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遗体是在死后第二天入殓的,由于正值夏末秋初,尸体极易腐烂。典农校尉陈登和沛相陈珪建议送葬队伍于下午立即开拔,将木棺和陪葬品运送至陶谦故乡丹阳郡内安葬。
当日中午,下邳城众官员聚集在州牧府前祭奠故人。曾经庄严威武的陶府已经被大片的白色和断断续续的哭声覆盖。
我和陈群作为陶谦的宾客,自然跟在众官员后面到了偏殿前。朝里看去,染血的屏风早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醒目的大字“奠”。而“奠”字下面悬着一口巨大的楠木棺材,棺材前是披麻戴孝的妻妾们和偷偷模模擦着眼泪的陶应,陶商二人。
一路上,陈群一改往日的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直在追问我关于小乞丐的事。当然我已让小乞丐在吉月酒家洗了个澡,换了身束冠的士子服饰。
就在我们进入偏殿之前,他还在问道:“师弟,这位兄台是你的朋友?哪里人?”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是从路边捡来的吧,笑着说道:“师兄,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白荆侠士,洛阳人士,祖上是曾名震一方的魏相白圭。父亲是位巨商,在辽东做些盐铁买卖。这不是董卓火烧洛阳,他的父母在逃亡中为西凉军所杀,眼下是举目无亲,便来投靠我了。”
小乞丐笑着向陈群点了点头,说道:“陈群兄,请多指教。”陈群朝他做了个揖,算是回答过了。我趁机轻声问道:“师兄,陈登那里怎么说?”陈群苦笑,说道:“整个下邳城都知道陈珪家的公子为人狂傲,人称湖海豪士。
我叹了口气,不语。史料记载陈登和陈群的父亲私交不错,但可能这湖海豪士当真是傲气了些。陈群见我吃瘪,又说道:“当我告诉他你便是刘豫州任命的军师时,你猜他什么反应?”
陈群不等我反应过来,接着说道:“你是没看到陈登那高兴样,当我告诉他你建议主公支持孔融继任时,他激动地拍着桌子要我带师弟你去见他。”
小乞丐打趣道:“司马懿,你这朋友是不是特喜欢捉弄人啊。”陈群见我没有翻译,一时间有些失望,便转过头去。我见状拍着他的肩头说道:“师兄,谢谢你。你帮主公办成了一件大事。”
陈群这才笑道:“师兄厉害吧。”我看着陈群自鸣得意的样子,感到暖融融的,心里已经把这个日后的尚书令当做好兄弟。
小乞丐看着我俩基情无限,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他说道:“你们两个收敛点,快到我们上香了。”
偏殿虽大,至少能容纳近五十人。但下邳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加起来将近百人,我和陈群作为刘备的属官只能被安排在最后一批。大殿内烟雾缭绕,空气不太流通,我和陈群倒还好,可小乞丐的眼睛已经红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开玩笑道:“白荆,你再这样人家会怀疑你是陶大人的私生子的?小乞丐瞪了我一眼,说道:“我顶你个肺,老子的事轮不着你管。”小乞丐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站在前排的官员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头瞪了我们一眼,喝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把他轰出去。”
门外士卒见状,冲进大门作势要将小乞丐丢出门外。我拉住小乞丐的手,大声说道:“且慢,我朋友乃丹阳人士,陶大人的老乡。少时父母双亡,陶大人看他可怜,就资助他在县里的私塾读书。现在他学成归来,正想投奔陶大人效犬马之劳,来报答往日恩情。我刚才提醒他在大人葬礼上大哭是无礼的,可能是他太激动了,爆了粗口。”
那络腮胡子依旧不依不饶,说道:“骗谁呢,你们刚才明明……”突然,那个正读着追忆表的中年士子喝道:“够了,吴大人。殿内不得喧哗,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或者是想倚老卖老,那就请你出去。”
那络腮胡子犹豫片刻,哼了一声这才转回身去。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头戴蓝冠的中年士子,我俩交换了下眼神,算是互相致意了。他又朝我笑了笑,继续读起那又长又臭的追忆表。
出了大门,陈群对我说道:“刚才帮你们解围的就是陈登陈元龙。”小乞丐撅了撅嘴:“多管闲事,还有我说司马懿你可以把手放开了吗?”经他一提醒,才发觉自己还牵着他的手,我赶忙把手缩回袖子管说道:“互不相欠了。”
“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纠结呢,二位?”远方飘来一个沉闷的男低音,之前那个蓝冠士子跨出殿外,大步走到我们面前。来者正是陈登。
陈群介绍道:“这位便是陶大人帐下典农校尉陈登大人。”我做了个揖,说道:“河内司马懿,现任豫州别驾。”小乞丐双手抱拳,颇有豪侠气派:“洛阳白荆,闲人一个。”
陈登对小乞丐身上散发出的江湖气倒是毫不在意,笑着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到我家吃顿便饭。”我说道:“我与陈登兄有要事相商,今晚酉时(17-19)吉月酒家。”陈登点了点头:“不见不散。”
古人是没有在饭局上谈话的习惯,或者说他们是在吃完饭后才谈事情。当然这是后来陈群捂着肚子大笑着告诉我的。
现代国人的习惯是边吃边谈,所以我早早的在申时(15-17)就点了一大桌子菜。说道徐州菜,就必须谈到汉高祖刘邦。沛县是刘邦发迹的地方,刘邦和它的后代刘备在很多方面相似,好美酒,声色犬马,美人。美食自然也不例外,刘邦做了皇帝后特地回老家大肆炫耀了一番,顺便带动了徐州的饮食业。
眼见天色已黑,我左等右等的陈登还是没来。我心说这湖海豪士架子还挺大的,心一横,便吩咐小二上酒菜,我小乞丐两人胡吃海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