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顾延廷哭笑不得，看着她哭得通红的双颊，轻声叹息，将她的双手抚上自己的脸，来回摩挲了几遍，“是热的！死人的是凉的。”
“我知道。”伊好点点头，抽泣着止住了哭声。
“很痛吧？”他心疼地用手指指了指她的伤口，还没碰到，她已经蹙着眉往后退了退，老实地点了点。
“我好像也起不来了，不知道哪里被打坏掉了。要不叫救护车吧，打电话给我爸也行，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见他，脑袋有点疼，编个谎话的力气都没了。”顾延廷看着她，征求她的意见。
“我没带手机。”她看向自己的书包，摔在地上的书四分五裂，准考证从书包的小口袋里露出一角。
“那怎么办？我的被他们抢走了。“顾延廷像是累极了，头慢慢靠向伊好，终于倒在了她的肩上，“让我先歇会儿。“
“延廷？”
“嗯？”
“我考试迟到了。”还有二十分钟，考试前十五分钟都不准再进考场。伊好将头靠在他的头上，这一刻，她不敢想后果，甚至不想再回到莫家。她对爷爷说的话，幻化成无数个巴掌，狠狠地拍向她，痛得她眼泪直流。
“什么？”顾延廷直起脑袋，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伊好从没看他眼睛瞪得这么大过，后来见识过很多次，那是他极度愤怒的表现。此时他瞬间崛起的怒气像是要喷出来。伊好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一遍，她只能挤出一滴眼泪，难过地点头。
“还不快走！”顾延廷站起来时，钻心的痛充盈在双腿，他一个踉跄后稳稳站住。一手拉起伊好后，赶紧收拾地上的东西，不理伊好的挣扎将她拖至马路，左手提着她的书包招车。
“没用的！”伊好愣愣地说，也不管他愤怒的眼神。
“我有办法。”他头也不回，看见远处的一辆车。里面明明有人，他赶紧冲过去，硬是拦了下来，跟司机解释了片刻，然后招手让她过去。
顾延廷说过，他不会欠任何人，谁都别想做他的债主！
“要不先去医院吧？”见俩个小孩都是一脸血污，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的哥好心地问。伊好发愣地任由顾延廷牵着她的手，一副失魂的样子。顾延廷解释说他们是参加考试的学生，路上被几个流氓劫了，现在要赶赴考场。
“你挺得住吗？”她现在的状态，他也有点担心。顾延廷接过纸和矿泉水，沾湿后轻轻擦拭着伊好脸上的血迹。眉心处明显凹陷下去，他不忍心碰，怕弄疼她。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满脑子都是最后的两场考试，她翻了翻书包，将准考证看了又看再放进去，这才期待地看着顾延廷：“真的能赶上吗？就十分钟了。”伊好将腕处的手表伸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说。
“我一定有办法让你进去。”为了安稳她的情绪，顾延廷装出很有自信的样子，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开快点，我们这真的是要拿生命去考试了。”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遮住她眉心处的大伤口。这副模样，就是赶上了老师也不会让她进考场。
车子在正大门停下，外面是五颜六色的一片遮阳伞。顾延廷让司机开到后门，那里只有一个门卫，一个两个人宽的人行出口。趁着门卫看电视看得入迷，顾延廷牵着伊好猫着身子，快速穿过他的视线，躲到围墙旁一排香樟的后面。俩人镇定片刻，伊好盯着不远处的教学楼，终于露出了笑容，默契地点点头，手上一紧，俩人风一样地冲出去，不管不顾，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心下猛烈的喘息。
教室就在眼前，正式考试已经过了五分钟。顾延廷抓紧了她的手，扯着受伤的嘴角给了一个鼓励的笑容：“我带你过去，进去了就要好好考，一定会没事的。”伊好听话的点点头。
女人一生会有多少次刻骨铭心的牵手？初恋？结婚？伊好觉得，无论后来如何，这一次一定是。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所有的感觉都在那只被人握紧的手里，甚至心脏的跳动也来自那里。他肯定也是紧张的，十指交叉的手越握越紧，原来疼也有瘾，她任由他收紧，沦陷在一片痛惜里。
经过每一间教室都能听见里面的沙沙声，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熟悉又好听。她努力压抑好奇，不知道这次考了哪些内容，有没有她猜的那些题……
伊好没想到顾延廷用的居然是这么粗鲁，这么直接的方式！
他们走到教室门口停下的时候，俩个监考老师机警地走到他俩面前，顾延廷说了声“好好考”便将伊好推了进去。未待监考老师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他们推出教室，顺手将门带上锁起，一个后仰将钥匙抛向了隔壁的马路。
毕竟是中考，与未来的联系太大，所有的考生只是看了一眼，便都低下头继续做题。关键时刻，需要学着事不关己的自处，现代人新生出来的技能。伊好不敢看外面的状况，听话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艰难地集中精神看卷子，真简单，她几乎都会。伊好将准考证拿了出来，虽然皱了，但仍是干净的，她又拿出笔袋，从里面抽出一支考试时最常用的那支笔。一切准备就绪，想看一眼外面再做题，可是她没勇气，脖子僵硬着，手也提不起。
后面的人敲了敲她的背，见伊好仍是一动不动，女孩主动凑上前：“你男朋友吗？真帅！”
如果顾延廷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高兴，他最爱听别人夸他这个。伊好不由得一笑，终于看向外面。他已经蜷缩在地上，俩个监考老师正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顾延廷的皮夹，里面有张他跟爷爷的合照，那时他爷爷还未退休。
顾延廷招摇，但从不拿这张照片招摇。
果然，顾延廷爬起，迅速地从俩人的手上夺过来……
“我觉得，你还是走吧，事情闹大了，你连下次考试的机会都没了。还有他，他那个样子，再不去医院的话，估计得残。”
这个“残”字终于引得伊好回了头，素未谋面的女孩正皱着眉头看向外面。感觉到目光正看向自己，她回过头来：“快去吧，别发呆了。”
不得不相信，有些人天生睿智简练。才几句话，伊好已经放弃了：“怎么出去？”门被顾延廷锁了，不光监考人员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女孩翻了个白眼，真是个不聪明的家伙，表示完鄙视，她右手食指指了指后面那扇从里面闩起来的后门。
顾延廷和伊好从正大门被赶了出去，引得在外等待的人一阵侧目。自从伊好走出教室，顾延廷便再没理她，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伊好乖乖地跟着，不上前不落后。她不知道这是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看着他走得渐渐不利索的腿，想起了那个女孩的话。
“延廷。”她骨气勇气，小跑着赶上他，轻声说，“我们去医院吧。”顾延廷楞了片刻，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延廷，你受的伤不轻，再不去医院……”
“妈的！”顾延廷突然回过头来，一阵咒骂打断了她，他的眼里满是愤怒，“莫伊好，你他妈的就是一傻子！”顾延廷往回走了几步，气得一手叉腰，本来盛怒的脸转而带上了嘲讽的笑意：“不对，不对，你丫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我欠你！我都把你弄进去了！我把我家老爷子都搬出来了！我还挨了他们几拳头！你丫那么风轻云淡地就走出来了！啊！你说，进去这么一会儿好玩吗？还是说你莫大小姐真天才，题都做好了？”
他气得来回转圈，伊好看着他，领悟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这是在怪她！伊好突然想笑，顾延廷的逻辑，果然如尽欢说的，果真是没逻辑！
“我的错，我要进那屋子干嘛呢？反正也打不死你，我该来考试的，顺道报个警。”伊好抬起手表，镇定地说，“还有半小时，要是我不去，这时候你该在医院了，我在检查我的题目，也说不定卡在了哪题就做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