕是正点吧,邱恒对你的心意众人皆知,这些年也是忠贞不渝的安心等候你的回应,僵持了这些年,你又何须迟疑?”
“小姐,邱恒那榆木脑袋,奴婢才不会与他有何关系呢”,话虽如此,梦薇的双颊还是忍不住染上了绯红的颜色,“你呀,就别再为难他了,邱恒本就是忠厚之人,对你也极是关怀,日后定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薇儿,你随了我多年,若是能与邱恒结成连理有了归宿,倒也算让我了了一桩心事”。
“小姐,奴婢不嫁,奴婢要一直陪着您与少爷”,梦薇虽然知道云清苒句句为其打算筹谋,但是一旦想起要与云清苒母子二人分离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云清苒拿出绢帕轻轻地拭去她颊上的泪珠,无奈的劝说道:“你这个傻丫头,便是嫁了人,我也不舍得你出府别居啊,再说宸儿年幼,我还指望着你能帮扶我一把,若你果真与邱恒成婚,我便在府中给你们寻模一处单独的房舍,你们只需安心住下,一切如旧便可。如此你可安心了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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