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廷的手术晚上九点多才结束,几根肋骨骨折,头上缝了五针,右胳膊和左腿都打上了厚厚的石膏。手术一结束,半昏迷状态的顾延廷就嚷嚷着饿了,顾妈妈心疼地叫了一堆营养的夜宵,主治医生看后摇头说不行,他最近几天都只能吃清淡的,因为他有呕吐现象,怕内脏有损,必须观察几天。
看见儿子这一副惨象,再生气的父亲也发不了火了,顾延廷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事情经过:被几个小流氓劫了,手机丢了,至于长什么样,他没太留意。这个版本跟伊好说的也差不多。
伊好的信誉,在大人眼中很高。
顾爸爸还想再问,顾妈妈瞪了他一眼:“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身体最要紧!”顾爸爸无奈,他不愿说的事实,怎么逼问都不会有个结果。气结地说:“等好了,再收拾你!”
顾妈妈看儿子被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心疼极了,眼睛一酸:“他们要手机就给他们嘛,非得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
“那怎么成?”顾延廷用左手给妈妈擦了擦眼泪,嬉笑着说,“我顾延廷可是官三代啊,身上流的那是纯净的正义之血啊,怎么能轻易向恶势力低头?妈!作为顾家的女人,你可不能只看到手机丢了和你儿子挨打这么肤浅这么表面的东西?”
“那我该看到什么呢?顾少爷。”顾妈妈已经破涕为笑,轻轻戳了戳顾延廷的鼻梁。
“你该看到,你的儿子,英勇反抗,正气盎然……”
“打住!”顾延廷还想再编,顾爸爸很不留情面地喝住了他,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表:“我明天要上班,你外公家出了点事,明天你妈还得去一趟。我找了个护工,就在外面,有事你叫她,我们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我在这看着他,明天一早再回去也不耽误。”顾妈妈不愿意走。
“那怎么行?你这身体怎么熬得了夜,到时回去爸妈又得心疼。”顾爸爸劝了好一会儿,顾妈妈还在犹豫。
“妈,你回去吧。你知道的,房间里有人我睡不着,要是你留下来呆在外面的话,我也会心疼得睡不着。不如你回去啦,大家都好好休息。”还是儿子的话管用。顾妈妈无奈,叮嘱了几句,才与顾爸爸一起出了门。
见门关上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刚才的强颜欢笑,累得耷拉着脑袋,困意压得神经疼。脑子的中心似乎长了个铅球,挤在里面慢慢的滚动,他晕,但意识又是清醒的,他真希望能晕得失去意识,但铅球却不断冲撞着,搅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闭着眼睛假眠,晕晕乎乎中感觉到一股视线停在身上很久,他觉得烦,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大半夜的,吓死人。”条纹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苍白的脸色在灯光的抚模下变得柔和了些,比平时要好看得多。顾延廷直起身子,招了手让她过来。伊好抿了抿嘴,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怎么过来了?睡不着吗?”跟她独处的时候,虽然习惯了安静,但他感觉得到她此刻有话要说。
伊好摆玩着十指,底气不足:“延廷,我想问你个问题。”
“好啊,问吧。说好了啊,问完了就回去睡,本少爷睡觉的时候习惯独处。”
“嗯。”伊好一项很听话,斟酌片刻,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阿柘的妹妹是不是那个阿lan?”
顾延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显然有点吃惊。伊好的乖巧在于她的察言观色,她不是真的如他们看到的那么呆滞蠢笨,她表面温和,实则是个冷漠的人。一切能不相关的事,她绝不会自找麻烦,跟无关紧要的事扯上关系。所以,她的好奇,顾延廷很惊讶。看她一脸窘迫的样子,他无奈地点点头。
“阿柘为什么总是找你麻烦?他好像很恨你。”
“说好一个的,这个不用回答了。”顾延廷调皮地撅着嘴,笑得很得意。但伊好看得出来,他在掩饰。
伊好探究地看着他,第一次以一种不知底誓不罢休的气势面对着这个倔强的少年。一起经历了两次恐怖事件,她觉得她有资格知道。
是夜晚的原因吗?还是因为他受伤了,身体脆弱得不能支撑他的思想?糟糕!这一刻,面对她关切的眼神,他有一种一吐为快的冲动。那是一个黑色的影子,藏在心里多年,从没有见过太阳。他想说,可是那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承受所有的后果,他要怎么说?
看着他痛楚的表情,伊好妥协了,努力抿了抿嘴:“没事,爷爷说我还能上一中。”转移话题是她唯一能维持她故作镇定的武器,她努力起身,转身,再踏出去。
在很小以前,顾延廷觉得世上没有真正的秘密,只有见不得光的人才有秘密。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的他不可能再如此天真。在女孩关上门的瞬间,顾延廷情不自禁地叫住了她:“伊好。”
“嗯?”
“你过来。”他的声音一项多变,温柔的时候,她毫无抵抗力。他又靠了过去,才第二次,却莫名的熟悉,骨头硌得他有点疼,但他还是喜欢。舒服不一定是接近的唯一理由,身体总抵不过内心的感觉,她说她喜欢。
“我疼。”他撒娇地动动头,声音有些沙哑。
“哪里?”她紧张得握住他的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腿,指着胳膊,指着脑袋……他将全身指了个遍。
伊好,我疼,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