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住身边的柱子,正准备全力抵御他的进攻。只见他使出狠招,一只手犹如鹰爪向我袭来,电光石火间,已经作好了被他擒住的心理准备,突然,一个黑色身影从我眼前掠过,我身子一轻,被一只手拽住回转几下,即时地躲开了藤野的进攻。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拥着,紧紧靠在一个人的怀里。
“吕詹?”看着他坚毅的脸廓,我轻声道。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烟草味将我笼罩,哪怕意识散慢,也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没有对我说任何话。只听他朗声道:“藤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几年不见,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将老同学拒之门外。”
“吕詹,几年不见,你还是一样不按常理出牌,让人防不胜防。”那方藤野也朗声答道。
“看起来我好像是搅了你的好事?”吕詹嘴角轻扯,露出邪佞的笑容。
“好事谈不上,但你手上的女人对我很重要,请把她还给我。”藤野说道。
“对你很重要?”吕詹轻薄地在我面上拂了一把,然后笑了一声,“当年我们在学校时就互不相让,什么事都要分个输赢才肯罢休,今天又怎么会白白便宜了你呢?”
“你什么意思?”藤野沉声问道。
“这个女人,今晚归我了,”吕詹也沉声说道,然后又是邪佞一笑,道:“如果藤野兄明天还有兴趣的话,那我再送回来。”
“老同学,你的话让我很不高兴。”
“让你不高兴就是我最高兴的事!”吕詹顽劣地戏谑道。
“你总是这样不知死活!”藤野硬声道。
“那就看看到底谁死在前头!”吕詹回道,“别动!”只听他大声叫道,然后手上已经拿起一个手雷,又还未等众人反应,马上拉燃了引线丢了出去。我心里也大惊,此处空间狭窄,若是手雷爆炸,恐怕我们也不能幸免。
“少佐,小心!”只听那方一声大喊,众人齐齐向四周扑倒开去。我微睁着眼,看到一贯狡诈的他嘴角一勾,即便知道又是他使的一计,丢出去的只不过一颗假炸弹,然后只觉身子一轻,他将我打横抱起来随即翻过高墙冲了出去。
被他抱在怀里,再次感受到他的温暖,而他就这样抱着我疾步前行。这一刻,我只想永远沉浸于其中,哪怕这就样睡去,永不苏醒。
“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不愿打断这美好的梦境,但最终,我还是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放了下来。
“能走吗?”他问道,声音冰冷。
“谢谢你。”我身子还是感觉轻飘飘的,被他放下来,站在地上腿有些打颤,见我站立不稳,他并没有扶住我。我心下一股凉意涌过,知道丧母之恨,他不可能轻易忘却,更不可能轻易原谅我,“再次救了我。”
“我不是有心救你,你只是运气好,我和藤野向来水火不容。”他淡淡说道。
“如果不是存心救我,干嘛要解释?”我轻声说道。他置若罔闻,将脸转到一边去。我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但他面色森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救救你们放过他,救救你们放过他,聂老板,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突然,一个哭泣的女声传来。
我看向那方。空旷的泥泞地上,一伙绸衫男人正用脚踢打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人双手护着头,不停发出疼痛的叫声。我定睛看去,不禁一愣,那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不是江月珊是谁?而被她拉着衣角的人正是他的丈夫聂有为。不消多想,那个躺在地上正被人踢打的人肯定就是郑开阳无疑。
看来他们是私奔失败了。
“吕詹,帮个忙,去救救他们,可以吗?”哪个丈夫能够容忍妻子和别的男人私奔?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我向身边的吕詹哀求道,希望他能施以援手。
“我不是救世主。”他冷冷的向我说道。
“当我求你。”
“你还是一样爱管闲事。”他嘴间泛起似有若无的笑,不知是讥讽还是苦笑。
“可是……”
“男的懦弱胆小,女的红杏出墙,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看向那方,轻描淡写的说道,表情平静得像在看戏一般。
我无法辩驳。
“最后告诫你一次:不要自不量力。”他瞟过我,“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要走。
“吕詹,等等。”我拉住他,如果他不救他们,恐怕今天他俩就会命丧于此。
“你放手。”他说道,语气犹如冰霜般寒冷。
我知道,此时应该识相地放开他的手,我知道我们再无可能,对于他的态度冷漠,其原因我心知肚明,只是我不愿承认,我努力地说服着自己,放纵地欺骗着自己,他的冷漠不是因为我,而是由于他的确不愿多管闲事,而是由于他鄙夷郑开阳和江月珊的苟且关系。可是,我多么希望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他都最终会因为我的哀求而施以援手,因为,那代表着我在他心中还有一定份量。
我拉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呯——呯呯——”突然,那方响起了枪声。只见江月珊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枪口正对着踢打郑开阳的几人,其中两人已经中了枪倒在地上。
江月珊将枪对准了聂有为,但看得出她很是害怕,因为拿着枪的手颤抖不止。“哥,快跑!”她冲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郑开阳高喊道。然后朝着聂有为的方向开了几枪。聂有为“哎呦”一声捂住手臂,江月珊痛苦而绝望地大叫一声,对准聂有为再次扳动了手机。
但此次枪却没有响。
子弹已经没有了。
“月珊——”郑开阳打倒两个打手,上前拉住月珊转身就跑。见他俩齐齐对准的枪口,我大道不妙。
感觉还握着吕詹的手有些异样。我低头一看,只见他的手已狠狠握成了拳头。
“吕詹?”见他额上青筋暴突,似有滔天怒气,我按捺出声。可又未等我反应,他已经一个闪身冲了上去。
“呯——呯——呯——”几声枪响,他枪法精准百发百中,几人应声倒下。
“啊——”江月珊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月珊,”郑开阳转身去扶月珊,却看到她后背中了一枪,惊慌中,抱住月珊手足无措。
“快,快,扶老板上车,”一来自己老板吃了一枪,二是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身手了得的程咬金,聂家打手们顿时乱做一团,亏得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酒囊饭袋,两个老道的见势不妙,赶紧扶过聂有为,护着他送进小车里,迅速打火开车。吕詹越战越勇,他掏出手雷,向着还想进攻的人投去,那些人见一枚燃着引线的炸弹朝自己飞来,吓得转身四散逃窜。
“轰——”几人被炸得血肉模糊。
再向那方丢了几枚炸弹,只听到那方轰鸣声接连不断,哀嚎求饶声犹如鬼哭狼嚎。见再没有人敢上前进攻,吕詹也不恋战,他一把将抱着月珊痛苦不止的郑开阳推开,将月珊打横抱起来就撤了回来。
他将月珊放在一个树桩前,将她好靠着树桩,而后并没有过多的动作,站起身来只是看着月珊,表情依旧冷淡,仿佛刚才毫无预兆的拼死相救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很是吃惊他刚才的举动,正如他自己所说,从来不会多管闲事。为何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会有如此大的差别?起初任我再苦苦相求就是见死不救,而后却又不顾自己性命的舍身相救?我在心里疑惑不止。
“月珊,你不会有事的。”郑开阳脆坐在江月珊身前,看着满身鲜血的她,一双手抬着不知如何是好。“你不会有事的。”他看着心爱的人气息越来越弱,却毫无办法,声音渐渐带着哭腔。
“哥,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江月珊伸出手来,悬在空中,郑开阳赶紧抓住他的手,“我们有了一个孩子,”月珊看向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月复上,嘴角浮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哥,我嫁给聂有为做妾,不是爱慕虚荣,而是因为想留住我们的孩子,因为当时只有这样做,我才能从大牢中活着出来……你不要怪我,”月珊说道,已经气若游丝,“对不起,还是没能保护好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做不到……聂有为逼我毒死你,我做不到,孩子也不愿意看到……要是他知道是自己的母亲为了苟活而毒死自己的父亲,他也不会原谅我的……”
“月珊,你不要有事,是我没用,是我害死你的。”郑开阳哭泣着说道。
“哥,你能原谅我吗?”
“月珊,我……是我对不起你们,他们要杀我,阿姐为了护我逃走被他们杀了,我捡回一条命,却贪生怕死不敢去找你,让你不得不嫁给聂有为那个混蛋,”郑开阳已经泣不成声,“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我胆小,我从小就胆小,我恼我自己,可我就是胆小。月珊,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对。”
“如果你当初和大勇或保力成亲,一定可以过幸福的日子的。”
“哥,你还记得我们屋前的那棵梧桐树么?十二岁那年过生日,你偷了阿姐两个铜板给我买了一根红头绳,说让我长大了做你的新娘,那时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只做你的新娘,为了这一天,我等啊盼啊……”说到此,江月珊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还溢出了鲜血。
“月珊,我对不起你,我没用……”
“哥,你念书念得好,不仅能到北平念书,还去了外国,我们都觉得你好了不起,我那时就天天在家里等,等着你回来,我们好……”江月珊脸色苍白,嘴角却浮起了幸福的微笑,眼睛看向前方,像是在憧憬着什么,也像是得到了什么。
“月珊,是我不好,是我让你等了这么久,还没能给你一个安定的家,没能给咱们孩子一个安定的家……”
“哥,那现在,你还愿意娶我吗?”江月珊打断他问道,一双水灵的眼睛盯着郑开阳,等待着他的问答。
“你看这是什么?”郑开阳不笨,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绢子来,里面包着什么东西,“这是我妈留下来的,说是给我媳妇的,我姐交给我时说给你戴上,月珊,你愿意做我媳妇吗?”
“嗯,哥,我盼这一天盼了一辈子了,”江月珊的眼睛已经慢慢合上,手却紧紧捏着那个红色布包,仿佛是要抓住自己的幸福舍不得放手一般,“哥,你是我的英雄,聪明、勇敢、无所不能,在我心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有你……永远都是……”她再也无力说完最后一句话,手垂了下来。
“月珊——”郑开阳抱着月珊的尸体,仰天狂吼。
“轰隆隆——”一声巨响,天空闪电惊现,风呼呼地咆哮,叶子沙沙作响,倾盆大雨顿时将整个天地笼罩。电闪雷鸣间,从月珊手中滑落的红绢被无情的吹开,我清晰地看见,那里面包裹着的,正是那已经断成两半的翠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