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在外,风餐露宿可谓是家常便饭。
安隐无微不至,总会将一切打理好。南爷在商队中,养尊处优,已成了习惯。他本是当机立断之人,在琐事方面却显得笨手笨脚,不像安隐那般游刃有余。
无非就是添柴生火,可南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能将炉子里的柴火点着。
杨琪听外头碰碰碰的声音,若不是事先知道南爷在外面生火烧水,她真以为那男人有闲心玩打击乐器呢。一开始这声音的节奏还挺舒缓,到后来却是越发的没有章法。
杨琪爬下床,单只脚着地。
她另一只脚上的血肿较严重,尚无法用来走动。
她单脚跳到门口,见南爷蹲在炉子边。他手拿打火石,跟前还放了一堆柴火。
杨琪听到的声音,便传自南爷手中的打火石。
这男人的脑袋是被门挤了么——
他还真以为那渣渣一样的火星,能把比他脖子还粗的木柴给点着?点到明年去吧!
烧个水而已,有那么难么?
杨琪张圆了眼睛,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柴火太大了,不容易点着。那棚子里不是有茅草么,你去捡些来。”杨琪索性就坐门口,看南爷出尽洋相。
如今竟轮到被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南爷本就不耐烦,这下更为恼火。本想命她去棚里将茅草拾来,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他才及时打住。
杨琪见他欲言又止,却没察觉到他的体贴。她将缠着绷带的脚丫伸到南爷面前,险些踢到他的脸。
她娇斥一声,“快去!”
纵使南爷对她咬牙切齿又如何,他落到如此田地,归根究底是他自作自受。
他暗暗发誓,下回这丫头再有三长两短,他定会不管不顾!
将拾来的茅草放在跟前,南爷啪啪磕了几下打火石。茅草溅到火星,冒起一阵烟,很快窜起一簇火苗。
南爷手忙脚乱,他将点着的茅草扔到炉子里的同时,又往炉子里赶忙加了柴。虽说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本想借弱小火势将柴火引燃,反倒弄巧成拙,将炉火给压灭了。
杨琪阻止已是来不及,不禁连翻白眼。棚子里分明就有劈好的柴,这丫的眼高手低瞧不上眼,非要挑那个大的柴火往炉子里塞!
南爷将瓢丢到盆中,手一伸,将杨琪扯到身边来。
杨琪不识好歹,对他拳打脚态就是不让他靠近。
“呜呜啊啊啊——”杨琪也不想哭得这般凄惨,实在是情不自禁。
南爷总算见识到何为“泪如泉涌”,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只望着杨琪那双滚动着泪水的双眼发愣。
“你走开!”杨琪哭喊。
南爷当真走开了,其实他是重回院子里,从井里打捞了一桶冷水,又提回屋来。
吃一堑长一智,南爷吸取方才的教训,他半瓢半瓢的往盆里加冷水。每次加完水,他都会亲手试水温。
半晌后,他见杨琪仍哭闹不休,有些不耐烦道:“你还要不要洗了?”
杨琪抽抽搭搭,趴在床边亲自试了水温才放心得躺下,只将小脑袋露出床外。
南爷手指穿过杨琪的发间,心中一阵莫名触动:都说三千烦恼丝,这丫头大概是没心没肺惯了,头发才会这般稀少的吧。
杨琪的头发虽少,却十分。
南爷舀了一瓢水,顺着杨琪的前额缓缓浇下。
听到淅淅沥沥的声响,南爷低头一瞧,盆底竟沉了薄薄的一层沙粒。
杨琪闭着红肿的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恬静。
待她呼吸均匀,黑睫不再翕动,南爷又打湿了随身带着的锦帕,为她擦了脸和胳膊。
听她忽的一声呼噜,紧接着是双唇蠕动,南爷以为她是梦呓,便忍不住好奇去听。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南爷这回并然行动。他按住杨琪的双手,以防她再挥拳伤人,这才放心的俯去听。
“谢谢……”吐出这两个字后,杨琪便一脸安详,沉沉的陷入梦中。
直起身来,南爷眼中余惊。
谢谢……
这简单的两个字,他从不记得自己何时有像杨琪这样坦率的说出口。