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高约八丈,城壕宽百步,深沟高垒,为战国时期楚国的最后一道屏障、都城。
现如今,为扬州袁术的大本营,经营甚久,固若金汤。
是日,风和日丽,寿春城外,三人两骑缓缓从南门驶来。
此三人,正是袁友才,及其丫鬟仆人,环儿和袁贵。
自从那日袁友才离开广陵,速回寿春起,到如今已时过五日,所幸袁友才他那便宜老爹袁术战败的消息尚未传回,寿春城尚未设防,这就让袁友才有了可趁之机,轻取寿春。
日前,袁友才已让仆人袁贵早回寿春打探消息,今日清晨得以回报。如此一来,寿春城内情形,袁友才早已了然于胸。
扬州形势复杂,动荡不安。初平四年初,扬州刺史陈温病死,袁友才便宜老爹便在名义上霸占了扬州,自领扬州牧。
寿春守将陈瑀,字公玮,其父为东汉名臣陈球,历任太尉和司空,家族在下邳,在徐州的影响力可谓是盘根错节,名副其实的名门郡望,为下邳陈家族长,徐州名士陈珪为其族弟。
陈家与袁友才家一样,可比四世三公,陈、袁两家世代为官,渊源深厚,关系非比寻常,故而陈瑀在袁友才老爹袁术的帮助下,认领为扬州刺史。
至于后来,按照历史发展,袁友才老爹为曹操大败于封丘之后,心有余悸,逃了又逃,大败而归,直接从豫州跑回扬州,被曹操打得差点连翔都吓出来了。
陈瑀见袁术大败而归,士兵士气低落,心有余悸,深深陷入战败阴霾之中,便推断袁术大势已去。此时见他还要来抢自己的地盘,顿时就不肯了!
陈瑀背信弃义,为了利益与袁术反目。
如此解释,后面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袁术见陈瑀恩将仇报,大为不爽,曹操打他,袁术自然是无力反抗,但小小陈瑀欺压到自己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乎收集旧部,将陈瑀打回老家去!
……
据袁友才获悉,如今陈瑀领州就任,至寿春方才半月,民心未定,军心不稳。此时又正值春寒料峭,春耕尚未开始,百废待兴之际,士兵多藏于家中或是营帐内,寿春城防甚是宽松。
是日阳光明媚,可见南门卫兵正在门口洋洋洒洒的晒着太阳。如此情形,寿春城池只需区区百人名兵士,便可攻下。
天时地利,皆向袁友才靠拢,如今就差一人和,大事便能成功!
不过如今陈、袁尚未反目,陈瑀在名义上还是袁友才的伯父,不到万不得已,袁友才是不会动粗的!
而且,袁友才此次前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愿以智取,而非力敌。
不过,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倘若陈瑀老儿,不识抬举,且让他看看,袁某的刀剑是否锋利?
……
“陈伯父,近来安好否?”
寿春郡守府内,陈瑀、袁友才宾主落座,袁友才作为晚辈,率先行礼到。
“近日公务繁忙,老夫到是真有些劳累。如今正值汝父和曹孟德大战期间,贤侄怎么有空前来看吾?”陈瑀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直接切中要害,似乎是猜到了袁友才的来意。
袁友才听到此处,顿时肃然起敬:“伯父智慧过人,既然已经猜到了耀之来意!也罢,便于伯父细说清楚!”
昔者,家父闻“家奴”篡得河北,不敬当今圣上,竟欲立汉宗室刘虞为帝,初见其不臣之心。去年,刘公山力抗百万黄巾贼,终惨死于贼寇刀下,曹阿瞒窥伺兖州已久,便乘机战败黄巾贼,收其众为己用,更是霸于兖州不走。
“家奴”与之为盟,更以其为兖州刺史。前日圣上册封金尚刺史前去就任,曹阿瞒亦将其赶出兖州。家父谨遵圣上之命,助金尚夺回兖州刺史之位,故兵发兖州。行此等忠义之事,古未曾有!
耀身为家父子,常以此为荣!耀曾游学于徐州,忽闻那曹阿瞒依靠黄巾贼之力,以及“家奴”粮草资助,将欲打败家父,家父虽为伸张正义,全举豫扬两州之力,倾巢而出,却依旧稍有不敌。
不出一月,战况变可能生变!曹阿瞒素有虎狼之心,当年群雄伐董,便妄想以一人之力覆灭董贼,独霸洛阳,乃至关中。今曹阿瞒即将稳定兖州,若日后击败家父,再有“家奴”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则天下莫能与之敌。
至于那时,区区一州之地,曹阿瞒安能满足?
兖州地处中原,为天下中心,四通八达,实乃四站之地,更与豫扬徐三州接壤。
待曹阿瞒消化此战胜果,则豫扬徐三州危矣!
今,耀愿替豫扬徐三州百姓,向伯父请求,请伯父为天下人计,速速发兵,在曹阿瞒尚未得胜之前,将其嚣张气焰消灭。
到那时,天下百姓无不传颂伯父之功勋,文人雅士无不为伯父之高义所折服,歌功颂德!
……
“贤侄快快请起,你这是要折煞老夫啊!能为天下百姓谋福,救百姓于水火之间,老夫当仁不让。贤侄无须如此,无须如此。”陈瑀见袁友才做此状,顿时神色紧张,一把将袁友才扶起,口上却是义正言辞,眼看是要答应的架势。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刚才袁友才给陈瑀分析了袁曹封丘之战后,倘若袁术战败,力不能敌的后果。到时候扬州再起战火,考虑到如今扬州兵力不足的实情,恐怕到时候无法抵御曹操那三十万青州悍卒!
不仅如此,陈瑀老家徐州下邳,陈氏一族根基传承皆在于那儿。而下邳毗邻小沛,而小沛又是徐州面临兖、扬二州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屏障。
倘若兖、扬二州战火四起,势必会烧到徐州小沛,倘若小沛不保,则徐州危矣,下邳危矣!
为这两者考虑,陈瑀不得不向袁术发兵相救。
这一方面考虑到了不出兵的危害,接下来袁友才又陈述了出兵后打败曹操的前景——百姓无不对其歌功颂德!
士族大家,都喜爱面子,面子靠别人给,也靠自己挣!
面子,即文治武功,即名气。从文则执政治世、著书立说;从武则开疆扩土、封妻荫子。
带兵战败素有威名的奸雄曹操,不但名望大显,还多几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美名。
世家大族谁不争个面子?他陈瑀身为徐州下邳陈氏族长,能不好这么一个面子?
不过,陈瑀何许人也?人老成精,能够在同时代将陈珪比下去,成为陈氏族长,时任扬州刺史,可见其人谋略之深,非同小可。
“贤侄,虽是如此,但我家人在此寿春,到时候拖家带口,恐怕于行军不便。”陈瑀拿出这般说辞,袁友才便知先前的工夫都白费了!不去,自然是要找些借口!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袁友才早就料想到这一幕,于是假装紧张说到,“望伯父为苍生社稷计!”
袁友才又是搬出了大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忠于孝前,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无论如何陈瑀非发兵相助不可!
袁友才看陈瑀沉默不言,依旧正在找借口不去,于是便下了一剂猛药:“愿替伯父领扬州军,力抗曹贼!”
“贤侄勿要如此,吾先前也未说不去!只是兹事体大,伯父先前正在计算行军所需粮草辎重一应物件。”陈瑀听到袁友才最后一句话,顿时心中大骇,背后隐隐发汗。
如今可是春寒料峭之际!
自去年董卓受诛,李催郭汜兵霸关中,控制献帝之后,乱世更是愈演愈烈。
诸侯手中谁有兵,谁有粮,谁就有了发言权。
袁术名义上将扬州交给陈瑀,但扬州的军政主要还是掌控在袁术手中。陈瑀刚来扬州,根基不稳,虽欲虎口夺食,渐渐蚕食扬州,架空袁术,但如今却没这个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袁术走了,自己掌握了不少扬州本地兵马,虽是二流的郡兵,但总比没有要好。
如今陈瑀被袁友才以大义名义绑架,发兵援助袁术是免不了的啦!
通过袁友才提供的法案,陈瑀共有两种选择,一是暂且带兵离开寿春,发兵封丘;二则是发放兵马钱粮给袁友才,让袁友才带着自己的兵马前去救他老爹。
兵马钱粮都是陈瑀他自己的,凭什么给他袁友才!陈瑀辛辛苦苦帮袁术打了半个月的工,如今袁术之子好生不要脸的找自己来要工资,是个人都不干了!
乱世之中,兵马钱粮才是重中之重!
没的选了,陈瑀只能自己发兵相救!
不过,行程是确定了!但时间可还有商榷的余地!
以陈瑀这只老狐狸的计谋,拖一些时日还是可行的!陈瑀两眼寒光乍起,正欲谋划一番,就在此时,郡中一小吏却急匆匆的跑入堂内,大声呼报今有十万火急之事。
陈瑀阴着脸,带着一腔怒火,大喝一声:“有何急事,汝竟不见吾与贵客有重事相商邪?”
“报告大人,南门外涌现三百余来势汹汹的众悍卒勇士,此等大事,卑职不敢不报!”小吏虽瑟瑟发抖,却依然是如实禀报。
“竟有此事!”陈瑀瞪大了眼睛,“莫不是临近山上的强人,过冬耗尽了口粮,如今青黄不接,特来本郡讨要些吃食?这可该当如何是好!”陈瑀顿失心房,细语喃喃。
“伯父莫慌,此乃侄儿日前结交的豪杰,今特率三百勇士来投靠吾扬州,此正彰显伯父政绩斐然,深得民心啊!”袁友才微微一笑,一副气定神凝、成竹在胸的架势。
“侄儿好谋划!伯父老了,真当是老了!既然如此,扬州之事宜便统统交付于侄儿,伯父速速前去调集军马钱粮,支援汝父!”陈瑀有些丧气,只好认老服输,速速前去调兵遣将,播放粮草,赶赴前线。
几日谋划,终是智取寿春,有了陈瑀兵马钱粮的相助,想来自己那便宜老爹也不会一下子败的太惨。事到如今,终于回到了老家,辛苦了几天的袁友才,也终于能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松一口气,歇一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