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绝恋 第四章 劝婚

作者 : 余林新月

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

还没进门,芷莹就听到一把很意外的声音。推门一看,果然,竟然,是叔叔高权山!

高权山一见芷莹就眉开眼笑地招呼她快进门:“快来,坐下,叔叔有好消息跟你说。”

好消息?芷莹心中一阵疑惑。

这是芷莹唯一一个叔叔,早些年跟别人贩卖山寨的名牌手袋、皮包什么的,赚了点小钱。可一有点小钱就染上了赌瘾,不但把本陪了,还欠了十几万赌债,这几年一直过着逃债的日子。芷莹也好久没见他了。这会儿过来说“好消息”?还真不敢相信。

“该不会是又问妈妈要钱吧?”芷莹一边坐下一边在心里估量着。

芷莹妈叹了口气说:“你叔叔说,他在你爷爷的盒子里找到……”

“什么,叔叔你又回老屋了?还去翻爷爷的盒子?”芷莹一下子来了气。

原来自从这高权山欠债后,就常常找芷莹的爸爸借钱。芷莹爸爸看他根本戒不了赌瘾,借过几次就不肯再借,而且也确实没能力再借给他。

四处筹不到钱的高权山便常常跑回乡下的老屋,把一些能卖钱的东西偷偷拿去卖掉,以还赌债。

虽说高家一直很清贫,可就是因为清贫,祖祖辈辈都很爱惜家中的用具,所以反而让高家老屋里遗留了不少清代、民国期间的碗碗碟碟、石制桌椅、农具之类的。

爷爷在世时,一直要求好好爱护这些东西,临终时还嘱咐不许变卖。谁知自从叔叔沉迷于赌博后,这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却已被他卖得所剩无几。所以芷莹爸爸一气之下,用铁门铁窗把老屋封了起来。

这些年,芷莹妈妈还是偶尔发现老屋被盗,只要一被盗就知道肯定是芷莹叔叔回来过。自从村里成立了治安小组后,这事儿才少了。

这次,看来是叔叔又开始“重操旧业”,所以芷莹这气是不打一处来。

想当年家里再穷,爸爸连老屋里的一只碗也舍不得卖。爸爸因车祸住院时,还常常嘱咐妈妈要好好看守老屋。而当爸爸去逝后,哥哥是宁愿辍学也不敢动老屋的东西。可叔叔现在还在打它们的主意,而且还把爷爷最爱的宝盒打开了。

说真的,这些东西拿去卖,其实也卖不了多少钱,但是对于高家来说,却是很有纪念的意义。这些是高家几代人生活的痕迹,是祖辈留下来的回忆,是爷爷、女乃女乃和爸爸留存于世上的气息,是芷莹最珍贵的记忆。可这不可复制的珍贵记忆却毁在了叔叔的手里,让她痛不欲生。

此时,芷莹的脸“唰”地拉了下来,脸上的肌肉缰得死死的,怒不可抑。

“好侄女,好莹莹,你听叔叔说嘛。叔叔这回并没有卖什么东西,倒是替你找到一件终身受用的宝贝,你一定会感谢叔叔的。”高权山陪笑着说。

“再怎么说你也不该打开老爷的宝盒。他从来不让人碰这个东西。况且盒锁的钥匙早就遗失,我看你八成了是把盒子撬开的。老爷泉下有之,真不知道该有多生气呢。”广东的媳妇都管丈夫的父亲尊称为“老爷”,芷莹妈口中的老爷就是芷莹的爷爷。

“大嫂,这你就说错了。想必是爸病重的时候已经糊涂,忘记把它交给我们。不然,你说他把这盒里的东西保护得这么完整干什么?还不是留给我们的?又不能带进棺材的。”

“对,你说得没错,可能真是爷爷病重的时候忘了这事。他本来就是想把这些东西带进棺材的!”芷莹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叔叔,驳斥道。

这事似乎还真让芷莹说中了,只可惜高老爷子已经不能从棺材里走出来证明孙女说的话了。于是,这在高权山看来不过就是侄女的气话。不过,估计即使高老爷子从棺材里走出来说明一切,找到“宝贝”的高权山也不见得就会放手。

“你看你,嚷嚷什么呀?这三十出头的老姑娘了,火气还这么大,难怪现在还没嫁出去。”高权山瞪了一眼芷莹,忽而又阴转晴地陪笑道:“不过没关系,你看你亲爱的爷爷给你定了门多好的婚事。我觉得啊,这可是咱老爸一生人当中做过的最英明伟大的一件事情。”

婚事?芷莹被说得一头雾水。

“看,这就是联姻书。”高权山继续陪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

芷莹一把抢过那张纸,一看,顿时傻了。

只见纸上写着:“我郭敬儒今与高培林结为姻亲。日后,我郭敬儒之长孙郭重恒成年后,定娶高培林之孙女高芷莹为妻,两家结为姻亲之好,尽忘前嫌,互守互助。”

“高培林?高培林不就是我爷爷吗?‘高培林之孙女高芷莹’,千真万确地是在说我啊!”芷莹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转过头来看着她妈妈。

“我隐约记得当年你爷爷好像提过一次这事,不过他老人家说得像开玩笑一样,我们谁也没放心上。也不知道这个郭敬儒是不是他朋友,反正我们所认识的那些人当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芷莹妈叹了口气。

“大嫂你放心,这里有两个印章,看,‘思唐国际股份有限公司’和‘思唐董事郭敬儒’就是证明。我已经查过了,这郭敬儒就是国内第一大集团‘思唐国际’的老板。而且,我前日已经去他们公司确认过了。”高权山甚是得意,“日后,我们要是跟‘思唐国际’做亲家,这日子可就好过了……”

“什么?你去找过他们了?”芷莹妈大吃一惊。

“是啊,这事情当然是宜早不宜迟嘛。那天我去到他们公司,在楼下大堂被几个保安拦住了,哼,狗眼看人低的一群家伙!还好,碰上郭老亲家的专职律师……”这高权山已经一口一个“郭亲家”,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那律师叫什么来着?哦,对,叫王承义。王大律师问明我情况,还检查过这份东西的印章,说确有此事。他让我把家人户口等详细资料提供给他,证明我们是爸爸的后人就行,他会帮我们联系郭孟龙副董事长,也就是郭亲家的儿子,莹莹的未来老爷。”高权山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满天飞。

“可你不是说,这个郭什么……对,郭重恒,才二十五岁,不是吗?”芷莹妈妈皱着眉头问。

“什么?二十五岁?就一小孩儿?”芷莹没等妈妈说完就叫开了。

“我说好侄女,你这是捡到大便宜了。嫁个年轻有为的老公,多好!我上网查过,他们家的长男孙确实叫郭重恒,还是剑桥大学的博士生呢。刚毕业就进公司任了代理行政总监,非常能干。行政总监耶,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ceo,‘思唐’的总裁!虽然说现在暂时‘代理’,可听说不久以后就是正式的ceo了,是郭敬儒钦点的接班人!看着你终身托付给这种人,叔叔我也很安慰啊!”

“你有没有想过,年龄差这么多,而且还是女人比男人大,以后怎么相处?等他三十岁,我们芷莹都快四十,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万一他碰上年轻貌美的女人,还不把芷莹给甩了,那可怎么办?再说,这么富有的人家,会愿意跟我们结亲吗?这样的婚姻不可能幸福的,这是害了我们芷莹啊!”芷莹妈妈相当生气。

以前,妈妈总是整天催着芷莹去相亲,催她快点嫁,说她一把年纪再嫁不出去就没人要了。芷莹一直以为,妈妈总是嫌弃她。以为只要是男的、活的,妈妈就会让她去嫁。今天听妈妈说了这翻话,她突然觉得好温暖,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妈妈其实更看重的是她的幸福。

“可是大嫂你想想,又要年龄相当,又要家境富裕,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事?有钱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只要有了钱,任何问题都不成问题了!你可知道思唐企业是多么有钱的一家公司?只要他们肯承认这门婚事,你就是思唐企业的亲家。到时候,别说你治病的钱不愁,芷健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老婆。到时候啊,只怕想做你媳妇的女人踩破我们家门槛呢,哈哈……”

“够了!一派胡言,你是想钱想疯了!再穷我也不能卖女儿进火坑!你无非就是为了你的赌债。芷莹爸爸早就说过了,你这赌债你自己负责,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走,以后别再来烦我们,更别想在我女儿身上打主意!”芷莹妈妈站起来,一把揪住高权山的衣服,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门去。

芷莹也帮着妈妈,把叔叔推了出去,把高权山恨得咬牙切齿,不停地大骂她们不识好人心。

好不容易才把这如灾星一样的叔叔赶跑,芷莹忙锁好门,生怕他又折回来,然后劝慰妈妈一番才进厨房煎药。

其实芷莹心里也很不舒服,一个晚上就跟人吵了几回架,还听来这么个爆炸性的消息。一天之内发生的这些事让她心身疲惫,以至于一向难以入眠的她今儿一躺下床就睡着了。

不知何时,芷莹发现自己穿着新娘的大红嫁衣,坐于一辆马车中。这马车在黑夜里猛烈颠簸着向前奔跑。她心中莫名的紧张害怕,唇干舌燥。忽听得后面人嚷马嘶,渐渐看到通明的火把由远而近追过来,更有人喊:“别让她跑了!快追!”芷莹惊慌中想喊“怎么办,追来了”,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她伸手想去掀车门的帘,却一个踉跄,紧接着被马车整个抛车外。

“啊!”芷莹大叫一声,一睁眼,只见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床边的窗户透进一点光亮。她这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拽住了心口的被子,手脚酸软,浑身是汗,喉咙干得像被火烧。

她慢慢坐起来,只见窗户外的城市依旧繁华如昔,只是因为深夜,变得安静了许多。原来刚刚是做了一个恶梦!

起来倒了杯水喝,芷莹心里才平静了一些,想道:“唉,最近老做恶梦,唇干舌燥的,看来得喝点凉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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