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唯一,你疯了?!”
俞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比起俞骋的激动,许唯一显得格外的平静,他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波澜,就好像真的不明白俞骋在说什么一样,他问:“你在说什么?什么疯不疯的?”
俞骋看着许唯一貌似不做假的表情,冷哼了一声,他根本不相信许唯一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许唯一只不过在跟他装蒜而已。
俞骋心想,你以为和我装蒜我就不会接着问了吗?于是他看着许唯一,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我说你疯了。你竟然说要晚上留下来在医院陪着杜衡远,你不是疯了那是什么?”
许唯一的表情有一瞬的异样,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了笑说:“你昨天不还鼓动我来看看的嘛!我今天这不正好遵从了你的意愿。”
俞骋被许唯一的回答气的简直要疯了,他说:“我的话里有几分真假,我不相信你许唯一会不明白,那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许唯一耸了耸肩,表情无辜地说:“我这人就爱把别人的话当真,没办法。”
俞骋睨着许唯一,听着他的话,判断着许唯一要留下来的决定是真是假,他希望那是假的。
毕竟,不管从道德的底线还是从关系的远近,宋玉都应该在许唯一那里的分量比杜衡远要更重一些才对。
可是现在,这种应有的状态明显的颠倒了过来。
他看了半天,失望的看出了许唯一话里的坚定。
俞骋是个吊儿郎当的人,平日里玩世不恭惯了,但凡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在他脸上很难会看到严肃而又郑重的表情。如果说有一件事能让他俞骋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那这件事必定是极其严重的事情,而现在,俞骋就用这种在他脸上罕见的表情看着许唯一。
俞骋严肃而又凝重地对许唯一说:“许唯一,我问你,你做这个决定之前经过脑子了吗?你考虑过宋玉的感受吗?如果你考虑过,那我便什么都不再说了。”
许唯一看着自己眼前的老朋友,一时间没有了言语,二人就这么站在医院的停车场里沉默的对峙着。
许唯一不知道如何向俞骋解释杜衡远的情况,凭他对杜衡远的了解,他知道杜衡远不是会想要任何人知道自己患有抑郁症的事情,包括他许唯一。可是,如果不解释清楚,那么俞骋将无法理解他的举动,也就意味着,他也不会得到宋玉的理解。
说?还是不说?许唯一纠结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许唯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看着俞骋,苦涩地说:“兄弟,我必须留在这里照顾他,至于阿玉,我……”
许唯一说道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在心里苦笑着,阿玉,是啊,他的阿玉该怎么办?
俞骋不能理解许唯一这么做的理由,他看起来似乎有难言的苦衷,可是许唯一不说,俞骋就不能明白。
现在在俞骋看来,许唯一这样做无非就是出于对初恋的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而已。
俞骋自认不是个专情的人,可他亲眼目睹着许唯一和宋玉一路走来,也亲眼目睹了这些年来许唯一带给宋玉的每一次伤害,他不敢保证以后他会对自己的另一半如何,可他敢保证,如果这世上也有一个人像宋玉爱许唯一一样爱着自己,他一定舍不得让他为自己掉一滴眼泪。
俞骋生平第一次对许唯一口带唾弃地说道:“许唯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如果这次宋玉和你离婚,那就是你自找的,其实每次也都是你自找的,我真替宋玉感到不值,比起你,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说罢,俞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许唯一看着俞骋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出来。
许唯一买了些清淡而又营养丰富的食物回到了医院。
推门时,他看见杜衡远出神地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或是想着什么。
他想,自己去了那么久,杜衡远必定是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许唯一很心疼的看着窗前那个清瘦的背影,他从不知道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现如今是这么的清瘦。
杜衡远在窗户玻璃的映照下,看到了掂着东西站在门口的许唯一。他回过神来,胡乱的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扭过头来,微微地笑着说:“你回来了~”
许唯一看见了杜衡远擦泪的动作,又见他眼眶红红的,知道他肯定是哭过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走到了窗前,把眼前这个脆弱的大男孩儿抱在怀里,轻柔地抚着他的背,心疼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杜衡远在许唯一的怀抱里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个从小就保护着他的大哥哥,永远能给他最大的安心。
许唯一就这么抱着杜衡远,一直到杜衡远悲伤的情绪渐渐地消散了,二人才开始吃晚餐。
杜衡远的肠胃不好,外面的饭菜一般都吃的很少,许唯一见他喝了几口粥就不再动筷子了,也不过多勉强,只道:“明天我从家做了给你带来,保证既遵从医嘱,你又爱吃。”
杜衡远完全没有听许唯一后半句在讲什么,他只听到了许唯一说明天还要来的话,他很是诧异地问:“你明天还要来吗?”
许唯一一边吃饭,一边回道:“是啊,我不仅今天来,明天来,以后,你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陪着你。”
杜衡远一听,有些着急了,他急急地说:“你不用自责,这事儿我没放心上,医生说其实根本不用住院的,痊愈后也不会留下伤痕,你不用每天都来陪着我的,真的!”
许唯一吃完了饭,站起身来收拾碗筷,他看也不看杜衡远,就跟没有听到杜衡远的话一样。
他拿着个碗说:“你从小就挑嘴,越长大还越严重了,现在这嘴估计比许一心还难伺候。”
杜衡远根本不想听许唯一说这些话,他看着许唯一收拾好了碗筷,无视掉他的话,平静地从病房里走了出去,直觉告诉他许唯一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抑郁症?还是王琰?可不管是哪一个,杜衡远都从来没想过让许唯一知道,而且,抑郁症和王琰也根本就是分割不开的整体,知道一个,另外一个迟早也会知道。
极度的着急让杜衡远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悲伤,他看着倒完垃圾后,从洗手间刚刚洗过手出来的许唯一,突然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许唯一怔了怔,看着杜衡远,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说不是。
杜衡远看了看许唯一的表情,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就继续道:“我是有抑郁症,几年前在国外患上的。”杜衡远顿了顿,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几年前,我在法国的结识了一个混血的男人,然后我就想中了蛊一样的迷恋上了他。一开始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盲目的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和他上了床,之后我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和他的关系。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很合拍,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直到后来,有一天我无意地在他书房忘记上锁的小抽屉里发现了他的离婚协议,我才知道,他其实有个家庭,甚至还有个和一心差不多大的孩子。我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这样我就不会去做那该死的第三者!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没有必要,反正他和妻子迟早都会离婚,我的出现无非是促进了整个进程而已。后来,我去见了那个女人和他的孩子,我没敢露面,我没有勇气面对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她看起来就像当年的我的母亲一样。其实唯一哥哥,你知道我妈是因为什么才自杀的吗?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为了我每天都在委屈求全,她自杀的那天,也刚刚拿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你知道我有多么痛恨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吗?可到最后,我却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干了自己最不齿的事情,我根本就原谅不了我自己!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说道最后,杜衡远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了,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许唯一赶忙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心疼地擦着他满脸的泪水,然后轻抚着他的后背无言的安慰着这个他从小就爱慕着的大男孩。
在许唯一的安慰下,杜衡远逐渐趋于了平静,他看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狂躁不安。
杜衡远在许唯一怀里轻轻地啜泣着,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他说:“对不起,唯一哥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伤害宋玉,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许唯一听着杜衡远带着啜泣声的道歉,一颗心早已碎的看不出原有的形状了,他安慰着怀里不安的杜衡远说:“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不怪你。我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给你当最坚实的后盾。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不要有任何顾虑,也永远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