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崔玲玲问那是谁啊。简嘉铭说,是我姨妈,她性格和我母亲完全不一样,泼辣着呢,这回我可麻烦了。
崔玲玲问,为什么?
简嘉铭说,你想啊,她回去肯定要对我母亲和父亲说的,至于她怎么说,我完全不可预测郎。
崔玲玲说,你怕你父亲知道我们的事?
简嘉铭说,他们一直催我结婚,要是知道我有心怡的对象,不叫我马上行婚礼才怪呢。
崔玲玲说,男人大丈夫的,这点事也乱了分寸,顺其自然好了。
简嘉铭问,难道你一点不担心?
崔玲玲说,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可是作过最坏的打算的?
简嘉铭疑惑地看着她锎。
崔玲玲自嘲道,对于我这样不怎么清白的女人,不用说,你家里的人不会喜欢的。
简嘉铭伸手抚模她的脸,在他还于脑海搜索着词语的时候,崔玲玲说,不用想着怎么安抚我,不需要,你父母要是问起我,你就照实说,半点都不要粉饰或者隐瞒。
简嘉铭点点头说,我真没人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好吧,要是问起,我就照实说。
简嘉铭推着自行车,和崔玲玲并肩走着,没什么话要说,各怀心事似的。
我爱你。简嘉铭忽然说了句。
啊?崔玲玲扬起脸。
我说我爱你。简嘉铭说。
崔玲玲并没有回他一句“我也爱你”,只是抿嘴笑了笑。
理智告诉崔玲玲,和简嘉铭的关系,她得控制控制了,不然的话,她真怕受伤。这个自诩为冷静的女人,她忘记了当需要提醒自己去控制的时候,本身就已经沦陷太深。这个深,她却浑然不知到了何种程度。
晚饭还是一起吃的,简嘉铭并不急着回家去。在江边一家农家小饭馆,两人要了几份农家特色菜,小酌起来。
回崔玲玲处将运动服换下,洗了澡,简嘉铭说他今天不回家了。崔玲玲说,这样不好,你已经两天没回去了。简嘉铭往床上一躺,硬是不起来。崔玲玲说,你逃避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简嘉铭说,你说哪去了,我姨妈不是那种冒失的人,她肯定会改天打扮得体体面面地才到我家串门,然后给我妈带一些调养身体的补品,如果她精力充沛的话,搞不好还会先打听打听你再和我父母说。
崔玲玲说,看来是个难缠的老女人哪。
简嘉铭说,也不算难缠,就是有点势利眼,人比较刻薄。
崔玲玲说,有钱人一般都这样。
简嘉铭叹气说,悲哀呀!
崔玲玲说,你感慨什么呀。
简嘉铭说,感慨他们也感慨我自己。我得承认,当初要不是看你着装方面的档次和性格的特别,我还真不会注意你——你完全可以批评我们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劣根性。
崔玲玲笑说,这和刚才说的势利眼是两码事,你没理解得过来。
简嘉铭说,在社交场合,人的衣着和言行就是他本身最好的名片,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崔玲玲想起对他那恶劣的第一印象,掩口笑着。简嘉铭最郁闷的就是这点,她凭什么只看他几眼就讨厌上他了呢。崔玲玲学着他的口气说,这社交场合人的衣着和言行就是他本身最好的名片,这道理你不是很懂的吗?
气得简嘉铭对她作出“残暴的”“鬼子进村”般的进攻。两个人经常这样忘乎所以地做出与自己平素言行绝对不一致的打闹,甚至恶作剧,小孩子似的“天真无邪”。以崔玲玲的话说,在他们的二人世界中,肆无忌惮地相爱着。
除了心无杂念的丁秀珍和暂时性冷淡的周彩儿,这伙姐妹帮似乎都沐浴在爱的春风里。而上帝创造亚当与夏娃的时候,除了给他们欢愉,还给予考验与痛苦。正是因为了有当中的起伏浮沉,故事才不至于一马平川。
如简嘉铭分析,他姨妈果真去调查崔玲玲的背景了,有钱总是好办事,不知请的什么人,才几天工夫,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叠资料。
滨城这边也不平静,有人得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烦恼。人生所有的烦恼,大抵都源于选择。从某种意义上说,生活就是与无数的选择题作较量的过程。比如,哈姆雷特不断地问自己——活着,还是死去;邱大海不停地问自己——结还是不结。
这个可怜的大男孩,快被欧阳燕华的家里迫疯了。还记得过年之前,欧阳燕华将他骄傲地带回家,众亲戚对他的身高、长相、谈吐评头论足,对他的家境、学历、工作、恋爱史(当然这个打死了也不能告知实情的)进行轮番的过问。这些欧阳燕华之前已经对他打过预防针,他只管装成好好先生的样子,回答的同时不忘保持微笑就行了。接下来才是最棘手的呢,当着二十多人,她母亲问他什么时候娶欧阳过门。邱大海说了句实话,还没考虑。这下可好了,欧阳燕华母亲的脸马上拉下来说,都来见过亲戚们了,大家都当你是欧阳的姑爷了,你别指望赖,这样吧,等过完年,安排个时间,我们双方的家长见个面,商量商量这婚礼怎么办,还有,你的生辰八字呢,得告诉我,我们去核算核算……
那顿饭,邱大海一口也吃不下,还得陪着笑。
没过几天,生辰八字的事有消息了,说是请了高人核算的,俩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欧阳燕华的母亲发话了,这正月有你们俩个的好日子,但老家的风俗是正月不婚嫁,二月三月没有合你们俩个的好日子,得清明过后,清明一过,就把这婚结了,好让大家省心。
邱大海回去后就彻底被吓着了,后来叫了几次他,他都不去欧阳家了。欧阳燕华理解他,可是也理解家人急切的心情,她夹在间缝里,艰难地沟通着。
“他是真想和你过一辈子,还是只是玩玩?”面对家人的不断质疑,本来挺坚定的欧阳燕华也怀疑起邱大海的真心来,时不时生闷气,时不时问邱大海是不是真的爱她。开始邱大海很耐心地安慰她,很深情地说爱她,次数多了,惹烦了,便懒得理她这些不健康的情绪。这样一来,欧阳燕华愈加怀疑了,心事一天一天重起来。
三月的一天,俩人下班后一起到超市买菜回去吃火锅。邱大海为了让欧阳燕华开心,抢着去洗菜,搬电磁炉,又将苹果醋温上。欧阳燕华想就这样同居,不也挺好吗,算了算了,烦人的事以后再想吧,不是说要好好恋爱,享受这迟来的“初恋”吗?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无数个“我”,这些“我”彼此关联又彼此相斗,无法平衡时,如果有个“我”拿起“矛”,肯定有另一个“我”迅速地拿起了“盾”。
欧阳燕华举起的这块“盾”,抵挡得并不长久,仅仅半小时,“豁达潇洒”了半小时后,欧阳母亲的一个电话,便把这个温馨甜蜜的夜晚弄得面目全非。
“又是你妈?不是我说她,哪有这么不可理喻的老太太嘛,何况她岁数并不怎么大。”邱大海不知道“子不嫌母丑”的道理,即使欧阳燕华知道自己母亲确实如他所说,但听了就是不舒服。
邱大海却觉察不到,还在小声地嘀咕道:“这不就是咱们俩个人的事么,咱们心中肯定有数的,她真是……”
欧阳燕华把筷子往小桌子上一放,邱大海问:“咦,怎么不吃啦,这肥羊可真鲜,来,我夹给你。”
欧阳燕华说吃不下了,又问:“你真的心中有数?”
“什么心中有数?”
“你刚才说的啊。”
“刚才?我刚才说什么啦?”
“我们俩的事。”
“我们俩……啊,是啊,是……”
“其实,我越来越发现,不可理喻的不是我妈,而是你。”
“我?我又怎么啦?”
“这是我妈第几次盛情邀请你回去了?你都不去,你这分明是看不起咱们家,不尊重我的家人!还有,这是她第几次说要见你的家人了?可到现在你也没带我回过你家。”
“这……问题就出在这,你妈他们的态度也太……让人吃不消了,她越是催得慌我越是抗拒,我甚至一听到一想到你妈,我头皮都要发麻。”
“恐怕不是想到我妈你头皮才发麻吧,你是想到要和我结婚!”
“欧阳,你……”
“为什么你没有一次正面地给我家人一个明晰的说法?为什么一直不肯带我回你家?为什么一说到结婚你就逃避?也许我妈说得对,你不过只是想找我玩玩,根本不想给我一辈子的承诺。”
“欧阳,你,你这么说也太冤枉我了吧,我们在一起都一年零三个月了,这些日子我对你的感情可没丝毫的掺假,再说咱们天天几乎都看到对方,既是工作伙伴也是生活伴侣,我很享受目前的状态,难道这样不好么?干吗非要给彼此那么多的压力呢?结婚不结婚不就是一个形式一张纸吗,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